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薑雲比起來,突然被告知多了一對嶽父嶽母的田千裏,表現得相當接受良好。


    近一年的時間相處下來,他們關係比較好的這幾家,都知道徐雨溪的家人性情寬厚,處世通透,十分疼惜兒女。


    他心裏清楚,妻子對於親生父母的身份也已經基本接受。隻是心裏對於叫他們做爸媽,依然感到忐忑與別扭。


    聽過完整的故事以後,他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大姨是不是跟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們的關係不太好?否則她臨終前不會隻提出想見媽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那時候有其他的親人一起過去,互相做個照應,孩子或許就不會被抱走了。


    徐雨溪頗為讚許地點點頭。正常情況下,這人還是很敏銳的。果然隻有遇上了薑雲,才會犯傻。


    “其實,大姨跟媽媽重新取得聯係的時候,也跟舅舅們偷偷和解了。”


    之所以會說偷偷,是因為外公性子保守,脾氣既暴且強。在家裏有著絕對的權威性,做出來的決定從不接受任何人的反對。


    當年大姨堅決否定他看好的人選,一心跟著姨丈,甚至不惜離家出走的事情,嚴重損害了他的大家長威嚴,也讓他在鄉鄰間顏麵盡失。


    憤怒之下,他嚴厲勒令家裏人,自此以後不許再提任何關於她的事情。


    外婆則是個以夫為天、逆來順受的性子。哪怕心裏放不下孩子,也從來不敢說什麽、做什麽。後來,知道人活著,她也就滿足了,並沒有再過問別的。


    “大姨知道父母的性子,所以並沒有太多期待。對於他們,同樣是抱著隻要人好好的那就行的念頭。時不時就會寄點錢、票和營養品,讓舅舅們給二老補補身子。”


    不過,大姨跟舅舅們的聯係沒有維持太久。


    起因是大姨的最後一個孩子在戰場上犧牲後,幾個舅母都起了小心思,各自攛掇著舅舅寫信去,說服她過繼自己的孩子。


    要說舅母們心思有多壞,倒也不至於。


    說到底還是因為大家都窮怕了、苦怕了,想著那邊條件好,能讓孩子過好些。


    這本來無可厚非,奈何她們太心急,彼此之間又你爭我搶的,鬧得挺不好看。這才徹底傷了大姨的心,關係也慢慢冷了下來。


    有時候,大家也會感慨,如果當年把跟大姨關係相對好些的小舅舅也叫上就好了,如果把四姐留家裏不帶過去就好了。


    但是,世間哪來這麽多的如果呢?


    想著這些往事,徐雨溪悠悠地歎了口氣。轉念一想,又高興了起來。不論從前如何,都是從前,眼下她已經找到四姐啦!


    “怎麽了,睡不著?”


    蘇雲穀長手一伸,將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妻子攬入懷裏。上床之前哈欠連天,怎麽現在反倒精神起來了?


    “睡不著,我的心情太激動了。本來以為中午沒睡著,現在會很好睡,沒想到……雖然身體在拚命喊困,但是大腦完全不配合。”


    已經熄燈半個多鍾了,徐雨溪現在的狀態還是非常亢奮。躺在床上越想越興奮,總忍不住想要笑幾聲。


    “對了,明天你打電話迴去的時候,記得把我提醒你的那幾件事跟家裏說清楚,千萬別忘記了啊。”


    “記得。你已經說了很多遍,我的年紀也不算大,沒那麽容易忘事。”


    他笑著將她今晚一直掛在嘴邊的,關於徐瑩湖的幾項叮囑複述了一遍:


    第一,她現在的名字是薑雲,因為病過兩次,對於被收養前的事情全部都不記得了;


    第二,她和養父母一家的關係很親近,但是他們全部都被下放了,已經幾年沒有見過麵,聯係也非常少;


    第三,田家和薑家是十多年的老交情,關鍵時刻仗義出手將她帶走,這些年暗地裏一直在照應薑家,田千裏對她也很好;


    第四,她現在已經懷孕兩個月,情況不是特別穩定,情緒不能太激動。


    “怎麽樣,我沒記漏或者記岔什麽吧?”


    “沒有沒有,不過我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她知道他們線路有限,首先要保證軍事和政務電話的暢通,私人電話隨時有可能講到一半就會被中斷通話。


    “還好。實在趕不及,也可以等接爸媽進駐地的時候,在車上說。”


    他撇撇嘴,對她特地強調了田千裏很好這點,不是很爽。


    “老田今晚還緊張兮兮地問我,跟爸爸媽媽和幾個哥哥要怎麽相處呢。有你這麽幫著,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我這也是為了讓家裏人安心嘛。更何況,這話還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可信度肯定高。”


    徐雨溪諂媚一笑,熟練地順毛捋,“爸爸媽媽知道你有多好,所以才能放心地把我交給你。可對於田參謀長,他們並不知道他的任何情況,肯定會擔心的。”


    蘇雲穀低低地哼唧了幾聲,表示自己勉強被說服了。


    看她的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精神十足,他懶洋洋地按住她在自己胸腹上作亂的手,“還是睡不著?那就活動一下吧!”


    原本是體諒她今天心情波動太大,中午沒睡好,又一直在各種忙活,想讓她多睡點。現在看來,她並不需要這份體貼。


    適當的雙人運動果然很有助於睡眠。


    徐雨溪剛被放迴床上,不過幾秒鍾就已經唿唿大睡。就連擦身時舉手抬腳的動作都吵不醒,讓蘇雲穀看了直搖頭。


    更離譜的是,他第二天輕手輕腳起床時,原本以為被累壞了,肯定會睡到七八點才起床的人,居然也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打電話……記得我說的話……”


    似醒非醒地說完這句話以後,她翻了個身,立刻又睡了迴去。


    “好,我都記得,等下就打,晚上迴來給你反饋結果。不要睡太晚,記得起來吃東西。”


    他親了親妻子紅撲撲、軟嫩嫩的臉頰,見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才轉身去飯堂打包早飯。


    這通電話打得很順利。難得線路空閑也暢通,他隻打一次就接通了,沒等太久就跟徐江通上話,快速且完整地交待了事情經過。


    “剛才那個就是二哥?對你好像不是很待見的樣子。”


    同樣早早趕到團總機室的田千裏若有所思,“不過,他對雲雲是真的上心。聽你說找到她的時候,聲音立刻就啞了,講到後麵好像還哭了。”


    話筒漏音厲害,他在旁邊照樣聽得見那頭的聲音。雖然不時有沙沙沙的電流聲幹擾,仍難掩徐江的激動。


    蘇雲穀對他前麵的那句幸災樂禍不以為意,“我們都是搶走了他寶貝妹妹的人。放心,我有的待遇,你肯定也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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