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已經晾涼了,可以切了吧?”


    這是胡蘭蘭的第四次追問。


    她正蹲在水盆前,殷勤地為裏麵的九層糕扇著風。看得見吃不著,實在是太磨人了。


    “馬蹄糕攤得不夠涼的話,會成不了型,吃起來也會不夠清爽,到時前麵的功夫就白費啦。所以,蘭蘭姐你別心急,我先看看。”


    徐雨溪洗幹淨手探了探溫度,又用手輕輕按了下糕體,終於滿意地點點頭。


    “可以了,端起來吧,我拿刀子過來切。”


    雖然製作的過程很辛苦,等待的時間也很漫長。然而美味入口的瞬間,自然而然就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色澤光亮,晶瑩剔透,手感柔韌而富有彈性,口感爽滑而富有韌性,椰子和馬蹄的清香充盈味蕾。誰能抵得住這誘惑?


    煮生熟漿,成品會更q彈!第一層和最後一層都用黃漿,成品會更好看(圖源網絡)!


    “我感覺自己吃了九塊千層糕。”


    美食撫平了薑雲心裏最後的一點不安,她突然變得俏皮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將千層糕逐層撕開來吃。


    一層是濃濃的紅糖香,一層是醇醇的椰子香,九層吃完之後,莫名有種賺到了的感覺。


    徐雨溪哈哈大笑,“我以前也特別喜歡這樣做,覺得這樣會吃得會比別人多。”


    “千層糕好吃,真的好吃,唯一不好的就是太麻煩了。不過這個果碗也不錯,方法也簡單,迴頭倒是可以自己做。”


    厚厚的千層糕下肚,再加上一份果肉滿滿的果碗,胡蘭蘭抱著肚子直喊飽,心裏卻還惦記著吃的。


    “你對吃的,果然是堅定又執著。”


    “這是當然,民以食為天嘛。”


    她拎著籃子懶洋洋地出了門,準備迴去和在樓上看孩子的婆婆換班。


    “等等,剛才的糖沒用完,忘了放進去。”


    徐雨溪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廚房,將裝糖的罐子塞進她手裏。


    這是先前約定好的。她出馬蹄粉,薑雲出紅糖,胡蘭蘭出白糖,最後做出來的千層糕,先減掉要送給宋稼等人的量,剩下的三人平分。


    也許是心裏所有的結徹底打開了,薑雲這天的午覺睡得格外香甜,最後是被突如其來的暴雨聲吵醒,心情卻很明媚。


    “你也要去趕海?”徐雨溪看著裝備齊全,站在院子裏的人,神色擔憂。


    “醫生不是叫你多休息?而且在海邊石頭多,如果不小心絆到或者摔到了怎麽辦?”


    暴雨帶走了炎熱,外麵很涼快,確實挺適合出去走走的。


    問題是,散步就散步,為什麽還想著去趕海,對於胎還沒坐穩的孕婦來說,這實在是太危險啦!


    “我中午睡得很飽,現在狀態很好,是這幾年來最好的時候。”


    甩掉了身上大半的沉重包袱以後,薑雲的笑容比從前輕快許多,整個人都變得明亮了起來。


    “而且,醫生雖然說了要休息,但他也說了,更重要的是保持心情開朗。你放心,我隻在沙灘上,不去其他地方。”


    一覺醒來,她有種突然活過來了的感覺。對自己的未來,對爸爸媽媽的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那行吧。你累了就找個地方休息,不能硬撐啊。”


    看出來她的狀態確實變化明顯,徐雨溪想了想,也沒再阻攔。


    “月光光,照地堂……”


    腔調怪異的歌聲從院子裏飄出來,語氣裏的歡快和輕鬆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蘇雲穀在院門前猶豫著停下了腳步,和聞聲趕來的田千裏麵麵相覷。


    兩個人驚疑不定地看著邊洗韭菜邊哼歌的薑雲,想不明白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夠讓她產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迴來了?怎麽傻傻地站在門外,快點進來啊。”


    徐雨溪抱著剛割下來的通菜一轉身,就看到了兩個正在發愣、表情空白的男人,被逗樂了。


    “發生了什麽,你們兩個人心情都這麽好?”


    她將手裏的菜放到水盆邊,拉著丈夫進了屋,把院子裏的空間留給田千裏和薑雲。


    “瞧一瞧,有沒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蘇雲穀接過那張泛黃的照片定睛細看,下一秒不自覺地睜大了眼睛,“這是……”


    他聽她講過徐瑩湖的事情,也在徐家看見過那兩張照片,自然能認得出來。


    徐雨溪眼眶濕潤,“這是薑雲姐的全家福,拍攝時間是1951年8月。當時,她的養母剛將她帶迴家。”


    “傻姑娘,哭什麽呢?終於找到人了,應該暢快地笑才對!”


    他將妻子抱進懷裏,安撫地順了順她的背。難怪眼睛看起來又紅又腫,估計今天沒少掉眼淚。


    院子裏的兩人情況也差不多。


    薑雲看著蹲下來幫忙洗菜的男人,心裏百感交集。


    明明才幾個小時不見,卻好像相隔了很久很久。


    她有太多話想告訴他。


    關於少女時期蒙昧的愛戀,關於後來對彼此莫名其妙的誤會,關於他這幾年的陪伴與守護……


    但是,這裏不是合適的地方,現在也不是合適的時候。


    於是,她最後隻能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找到親生父母了,他們就是小溪的父母。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小溪說一句,我否定一句。


    慢慢開始有了期待,盼著她說的是真的。後來又在想,他們會喜歡我嗎?我該怎麽和他們相處?如果認了他們,爸爸媽媽會不會傷心?”


    反正,她今天的心情啊,就跟海浪差不多,沒完沒了的起起落落。


    短短幾句話,讓田千裏的心裏也掀起了驚濤駭浪,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爸爸媽媽隻會感到高興,因為這意味著會有更多人一起來愛你。”


    感受到她的渴盼和不安,他有些心疼。卻礙於手上濕漉漉的,隻能輕輕地對碰了下額頭。


    晚飯的氣氛有些詭異。大家的心情都很複雜,高興、激動、驚訝、緊張……讓每個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真是的,明明中午的時候,我們兩個已經調整得很好了。結果剛才跟你們講完之後,現在又開始有種迷迷糊糊的不真實感了。”


    徐雨溪敲著桌子大聲控訴,打破了一室沉默。


    原本安安靜靜吃飯的薑雲也跟著噗嗤一笑,“就是啊,你們兩個人為什麽這麽別扭?”


    剛剛從戰友升級為連襟的兩個男人同時抬頭看向對方,又同時嫌棄地撇過頭去。


    蘇雲穀剝了顆蝦放進妻子的碗裏,“明天我早點去營地,等時間差不多,就打電話到服裝廠,告訴二哥這個好消息。”


    田千裏清了清嗓子,不甘示弱地夾了塊韭菜炒蛋給愛人,“明天我也讓人想想辦法,盡快把這件事傳到爸爸媽媽那邊去。”


    薑雲笑著點頭,“還有我懷孕的事情,記得也要一起通知他們。”


    她這是下定決心,願意留下孩子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正在舀湯的田千裏手一滑,整勺湯都倒進了旁邊的菜碟裏,再次收到了來自連襟的兩顆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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