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曼容眼看著朝著自己走近的蘇卿月,腦海裏陡然閃過和她相處的所有過往,就像蘇方雅說的那樣——


    完全不同了。


    剛接到蘇卿月的時候,她瘦瘦小小,躲在人後麵不敢見人,連聲音都不敢出,隻會睜著眼睛偷看她。


    “媽、媽媽。”


    細如蚊蠅的聲音。


    當時,鞏曼容隻覺得這個孩子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個粉雕玉琢被寵著長大的雅兒,理所當然的,她就覺得這孩子上不了台麵,敷衍的應了一聲,就交給了李嫂。


    後來,唯一一次的相處就是她去找蘇卿月,讓她同意為兒子獻血,那些畫麵已經模糊,現在迴想起來,唯一的印象就是她那天似乎有些驚喜和快樂。


    盡管知道自己這個念頭產生的很荒謬,這世上怎麽可能出現換了芯這種玄幻的事情?!然而看著走到自己跟前的蘇卿月,她的神情和以往完全不同。


    鞏曼容懂了動嘴,聲音幹澀,“你、長高了很多。”


    “打感情牌?”


    蘇卿月笑了笑,彎腰,右手搭在鞏曼容肩膀。


    察覺到對方瑟縮了一下。


    蘇卿月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皺了皺眉,“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兒配做我的媽媽,人也老了,腦子也沒有聰明過,脾氣又差,動不動還得罪人。”


    “除了有點錢……不,差點忘了,蘇家這點資產算得了什麽,你和蘇昌運這麽努力想要擴展事業,不就是為了擠進京都嗎?一個京都,就讓你們這麽艱難,嘖嘖。”


    搭在鞏曼容肩膀上的手順勢拍了兩下。


    要是以往,鞏曼容一定氣炸了,但現在,她隻感覺到了無比的驚悚,尤其是在目睹其他人對蘇卿月的配合和尊敬後。


    蘇卿月與鞏曼容視線平視,“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鞏曼容下意識,“對、對不起。”


    蘇卿月微微一怔。


    上輩子,她等到最後,為的不就是這三個字嗎?


    但,到底死為止,她隻是聽到了蘇方雅帶來的所有人的厭惡和忽視。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更不用說鞏曼容像一隻喪家之犬一樣,在審訊室裏麵說的這句話,裏麵沒有一點真心,有的隻是後悔,後悔她自己為什麽不提前弄死這個孩子。


    “鞏曼容。”


    蘇卿月低聲喊了她的名字。


    鞏曼容攥緊雙手,緊張和不安讓她應不出聲。


    看她這樣,蘇卿月搖了搖頭,“你就在這呆幾天,出去以後,再感受一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美好。”


    說完。


    蘇卿月轉身離開。


    鞏曼容沒有想到蘇卿月居然沒有再打她,更沒有要做什麽的樣子,越是這樣,她就越感覺到了不安。


    “蘇卿月,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以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可你難道沒有做錯什麽嗎?但凡你比雅兒優秀,我們怎麽會在一開始忽略了你?”


    “就算忽略了你,難道我們沒有給你吃穿,沒有養著你嗎?!”


    “……”


    蘇卿月握著門把的手一頓。


    她轉過身,麵對著鞏曼容,神色平靜而冰冷。


    鞏曼容被蘇卿月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她堅持了不到三秒就移開了視線,嘴裏還在說話,“月月,我們怎麽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又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呢?隻要你願意,我們以後都能夠好好生活啊,我和你爸爸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啊?”


    “……”


    沉默在審訊室裏麵蔓延。


    看著鞏曼容那張腫得和豬頭一樣的臉,蘇卿月突然就笑了,明晃晃的笑容沒有任何溫度,“看來是我在蘇家的時候,打你打得太輕了。”


    “什麽?”


    鞏曼容立即緊張起來。


    蘇卿月嗤笑,“要不然你怎麽都沒有清醒過來呢,還是你已經愚蠢已經把腦子給吃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我不會願意吧?我是沒有人喜歡,沒有人疼嗎?可憐到一定要到你這裏搖尾乞憐,奢求那點不值錢的關心?”


    “我勸你這幾天出不去的時候,多想想,蘇方雅恢複神誌,可她之前做了什麽,你以為蘇昌運會這麽簡單就放過她嗎?”


    蘇卿月抬起下巴,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鞏曼容在她提醒下,才想起來這一茬,不禁有些擔心。


    看到鞏曼容真的在為蘇方雅擔心,蘇卿月隻覺得啼笑皆非,又說道,“你還有心情為蘇方雅擔心?你再好好想想,等你從這裏出去,整個江城都會知道蘇夫人被拘留了好幾天,還得蘇長運親自來領,才能夠出去,你說到時候,你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


    鞏曼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拘留的時候,好好享受一下獨處的時光,人總歸是要有點腦子的。”


    “砰——”


    說完。


    蘇卿月就直接離開了。


    鞏曼容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蘇卿月,你給我迴來,我不能留在這裏,你給我迴來!”


    “你這個賤人!”


    “你不得好死!”


    “你就是見不得人過的好,見不得雅兒在蘇家的地位。”


    “……”


    鞏曼容被巨大的惶恐包圍,她不敢去想蘇卿月說的那些場景,不管是成為整個江城的笑柄,還是讓蘇昌運親自過來保釋,這兩者都是無止盡的噩夢般的存在。


    鬆果仁進來的時候,還聽到鞏曼容一會兒罵罵咧咧的,一會兒不停求饒的場景,就跟突然精神分裂了一樣,看著有點嚇人。


    鞏曼容看到鬆果仁,立即嚷嚷,“你就幫著蘇卿月那個賤人害人?”


    “……”


    有病。


    鬆果仁一句話沒說,隻是要帶著鞏曼容去拘留的地方。


    然而鞏曼容掙紮地太厲害了,“啊啊啊,殺人了,殺人了,我要見蘇卿月,我不能被關起來!”


    “救命啊!”


    “我知道你是個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你不要相信蘇卿月那個賤人!”


    “鞏女士!”


    鬆果仁聽到她不停地罵蘇卿月,心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怒火。


    鞏曼容被他的疾言厲色給嚇得呆住。


    “您口中這位賤人,在暑假期間短短兩個月,指導我們技術人員完成了基因數據庫的優化以及y染色體在追蹤、破案上的技術優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您眼裏她那麽差勁,但我想,多半還是你有眼無珠,配不上吧。”


    “所以,才會這麽刻薄。”


    “哦,不對,應該是沒有腦子。”


    鬆果仁向來很嚴肅,但嚴肅的人一本正經辯駁起來,也更能把人氣死。


    鞏曼容很難把鬆果仁口中的蘇卿月和自己認知裏麵的畏縮土氣的孩子關聯起來,一時間有些無法麵對。


    鬆果仁趁著對方陷入沉默,連忙把人送到了拘留的地方,按照蘇卿月交待的那樣——


    給她獨處的空間。


    讓她在各種猜測中驚恐的度過這幾天。


    蘇卿月從審訊室出來,就看到迎麵走來的羅生。


    “蘇小姐。”


    “茅先生打電話來說,柳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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