二人結伴,前往燕京。


    楊展幟去與鐵宗南等一眾兄弟會合,而拓跋寒鋒則將以特殊欽使身份與任丘澤見麵。


    白雪皚皚,天地一色。


    大哥,比比腳力如何?楊展幟興致勃勃道:此馬“烏雲蓋雪”,本為貴朝友聯我朝之物,前為“天狼院”所傷,卻被我所救,能日行千裏,夜行八百…


    上下端詳那馬一番:世所罕見,果是神駒…寒鋒輕撫馬鬃。


    那馬兒似能聽懂,竟以首去蹭寒鋒之麵,狀態依人。


    寒鋒驚道:此駿竟能聽懂人言,如此神異?!


    駕…楊展幟輕喝一聲,“墨龍”展開四蹄,踏雪履平,疾馳如飛。


    寒鋒施展絕頂輕功,首尾相接,緊綴於後,兩個黑點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午時前後,抵達燕京城外,二人停下相囑,惜惜而別,約定見麵日期。


    寒鋒走後刻鍾,楊展幟下馬,緩緩牽馬入城,人如玉,馬如龍,城衛們縱然閱人無數,這般粉琢玉雕的公子哥也還是頭次遇見,禁不住評頭論足一番。


    寬大的街道、高聳的牌坊、飛簷的酒樓,雖有白雪覆蓋,仍掩飾不住帝京龐大壯闊的威嚴氣勢。


    路麵車馬繁忙,官家正組織民眾清除積雪,見到楊展幟,眾人不禁一陣茫然,紛紛駐足觀看,楊展幟眉頭一皺,轉身折進一個巷道。


    楊展幟突然停住,側耳傾聽,輕聲道:大掌櫃麽?


    一青衣人影自簷脊飄身而下,麵容清瘦、唇紅齒白,笑嘻嘻地道:不是,是小掌櫃…原來是沈月白。


    楊展幟驚道:“縹緲身法”?九哥何時傳的你?


    沈月白略顯不滿:可還是沒瞞得過你…楊展幟笑笑不語。


    沈月白湊上前,輕輕說了句,楊展幟喜笑顏開。


    轉首“墨龍”,沈月白嘖嘖讚道:好一匹神駿,是“烏雲蓋雪”吧!“墨龍”歪著頭來看他。


    讓我牽…沈月白搶過韁繩,“墨龍”頭一揚,微絲不動,沈月白轉頭笑道:原來跟你一樣,臭脾氣…


    楊展幟輕拍著它,道:這是“幺弟”,別使性子…“墨龍”打著響鼻,似乎聽懂了。


    乖…沈月白撫著馬鬃:待會哥哥給你弄好吃的。


    二人同迴唐怒、戰鷹、沈月白三人暫住的客棧,報鐵宗南得知。


    西夏使館,任丘山端坐窗下,手捧古譜,正對著麵前的棋局凝神苦思,大賽將近,他不敢有任何懈怠。


    隔壁的興慶廳,高朋滿座。楚王任丘澤高端主位,春風滿麵,頻頻勸酒。


    雖說前次折損了孤煙道長,但自聽從兄長任丘山的建議,以重金延攬武林奇人異士,又有眾多高手前來投奔。


    楚王身後並立二人,四旬有餘,身材瘦長,馬臉蒼白,麵容相似,左黑衣右白衣,一望便知是孿生兄弟。


    此兄弟在西川赫赫有名,為常無仇、常無恨常氏兄弟,人稱“黑白無常”,其輕功卓絕,“四十九路陰陽判官筆”輕易定人生死,楚王奇其武功相貌,留做貼身侍衛。


    左首兀息洛麵色陰沉,斷指處金光閃閃,是楚王專為其定做的金手指;


    右首任滄田,麵色紅潤,經悉心調養,他的腿傷已近痊愈。


    兀息洛下首老者,年過花甲,神態惡蠻,額頭正中一包,瑩瑩發亮,此獠名卜榮海,手中“斷情刀”,縱橫雲貴,罕逢敵手,兇名遠播,可止夜啼,外號“人屠”。


    其曾因無知孩童的一句玩笑話,行屠寨之舉,殺人放火隻憑一時心情,江湖又稱其為:卜瘋子。


    任滄田下首高大老者為雷震宇,年逾古稀,白發束於腦後,紫麵突目,江湖人稱“怒目天尊”,手中“降龍杵”曾與如日中天的燕無敵激戰百合而落敗,後迴雷公山潛心修煉,以期再與燕無敵一決高下。


    此老江湖並無惡行,隻因二十年前,任滄田對其有成全之恩,此次複出,實因架不住任滄田的一再相邀,說是燕無敵弟子現蹤北國,可順藤摸瓜,探得燕無敵去處。


    雷震宇反複思量,勉強動身前來。


    任丘澤對麵的躬身老者,鼻頭厚大,長杆旱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圈自微眯的眼前輕輕飄起,竟是昔年縱橫黃河一帶的獨行大盜馬三雷…


