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傳說中的存在太可怕了,即便隻是傳說中一隻吃祭品的蟲子,就能把我們搞到遍體鱗傷,幾次差點團滅。陳老道說的,越是古老的存在,越是麻煩,看來還真是如此。


    “穎達,過來取腦髓吧!”


    我可是很清楚這東西的甲殼有多硬,與其我們費勁巴拉的去撬,還不如讓穎達直接拿宰牲刀解決。


    穎達也不含糊,撿起宰牲刀,扯掉了上麵還握著刀把的斷臂,然後跪在附牢被我斬掉的頭部,用膝蓋頂著,把宰牲刀插進頭甲,三下五除二就揭開了附牢的天靈蓋。


    原本我還以為以附牢的“智商”,這腦子應該不小。結果卻讓我大失所望,這麽大隻蟲子,腦子居然比花生大不了多少。


    “就這點兒?夠倆人吃嗎?”我問道。


    “這個不是吃的,給他們聞聞就可以了。拿個家夥事兒來裝。”穎達冷冰冰的迴答道。


    “包含信息素嗎?能保存多久?”阿憶顯然來了興致,拿了個小瓶子把腦髓放進去,甚至還試著聞了聞。


    “迴去吧。”穎達起身就走。


    “等等!迴去之前,你是不是該先說清楚,你現在究竟是怎麽個情況?別跟我說什麽與我無關,你現在這樣,誰知道會不會對別人造成威脅!”我攔住了穎達。


    穎達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開了口:“我對誰都不會是危險,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再算計你們,因為隻有你們才能帶猴子離開這裏,畢竟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其實不用穎達說,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是活人了。尤其是現在,整個人都破破爛爛的,腸子都還在外麵耷拉著,心髒也停跳了,還能算是活人才算見鬼了呢!


    “沒意思了吧?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強壓著心裏的火氣,盡量平靜的說道。


    我內心中對穎達的憤懣一直都在,可我知道,這種莫名的情緒,隻是一次次夢境輪迴後所遺留的。而其對象也不是穎達這個人,而是作為祭祀的穎氏一族。


    “還記得山洞裏那些紫色的蘑菇嗎?那些是九幽帝蕈,吃了它就可以將靈魂永遠禁錮在肉身之中,萬年不滅!”穎達總算是撈了點幹貨。


    果然是跟九幽有關!不過將靈魂永遠禁錮在肉身,這個說法就有點微妙了。靈魂不滅、肉身不死,也可以叫萬年不滅;或者像僵屍一樣肉體純粹成為承載靈魂的容器,也可以叫萬年不滅。區別在於,前者可以說是人類一直追求的長生不老,而後者則是淪為邪祟陰物為天地所不容。那麽,穎達所說的,究竟算是哪種呢?


    “所以呢?你喝了那個什麽蘑菇汁?現在就是不死之身了唄?有這麽牛逼的東西。在外邊兒你怎麽不給全村人都喝了?或者換一種說法,你把這東西拿出去賣的話,當個世界首富很容易吧?這可是永生不死啊!你自己現在都這樣了,還能活蹦亂跳的,外麵那些有錢的大佬們不說傾家蕩產,就算花掉自己一半的身價,估計也得打破腦袋搶著要吧。”我這就是故意套他話的。


    牽扯到生死的東西,永遠不會這麽簡單。要是吃個蘑菇,就能永生的話,那還有人去修煉嗎?


    “你管這個叫永生嗎?”穎達把自己耷拉出來的腸子,全抻了出來,然後用宰牲刀割斷,扔在地上。


    “靈魂封印於肉體?這是祭祀!苯教中也有相似的儀式。”桑格皺著眉頭說道。


    “沒錯。古代殷人的祭祀,並不隻是用奴隸或者戰俘。有些情況下,貴族甚至王族也會被祭祀,自願侍奉祖先或者神明。九幽帝蕈的汁液,也叫帝漿,代表著古殷至高神明帝的血液。飲下帝漿,就能永遠侍奉神明,這樣的人古殷被稱為帝侍。”


    “照你這麽說,難不成還有什麽帝侍,從古殷一直活到現在?”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很恐怖的可能。


    “沒有了。姬周滅亡古殷之後,就把所有的帝侍都毀掉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九幽帝蕈不是誰都能種出來的,而我如今已經不可能再出去了。用了帝漿,十二個時辰之後,我的身體就徹底成了屍體,我的靈魂再也沒法控製它了。”


    “為什麽?”穎達的迴答讓我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這跟一直以來,我對他的印象差別太大了。很難想象那麽油滑市儈的一個人,對於生死大事,就這麽輕易的就做了決定。


    “因為猴子。”


    “你覺得我應該信嗎?你是那種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人?”


