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被問的一言不發,臉色有些陰沉。


    不管是高句麗還是百濟,離中原太遠,又地處貧瘠不是大唐發展的方向。


    屢屢用兵,並非貪圖那窮山惡水之地,是想要一個安穩的大後方。


    如果如陳青兕說的那樣,高句麗、百濟舊民不斷複叛,需要朝廷將大量心神資源投入海東,真就得不償失。


    陳青兕並不是危言聳聽。


    曆史上新羅就是這麽幹的。


    金庾信這位號稱海東孔明,盡管比不上諸葛武侯,卻也絕不是吹捧出來的易於之輩。


    對於大唐的態度,金庾信有一句名言:犬畏其主,而主踏其腳則咬之。


    此言足以表明:即使唐朝是宗主國,如果威脅到新羅的利益,新羅也不能無動於衷,要敢於對抗。


    故而曆史上唐朝覆滅高句麗、百濟的時候,新羅文武王便聯合並扶植了海東半島上的原高句麗和百濟的反唐勢力反唐,將唐朝拖入戰爭泥潭。


    唐朝因為吐蕃的崛起,一直分心他顧,沒有辦法全力對付新羅。最終雙方以大同江作為分界線劃分了各自在海東半島的勢力範圍。經過這場戰爭,新羅奪取了百濟故地和高句麗在大同江以南的土地,唐朝也鞏固了自己在大同江以北,遼東地區的統治,體麵的從海東半島適度抽身,集中主要精力對付吐蕃。


    說是體麵,但大唐與新羅最後五五分攤戰果,還是小輸一籌的。


    因為此事可行,所以李治望向陳青兕的眼中略帶慶幸,還好此人乃朕的臣子,假若歸於新羅那可了不得。


    大殿中沉寂了片刻。


    李治說道:“那以愛卿之見,應當如何?”


    他說這話的時候,對陳青兕的稱謂,已經主動從卿,變成了愛卿。


    陳青兕道:“以臣之見,可從兩方麵入手。其一,使新羅無力與朝廷爭奪高句麗、百濟之地。其二,培養高句麗、百濟親唐之士。”


    李治精神一振,說道:“愛卿細細說來!”


    陳青兕道:“這也是臣說程國公此次西征,無功而返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可以西線被拖住為由,暫緩出兵。讓新羅先硬抗高句麗、百濟的進攻,待他們損失慘重,付出一定代價以後,再行出兵,使得他們在戰後無力爭奪高句麗、百濟之地。至於培養培親唐之士,是為了便於戰後穩定人心。與其在他們當地選擇豪紳重用,不如由我們培養豪紳。國子監中有各國學子,可以將他們利用起來。”


    李治眼睛越來越亮,心情也為之開朗,說道:“就不怕新羅在高句麗、百濟的聯手下覆滅?”


    陳青兕毫不猶豫的道:“海東半島三韓對峙數百年,尚且未能徹底覆滅。彼此自有一定底蘊,當不至於輕易覆滅。當然任何事情都會出現未知的意外,不確定性。如果真因此導致朝廷錯失良機,臣也無話可說,甘願受罰。”


    李治昂首笑道:“朕才是決策者,有過朕一力當之,焉能讓愛卿受累。”


    他看著麵前之人,再度大笑:“哈哈,朕初聞愛卿之名,是因裴卿之舉薦,以為愛卿是位良吏;再聞愛卿之名,是因《三字經》以為愛卿是為當代名儒;三聞愛卿之名,從許相公之奏表,文中將愛卿誇的天上有地下無,以為愛卿是名臣。今日見得愛卿方知,愛卿滿腹經綸,才兼文武,乃當世之奇士。”


    “朕悔未能早日召見,險些錯失愛卿。”


    李治看著麵前的陳青兕是真的興奮,這是屬於他李治的奇才。


    身為一國之君,李治深知人才的重要,但至今為止,他手上真正可用之人,不論文武,還是以依賴自己的父親李世民留下來的英傑居多。他自己提拔的人才,各有所長,然沒有一個有房玄齡、杜如晦、魏征、李靖、李績這樣的絕頂人物,甚至能夠與長孫無忌、岑文本、馬周、劉洎這些次等頂級人才都沒有。


    李治不願意活在自己父親的陰影之下,他知道想要超越自己的父親很難,但要證明自己李治是大唐第三代皇帝,而不是李世民的兒子。


    陳青兕今日的表現,展現出了超凡的戰略遠見,潛力無限,絕對值得好好培養。


    李治非常清楚,二十三歲的陳青兕,憑借稀碎的信息來源,能夠將萬裏之外的海東局勢分析的如此透徹,這意味著什麽。


    培養的好,很有可能是房杜級別的人才……


    李治看著陳青兕越看越是歡喜。


    李治的容貌沒有繼承他父親李世民的英武,而是偏向母親長孫皇後有些嬌弱,給人懦弱的感覺,比後世的奶油小生還要英俊三分。


    陳青兕給看的甚至有些發怵,差點懷疑麵前這位天皇大帝的性取向。


    便在這時,殿外傳來李績求見的消息。


    李治毫不猶豫的讓李績入內。


    陳青兕起身拜辭。


    李治沒有任何猶豫,說道:“愛卿聽聽無妨,李司空也是為海東之事而來。”


    陳青兕隻好坐下,目光也望向大殿外。


    一個身穿紫袍的精神抖擻的六旬老者大步走進殿內。


    李績麵方大耳,身型也很壯實,不見老態,隻是眉毛不可避免有些稀疏,高挺的鼻梁有些尖,頗有鷹鉤的味道。


    “臣參見陛下!”


    李治語帶敬意道:“李愛卿免禮……”然後吩咐道:“加座。”


    陳青兕也趕忙起身,將自己坐的位子讓出來。


    現今大唐,除了長孫無忌,沒人有資格坐在這位的上首。


    內侍將陳青兕的席子向下拖了一身位。


    兩人上下入座。


    李績很謙虛的向陳青兕點頭示好,算是打招唿。


    陳青兕忙作揖迴禮。


    李績作揖稟報:“陛下,臣尋得百濟的使者認真詢問,從使者口中得知,他們與新羅是世仇,彼此恩怨不可化解,故而一直摩擦不斷。可絕對沒有與高句麗達成任何同謀,他們進攻新羅是因為金庾信占領了他們的刀比川城。高句麗選擇了跟他們一同進攻是趁勢,並非盟約。”


    李治輕哼一聲,道:“司空以為到底是新羅說謊,還是百濟說謊?”


    李績道:“臣以為新羅口中的麗濟同盟並不存在,兩國真要聯盟,必是動了覆滅新羅之意,目前來看卻是各打各的。臣愈發覺得陳先生的顧慮有道理,新羅另存心思,麗濟同盟是為了嫁禍百濟,故意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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