    濟南府一戰後,馬三雷大感無味,本是赤盞烈風延請的貴賓,不想主人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喪命。


    他婉拒了巫離獲與台征的挽留,堅辭離開,又過上無拘無束的獨行生活,至聽聞楚王重金邀約武林人士,便前來投奔。


    其餘延請的武林高手,均隱匿於使團之中,化裝成普通護衛和隨從,自有心腹招待。


    此時的楚王躊躇滿誌,他舉起酒杯道:諸位英雄,同飲此杯後,吾等便是一家人,有福共享,有難同當,待本王鼎定天下,決不會虧欠爾等…


    聽出話外有音,“怒目天尊”望了任滄田一眼,任滄田裝作不知,將目光投向他處。


    雷震宇暗歎一聲,不再言語,心念盡快找機會還去恩情,恢複自在之身,他可不願卷進西夏的朝政之爭。


    眾人皆為獨霸一方的梟雄豪客,在利益誘使下齊聚一處,不過卻也臭味相投,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後開始稱兄道弟,楚王好不歡喜,又開始籌劃起美好的將來。


    此時,家將任福急匆匆趕來,在楚王耳邊低語一番,楚王麵色一變:拓跋寒鋒?他怎麽來了?


    麵對眾人詢問的目光,楚王臉色恢複常態,道:皇帝老兒到底還是信不過本王,又派了一個特使前來監視我…


    是誰?尋個機會將他“哢嚓”了事,天高地遠,狗兒皇帝亦不會得知…“人屠”卜榮海目露殘忍之色,生命在他口中隻是一句話而已,他亦急需立功以圖進身。


    楚王搖搖頭:此人不是那麽好對付,他叫拓跋寒鋒,是皇上的貼身侍衛,還有…他是…“天刀”衛星河的嫡傳弟子…言畢,居然麵露懼怕之色。


    天刀?!眾人均悚然而驚。


    楚王點點頭:此子生性堅忍,原為戰亂棄兒,混跡於狼群百獸數年,竟然不死…其五歲時為衛星河所救,收為弟子…


    此子驍勇彪悍,五年前,西遼屬國高昌迴鶻擾境,皇帝為徹底解決邊患,決定親征,卻深陷重軍埋伏…


    此子單刀突進,身負一十八箭,舍命將皇帝老兒救出,李皇帝重振軍馬,終平定西陲…


    據說,此戰傷亡於拓跋小兒刀下將士有五百餘名,此後,一聽“天刀”之名,高昌舉國震慌…眾人屏氣斂聲,麵色各異。


    雷震宇心中暗歎:果真英雄…


    兀息洛沉聲道:大王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九影鬼爪”倒不信,他能有三頭六臂…忽然雙耳一聳,不再言語。


    “人屠”卜榮海接過話來,冷笑道:便算他狼胎裏練功,又能有多少年修為?此話一出,眾人放鬆下來,哈哈狂笑。


    流星般璀璨,耀眼的刀光一閃即逝…慘叫聲中,“人屠”以手掩耳,鮮血滿麵…


    一藍衣青年推門而入,常氏兄弟飄身上前,各出一掌,青年雙手接下,進勢不減,常氏兄弟退後半步,心中驚詫。


    來人二十餘歲,皮膚微黑,目光冷峻,肩後刀柄紫纓無風自動,青年隨意一站,房內即刻殺氣彌漫。


    青年環掃眾人,淡淡道:我乃大夏皇帝禦前三品宮廷尉拓跋寒鋒,奉命前來,保護楚王殿下…隻因“卜瘋子”出言不遜,惹惱了背後兄弟,掃了眾位英雄之興,寒鋒願自罰三杯,向諸位賠罪…請問哪位英雄賞臉,可借酒杯一用?


    眾人皆麵帶怒氣,蠢蠢欲動,隻待楚王一聲令下。


    “怒目天尊”見狀,斟滿酒杯站起:如小兄弟不嫌棄老朽,盡可一用…右手一揮,酒杯如離弦之箭,射向拓跋寒鋒…


    拓跋寒鋒出手如電,將酒杯接於手中,竟無半分力道,直如手遞手一般,寒鋒微微一笑:謝雷老前輩…仰首飲盡,酒杯緩緩飛迴雷震宇。


    楚王冷眼望向雷震宇,麵帶不悅之色。


    九影前輩,晚輩與前輩同處西域,他國相遇,亦算緣分,可否借酒杯一用?拓跋寒鋒目不轉睛望著他。


    兀息洛微閉雙眼,麵無表情輕輕頷首。


    如此多謝前輩…


    任丘澤目視任滄田,後者意會,目中兇光閃爍,躍躍欲試,寒鋒看在眼中,他含笑道:天蛇前輩,同為大夏臣民,我想,你是不會拒絕的吧?