    “他是我的兒子,唯一的親兒子。”穎達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等等,你不是有三兒兩女嗎?還把自己的包工隊,和城裏的房子都留給他們了。”阿憶說到。


    “那幾個孩子都是族中過繼來的。”


    “照你這麽說,你自己明明有親兒子,還過繼了五個?然後還把買賣、房子都留給他們了,反而自己的親兒子什麽都沒落著?就算編瞎話,也麻煩你用點心好吧!”到這個時候了,穎達還是滿嘴瞎話,不僅讓我怒火難遏。


    “大華舊曆,宣仁三十三年六月初五,倭國占領了甘溪省,甘溪守軍16師死守孤峰口鐵路橋,最後全師死戰殉國。其中就有我十九歲的兒子穎候!”穎達說話的時候雖然沒有任何語氣,但是我卻從重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情。


    “什麽?!宣仁三十三年?那不是國戰年代嗎?你怎麽可能……?”阿憶驚訝的看著穎達。


    “77年前……我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穎達神情木訥,可我能感覺到,他正在迴憶起一段最痛苦的經曆。


    77年前?那穎達現在豈不是得快100歲了?可是明明他看上去也就五六十歲啊?而且如果如他所說,猴子在77年前就已經犧牲殉國了,那現在這個是怎麽迴事?我可以很肯定的說,之前跟我們接觸的猴子絕對就是個普通正常人,完全沒有一點異常。難不成是轉世投胎?


    “時間不多了,所有的事兒我都留在族誌裏了。等到你們出去……”


    穎達的話沒說完,突然就被什麽東西穿透了頭顱,雙腳離地吊在了半空中。


    附牢?!


    居然是那隻,被我斬下了腦袋,挖走了腦髓的附牢。


    此時,地上的附牢依舊無頭,右側的四條腿和背甲、翅膀,仍然殘損。可即便如此,它那唯一的一根蠍尾,卻直接從後腦穿透了穎達的頭顱,將穎達高高吊起。


    “快走!”穎達大喊道。


    我正準備衝上前去救他,不料穎達卻把手中的宰牲刀扔了下來:“別管我了,走吧!這裏的一切,除了你們這些外來者,都是殺不死的。宰牲刀交給猴子。記著,你保證過會帶他離開!”


    “你特麽的事兒還沒說清楚呢!別想就這麽容易死!我正要再次催動滅靈寶劍,突然感到附近接連閃現出數道附牢的氣息。


    “附牢!不止一隻!”我和桑格異口同聲的喊道。


    “走啊!快走!”穎達不斷的大聲喊著。


    沙沙沙!


    四麵八方都開始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放心吧!答應你的事兒,我會做到!桑格、阿憶,我們走!”我最後看了一眼穎達,然後扯下身上的破衣服,包裹住宰牲刀,轉身飛奔離開了。


    是的,我丟下了穎達逃走了。


    我不想找什麽借口。我承認,我對付不了那麽多的附牢,更不想為穎達搭上自己的性命。


    這麽做會讓我心有愧疚嗎?


    或許會有,但現在我隻想活下去,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


    一路上我們三個都沉默無語。


    丟下穎達逃跑,從理智上來說,這是唯一正確的選擇。我們也可以找出無數的理由:對手太強,穎達的為人太差,這一切本身就因他而起……所有這些理由,都可以說服我們接受自己的行為。但也都改變不了,我們丟下他逃跑這個事實。


    這筆良心上的債,可能會困擾我們三個一生。


    刷刷!


    我們眼前一花,前麵和右側,幾乎同時竄出一隻附牢。


    兩隻附牢,一個用巨鼇,一個用蠍尾,同時對我們發起了攻擊。


    桑格抓住了右側那隻附牢的蟹尾。而我則閃身躲過了巨鼇的夾擊。


    三對二,我們毫無勝算!


