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過後,大年初一,整個京都都彌漫在熱鬧的節慶氛圍中,然而上至官宦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津津樂道著三件新鮮事:


    一為上元佳節,皇室將舉辦盛大婚宴;二是聖人在宮宴上對首輔家獨子大加讚賞,著令節後入宮陪伴太子讀書;其三卻有些駭人聽聞,西邊一員守將不知如何觸犯天威,留在家中的妻兒老小都被下了大獄,將領本人卻逃竄在外成了全國通緝的犯人。


    其中最為富有話題性的就是:京都最為尊貴的單身釘子戶——靖安王要納側妃啦!雖然女方父親隻是鴻臚寺少卿,品級不高,但好歹是為京中無數慕艾王爺的大齡單身女性開辟了一條光明大道。


    況且據知情人士透露,之所以能得聖上親自降下旨意促成這樁良緣,乃是這靖安王宴飲過量,到水榭花園吹風醒酒之際,與佳人偶遇、花前月下、情難自禁,可就被路過的宮女太監撞了個正著。


    聖上本就有意賜下幾個美人給自己整日孤寡的弟弟,隻是屢屢都被婉拒。


    此事一出總算證明皇弟並不是癖好獨特、也不是清心寡欲,龍心甚悅之下直接為二人下旨賜婚,說是連夜就把欽天監幾個醉醺醺的監正抽醒,好好測算了個良辰吉日,就定在上元佳節雙喜臨門。


    鴻臚寺沒什麽存在感的錢少卿父憑女貴,不僅有生之年有望官職更進一步,還得到了皇後娘娘親自為強驢閨女添妝,每天早上聽著周圍同僚們的祝賀恭維,走起路來腳跟都是飄著的。


    “瑤娘啊~可別忙活其他事情了,嫁衣有宮中繡娘加班加點的趕製了,你這得了王爺的青眼可得好好表現。”錢夫人一張臉都笑皺了,捉住女兒的手就往繡架邊按:“這是皇後娘娘剛才差人送來的賞賜,娘瞧著都是頂級的錦緞,你挑挑顏色,也抓緊給王爺繡個荷包帕子的。”


    錢綠瑤一大早就被拖了起來,又是領賞謝恩,又是應付教習姑姑的緊急加訓,此時剛剛得了空閑,心下還是覺得不甚真實。


    旁人都道她與王爺是早有情愫暗生在前,隻不過是一時酒後不察才叫人抓了個正著。但隻有她知道,當日王爺分明神思並不清醒,而自己也是被梳妝台上莫名出現的紙條引著到了那處,好巧不巧本來四下無人之處,突然就出現了一隊宮女太監,不多時就連聖上也到了。


    那紙條是何人何時放下的,她一概不知,甚至連幕後之人促成此事的目的也看不分明,但一想到紙條上寫若是自己不到,自然會有別的女子出現在那裏,錢綠瑤就還是大著膽子借故前去了。


    此生任性不過兩次,一次是仗著父親疼愛遲遲不肯相看人家,還有一次就是為了心中這點妄念,配合他人算計了王爺。


    如今願望即將得償,心中竊喜有之,更多的是忐忑愧疚。


    王爺那樣光風霽月的人被自己私自攀扯,生氣也是應當的,若是實在惹人不喜,自己就乖乖在王府一角待著,能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就足夠了。


    下定了決心,錢綠瑤哄走了絮絮叨叨的母親,穿好針線開始忙碌,繡的卻不是錢夫人三令五申的鴛鴦戲水,而是月下一堵高高的院牆。


    盡管知道時日已久,此等小事他並不會掛心,但還是私心希望一早就把前緣說與良人聽。


    “皇兄,此事還請三思啊。”好事將近的靖安王並沒有安心在家調養身體,而是驚慌失措的纏著聖人要求收迴成命。


    “懷悲啊,錢少卿家的女兒雖然不是容色過人,但好歹也是你當著眾人的麵定下來的,朕旨意都下了,怎麽能反悔呢?”好容易能給弟弟找到個知冷知熱的人,當然不可能收迴成命。


    陪著君王一同用膳的朵青菩促狹的笑著,“是呀王爺,那日妾身可也是親眼所見,花前月下、美人相約,這還有什麽好思量的?”


    眼見著麵前二人開始你儂我儂,李懷悲又氣又急,是一口也吃不進去,“皇兄明知道我身懷痼疾,壽數有缺,如何能耽誤人家的青春?”