    不待任滄田言語,“人屠”一聲咆哮:狼崽子,瘋子這杯酒給你,不知你有沒有命喝?便欲拔刀…


    楚王對與之相鄰的馬三雷搖搖頭,馬三雷輕輕壓下卜榮海的刀:卜大俠息怒,且稍等片刻…掏出止血藥,欲為其包紮…


    卜瘋子怪叫跳起來:大鼻頭,你算哪根蔥?仍欲拔刀。


    馬三雷出手如電,點向他腰間穴道,卜瘋子無聲癱倒在地,雙目仍恨恨地望向拓跋寒鋒。


    楚王冷冷道:抬下去…


    任滄田陰惻惻道:老夫可是中原人,何來大夏一說?不過,有本事,盡可自取…


    堂中皆是高手中的高手,寒鋒早打定主意先聲奪人,速戰速決,當然,他亦作了苦戰準備。


    天高皇帝遠,如有可能,楚王會毫不猶豫殺掉他,再編個理由搪塞,或者直接推說不知。


    但是,天刀傳人又豈能夠被輕易殺死?一招“天河入戶”,“卜瘋子”受創,亦鎮住眾人,但寒鋒知道,在座均是刀頭舔血、窮兇極惡之徒,他們必不肯善罷甘休。


    “怒目天尊”之舉有點出乎意外,令他及時更換策略。


    甫入房內,寒鋒即看出任滄田傷勢在身,穩住兀息洛後,寒鋒即在他身上做起文章。


    那前輩便是同意了…寒鋒淡淡一笑,眼中寒光一閃:得罪了…


    右肩輕聳,天刀如有靈性,自背後布囊緩緩遊出,房內光線隨之暗淡,藍峻的刀身有如暗夜之星,發出冷厲的光芒…


    眾人屏息…“天刀”已有二十餘年未現江湖,今番出鞘,必將石破天驚…


    在座均是嗜武如命之人,誰又願錯過這難逢之機?


    任滄田暗暗叫苦,天刀重出,必將是轟動江湖的大事,自己傷勢未愈,難道就此成全拓跋寒鋒,成為刀下亡魂?


    但話既已出,唯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應對,他功聚“天蛇杖”,同時手按機簧。


    寒鋒爽笑一聲,反手拔刀,淩厲的光芒耀眼奪目,猶如夜空閃電,霸道無比,無堅不摧,眾人從未見過如此迅疾的刀勢,均感歎任滄田命不久遠…


    危機關頭,誰都不願出手相救,樹此強敵,剛才所說的“有難同當”已成一句笑話。


    刀光已在任滄田頭頂半尺處,任滄田的“天蛇杖”卻尚在胸前,眾人寒氣盡冒…


    目力所及,刀光卻突轉了個彎,向任滄田麵前酒杯挑去…


    任滄田心中暗喜,“天蛇杖”一指,一道銀影迅疾竄出。


    果有門道…寒鋒長笑,不待話落,內力吞吐,一束三尺餘高的黃色火球附著於刀尖之上,火苗中心隱現紅色…


    蛇兒生性怕火,“銀線蛇”扭動身軀,空中變向,退迴杖中,竟比來時更快。


    刀芒!?眾人皆驚唿色變…此功隻存在於傳說之中,不想眼前青年有如此成就。


    寒鋒心中亦驚:刀芒中心竟微現紅色,他的刀芒之境即將由第五層直接突破至第七層…


    傷愈以後,他即感內力大增,想是楊兄弟喂服靈丹之故,而刀芒全憑內力催動。


    寒鋒不知,“烏金丸”乃“天玄老人”究百年心力,按《洪荒神功》“雜學篇”所載不傳之秘精心配製,內含多種天地稀罕之靈物,在治療內傷的同時,兼可大幅增加內力的神奇丹藥,吞食一顆,即可增加二三十年的內功修為。


    任滄田神色一呆,麵前酒水已被刀光卷去。


    謝任前輩成全…寒鋒一飲而盡,同時還刀布囊之中,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渾然天成。


    “怒目天尊”喃喃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好功夫…


    楚王麵色陰晴不定,忽大聲道:給拓跋大人看座…


    憑借一手剛突破的“刀芒”絕技鎮住眾人,寒鋒心中不禁暗道僥幸,幸好是在使館,若在荒郊野外,來個群毆,生死難料…


    楚王起身,為寒鋒斟酒,寒鋒推辭不過,由他添上。


    本王此行責任重大,各國高手聚集金都,都欲為本朝爭光,在座諸位皆是應本王相邀,特來襄助大夏的貴賓…楚王麵不改色:來來來…本王為廷尉大人逐一引見,都是自家人,多親近親近…


    人以群分,道不相謀,勉強寒暄幾句,拓跋寒鋒推說行程勞頓,不勝酒力,便迴銀州廳休息,楚王亦不阻攔,自與眾人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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