    距離我們離開的山崖,大約還有一小時的路程,鬼知道還會遇到多少附牢。就算我們三個現在戰力完好無損,哪怕隻有一個活著迴去,幾乎都是不可能的。


    宰牲刀,或許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桑格、阿憶,幫我頂一下。”我邊說邊解開了裹在宰牲刀上的破衣服。


    說實話,對這把邪門兒的青銅短劍,我心裏始終存在著恐懼。那股驚天的殺意,以及其中那無數亡靈的怨憤,足以讓人靈魂崩潰。


    地獄即此刀。!


    我深吸了口氣,然後咬著牙用手握住了宰牲刀!


    果然,刀中的殺意迸現。我的神魂在瘋狂示警,告訴我,我真的會死!


    同時,無數刀下冤魂,那滔天的怨念,撲向我的神魂,瘋狂的撕扯著我,試圖將我和他們一起帶入地獄。


    此時,我居然開始下意識的,運轉奪天飼魂法的修行法門。這一次都不用點爺,再給我提供陰氣。宰牲刀中的殺意和無數冤魂的怨念,通通被我吸收,以至於我的整個神魂和肉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充斥盈滿。


    我現在才算明白了,奪天飼魂法為什麽敢聲稱百無禁忌,奪天地萬物為己用。之前用點爺提供的陰氣修煉也好,或者現在刀中的殺氣怨憤修煉也好,本質上都是一樣的。磨練神魂、鍛煉肉身,促使其成長、進化,同時也可以增強身體和神魂,對各種傷害的承受能力。


    “啊!”神魂遭到的巨大衝擊,讓我忍不住大喊起來。


    我沒時間讓自己適應了,我現在所需要的,隻是能夠握住這把刀,能夠揮動它。


    我又迴到了那個把滅靈寶劍,當西瓜刀瞎砍的菜鳥。


    我強忍著神魂的折磨,朝著附牢揮出了手中的宰牲刀。


    盡管沒法使用任何術法,僅僅隻是門派中的基礎劍法和身法。就讓宰相刀在我手中所發揮的威力,比起在穎達手中要強了無數倍。


    刷!


    原本要使用斷魂才能造成的傷害,如今我隻需要用宰牲刀輕輕一揮,就輕易切開了附牢堅固的甲殼。


    劈、削、刺、挑、撥,就像我平日裏每天練習的一樣。劍影翻飛中,兩隻附牢被我切成了碎塊。


    “清玄,你……你怎麽能……?”阿憶驚訝的看著我。


    “我想迴去救穎達。”我依舊握著宰牲刀,任由其侵襲著我的神魂和肉身。並且,瘋狂的運行著奪天飼魂法的法門。


    “好,一起迴去。”桑格開心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也好,總要給猴子一個交代。”阿義這也算給自己的不理智找了個借口。


    “走。”我手握宰牲刀,轉身往迴跑。


    迴到之前斬殺附牢的地方,發現足足不下十隻附牢,唯獨不見了穎達的蹤跡。


    難道是被附牢吃了嗎?


    沒等我多想。十來隻附牢齊刷刷的轉向我們,幾乎同時開始瘋狂的對我們展開了攻擊。


    不知道是被宰牲刀的殺氣所影響,還是因為之前我們逃跑產生的愧疚,此時我居然不顧一切的揮刀衝向了這群附牢。


    殺!


    我瘋狂的在附牢群中穿梭,宰牲刀猶如疾風驟雨下,飄落的花瓣。


    我在肆意的釋放著無盡的殺意和憤怒,自幼的孤獨、陳老道去世的傷痛、對自己身為冥童的不甘、對自己弱小的不滿……一切負麵情緒,隨著劍花紛飛,傾瀉而出。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淋漓盡致的發泄。毫無顧忌!毫不掩飾!


    我化身為行走的死亡,所過之處隻留下滿地的屍骸。


    終於,最後一隻附牢被我砍成了碎塊兒。


    我神魂中的殺意和怨憤也被傾瀉一空。


    此時,手中的宰牲刀對我再不能造成絲毫影響。


    我低頭看著手中這把,在夢中一次一次殺死我的短劍。此時它就這麽實實在在的,被我握在手中。


    而我也似乎明白了,為什麽穎達會在最後的時候說出那句:一切除了你們這些外來者,都是殺不死的……


    因為這裏除了我們,剩下一切都的早就已經被殺死了。


    它們都葬身於這把宰牲刀下。


    已經死了的,自然不可能再次被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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