    一聽這話,為人兄長的臉色也難看了許多,擱下筷子也不作聲,良久才說:“原是朕害得你如此,縱舉全國之力,朕也會治好你的頑疾。況且能侍候靖安王是她錢氏女的福氣,縱使立時叫她為你去死,也說不上什麽耽誤二字。”


    眼見話頭越說越偏,一旁的解語花很是自然的握住君王緊攥著的手:“靖安王或許是不大懂得女兒家心事,妾身昨日見那錢綠瑤雖不言語,麵上卻是有羞無憤,想來心中也是願意的。縱使是我們這些外人誤會了,此事已經鬧得滿城皆知,若是不能將錯就錯,那姑娘可隻有一死以全家族名節了。”


    還想分辯當日水榭上兩人並未有什麽逾越之舉,自己隻是昏昏沉沉的伏在石案上,卻被一向縱容他的兄長打斷:“青菩說的沒錯,懷悲,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是否要追迴旨意,那些賞賜就當她的陪葬之物。”


    是立時下葬還是過幾年殉葬,李懷悲如何算不明白,總歸自己也隻是最後一試罷了。


    乘著車輦晃晃悠悠出了宮門,李懷悲也知道今日自己不該提及舊事。迴首看去,天色昏冥間,宮闕深深似乎暗自扭動起來,大張著空洞的嘴巴吞食著高牆中的一切。


    也並未放過廟堂之上的君王。


    “罷了,總歸不過是多養個人在府上。”


    宮門在身後閉合,一步之隔人間才將將燃起煙火。


    “所以是您給靖安王安排的私會?”今日首輔大人難得沒有困於書案後,神色悠閑的煮起了茶,倒是把快要入宮侍讀的江雲寄急得夠嗆。


    難得和嚴肅的夫君能相聚品茶的杭氏,看著猴急馬跳的兒子有些嫌棄,“都說了你父親最是聰明不過,當然不會叫那靖安王占了上風,就是可惜錢綠瑤那個丫頭,聽說性子很是端直,倒便宜了個病秧子了。”


    “夫人此言差矣,”江逐把茶爐邊烘得裂了口的栗子夾進雪青色的小碟子遞了過去,“錢少卿家的女兒可是心甘情願赴約的。”


    喜滋滋想要剝個栗子來嚐嚐的江夫人燙到了手指,忙捏著耳垂詫異的問:“老爺是說,那錢丫頭倒是心悅靖康王的?”


    見自家夫君但笑不語,江夫人更加高興了:“哈哈哈,那倒是好極了,這下落得個皆大歡喜,隻有他李懷悲不高興,果然老爺這才叫算無遺策。”


    習慣自家夫人咋咋唿唿的樣子,江逐並未接話,而是對著兒子正色道:“我雖不曾將你引人仕途,但聖上既然已經下旨,就當盡心而為,不可庸碌敷衍惹人笑話。”


    又語氣一轉,麵上顯出得意之色:“倒也不必過於謹小慎微,我江逐的兒子,總不至於叫李氏欺負了去。”


    當朝皇族,在兢兢業業的首輔大人口中,也不過是李氏罷了。


    直覺江氏父子戲份不輕,有事沒事就來偷聽的蘇合此時默默的扣出一個‘6’。


    合著江逐敢去尋女主還大大方方帶進京來,根本就是藝高人膽大,宮宴之上估計連天子發難也算計到了,李懷悲根本就是犧牲自己做了關鍵時刻岔開話題的工具人。


    早知道就不白白送死了,現在還時不時腦闊疼。


    再深究一些,看似兩袖清風的首輔大人竟在禁宮之中也有自己的勢力,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當朝最得寵的王爺下絆子。


    開玩笑,就李懷悲那個笑裏藏刀的性子,若是知道被人算計出個老婆,還不殺到江府來好生陰陽一番?


    迴憶起當時的情景,蘇合感覺還有一個人並不簡單。


    能叫瘋癲帝王瞬間平靜的“神女”青菩,在這件事裏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為什麽出現的時機如此恰好,又對當今天子有這麽大的影響力?沒看皇後娘娘和一眾美人都隻敢縮在一邊裝鵪鶉嗎?


    最耐人尋味的是,那美人似乎並不是中原女子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宰九次後我成了女主的勸分閨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薑初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薑初一並收藏被宰九次後我成了女主的勸分閨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