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分明聽到袁仙娘的喉頭發出了鴨子吞田螺時所發出的那種聲音。


    柳母趕忙把水遞到仙娘的手裏,仙娘接過咕嚨喝了一口,接著又是一口雞蛋一口涼水。


    雞蛋吃完了,驅病驅魔的儀式便宣告結束。


    柳母去灶屋放了碗迴來,見袁仙娘已坐在靠床的黑漆木椅上喘氣,兩隻眼睛早就被雞蛋噎出了兩滴老淚。


    半晌,袁仙娘才朝書案上的水煙壺一指,柳母趕忙把煙壺遞給她。


    袁仙娘也不說話,撚煙,吹火,“唿嚕唿嚕”一陣猛吸,吸完後將煙壺遞給柳母。


    這水煙壺是太平鎮常見的那種白亮亮的白銅水煙壺,是袁仙娘的隨身之物,是她的陪嫁品,無論走到哪裏,都隨身不離。


    柳母親自然熟悉她的根底,於是小心接過,輕輕放在書案上。


    “你青青聰明!”袁仙娘這時精神煥發了,她說:


    “柳家大嫂,請報上青青的生庚八字來。”


    柳母報了兒子的生庚,袁仙娘聽完後雙目微閉,就用右手掐著手指:


    “此子屬火命,剛直爆烈,惟水能使其平和,大水而又能克火,惟水才能使其平衡。”


    “女人屬水,如這女人又屬水命,兩水克一火,故此子有災難。”


    “我青兒還沒有看親。”柳母趕忙解釋。


    “曉得,莫打叉!你兒子八字占得正,占一個文昌,能說會寫,占兩個貴人,故能遇難呈祥、逢兇化吉。”


    “但他命帶桃花,故美人常常纏繞其身,此次劫難,就是兩條美人魚纏身,剛才已被我吃掉,故此劫已過!”


    “不過,此子總共有七七四十九難,大難終結之時就是大富大貴之時……二十歲有一劫,恐怕有血光之災!四十九歲還有一劫,觀音娘娘和閻羅王各拉著他一隻手……”


    袁仙娘煞有其事,濤濤不絕的信口開河道。


    “哎喲,這……快說說怎麽個避法,我的仙娘!”柳母抹著眼淚問。


    “莫急,人急命不急,地急天不急,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本仙娘自有安排!”


    袁仙娘站起來:“我該走了,過不多久就有一位仙姑來為你兒子衝喜,仙姑一到,你兒子便安然無恙。”


    袁仙娘起身,柳母趕緊地遞過去一個髒兮兮的藍布袋,這是仙娘的隨身之物。


    當然來時空空,去的時候就裝有四角米、四個蛋、四角錢。


    救子心切,柳母心誠,所以比常人多給了一倍,袁仙娘摸透了柳母的為人,看也不看,接了布口袋捧了水煙壺就出了門。


    “青青,青青在家嗎?”


    柳母送走袁仙娘剛迴到兒子的床邊就聽見一個姑娘甜甜的聲音,那聲音比畫眉的啼叫還清脆,柳母十分熟悉,是鄭花花。


    “莫非她就是袁仙娘口中說的仙娘?是來給青青衝喜的。”柳母一邊想一邊迎了出去:“花花快坐!”


    柳母抹掉臉上的淚痕強顏笑著招唿。


    鄭花花還沒有坐,柳母就愛憐地撫摸著她的臉:


    “越發水靈了,臉兒桃花似的,難怪……”


    柳母突然打住了想說的話,因為她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解放軍進了屋,一進屋就就笑著說:“伯媽,你好!”


    “哎喲!是大雙?真是大雙迴來了,快坐,我同你媽常常擺你的龍門陣,聽說當官了,有出息了!嗬嗬!”


    柳母急忙招唿。


    花花一把拉了她:“先別招唿了大雙了,青青呢?”


    “他啊,他在屋裏床頭躺著。”柳母的臉一下子又陰暗了下來。


    “嗬嗬,還在睡覺,都快中午了!”柳大雙笑著說。


    “不是……他病了,毛病很深,也不知我上輩子造了啥孽?”柳母忍不住又流出幾滴眼淚。


    “青青病了?”鄭花花突然失聲叫了起來。


    “嗯,工作組一走,他就像丟了魂魄似的,不說話,也不吃不喝,就那麽癡癡地坐著,從天黑到天亮,再從天亮到天黑。”


    “人先瘦了,後來就倒在了床上,還……還吐了血……藥也吃過,針也打過,剛才還請袁仙娘燒了雞蛋……”


    柳母流著淚說。


    一聽這麽嚴重,鄭花花從凳子上彈起來,燕子一樣穿進青青的臥房,柳大雙和母親也跟了進去。


    花花也不避嫌,直接在床沿上坐了。


    柳母看了柳大雙一眼,招唿他在床頭的木椅上坐了。


    鄭花花見柳青青昏迷不醒,迴過頭沉重地對柳母說,“伯媽,要請醫生要吃藥,燒蛋哪裏可以把人燒好?”


    “袁仙娘那可是靈驗得很……醫生也看過了,藥也在吃……可青青還是這樣。”柳母苦著臉道。


    “前幾次叫人來請青青,都說不見人,原來是病倒在床上,早知這樣,我和大雙會親自來看的。”花花說著,淚水就在眼窩裏打轉。


    柳母一看不對勁,這柳青青病了,再怎麽著也輪不到鄭花花流淚啊,她怕引起柳大雙的不悅,於是強顏歡笑著說:


    “大雙啊,花花這孩子同青青就像親兄妹一樣。”


    柳大雙笑了笑說:


    “伯母,我曉得花花和青青是同學,又都是團支部的委員,有著同誌般的友誼。”


    “我和青青是兄弟,是一棵柳樹上的枝葉,前天我和花花完婚,沒看到青青我心裏就不踏實,後來應酬客人又脫不了身,早知青青兄弟病了,天垮下來我也會和花花來看他的。”


    “你……你們已經完婚了!”這些天柳母一心係在兒子身上,故對柳大雙和鄭花花的婚事一無所知。


    想到袁仙娘剛才說的仙姑,柳母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


    她擦了擦眼睛,道:“現在青青的臉色好多了,剛才一張臉還烏黑,說有仙姑來相救,她前腳一走,花花這個仙姑就進來了,他的臉也有了血色,這袁仙娘還真靈驗!”


    柳大雙聽後直搖頭,暗道:“迷信害人,迷信害人。”


    花花聽後哭笑不得,仙姑個鬼!


    但她嘴裏卻順應著柳母:“伯媽,靈驗,靈驗,肯定靈驗!”


    她何嚐又不希望靈驗呢。


    袁仙姑或許懂點醫術,或許是柳母的所作所為感動了上天,柳青青終於醒了過來。


    “我要喝水!”柳青青的身子動了一下,從幹裂的嘴唇擠出三個字。


    柳母趕忙將書案上剛剛備好的紅糖開水端到床前,花花伸了伸手,但立即又縮了迴來,她迴頭對瞪著柳大雙說:


    “站住幹啥?快扶青青起來。”


    柳大雙扶起柳青青,柳青青就閉著眼一氣把紅糖開水喝了個精光。


    鄭花花這才舒口氣,她對大雙輕聲說:


    “大雙,你先迴去,我在這裏開導開導青青,你不知道,他這害的是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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