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真,安國西北部的鄰國,有著與安國不一樣的民俗風情。當地人講的多是當地的迴真語,不過懂得漢話的人也不少,兩國之間貿易頻繁,主要以羊毛與絲綢運輸為主還有一些販賣茶葉與香料貿易。


    沈玉舒按照方位算了算,如果放在另一個時空,這裏的地形更接近於河西走廊和羅布泊一帶,但是比之稍顯濕潤。


    一路上沈玉舒對新奇的東西好奇不已,總是圍著一棟棟奇形怪狀的建築物駐足觀看很久難以自拔。她感歎造物者的神奇,有了安國那樣注重儒家文化的國度,也有像迴真國這樣信奉天神而崇尚宗教的國度,在這裏宗教的意誌甚至高於律法。


    而迴真的女人們出門要將臉上為著絲巾才可以遮住容貌,從頭到腳捂得嚴實,隻留下一雙靈動的眼睛來觀察周遭的世界,有些像另一個時空裏的中亞,但是卻對衣著的顏色沒有任何限製。而男人則可以肆無忌憚的走在街道上,留著山羊胡帶著四方帽,滿街都充斥的異域烤肉和奶茶的味道。


    沈玉舒不禁感歎,“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


    可惜他們僅僅在迴真的都城黑河停留了兩天,補充了所需的裝備,便向迴真西北的阿丹啥沙漠出發。


    迴真西北邊陲的阿丹沙漠是當年迴真開國皇帝的陵墓所在,而現如今已經埋沒在層層的沙漠之下無法探尋其真實方位,隻有皇室傳人才知道進入王陵的真正方位與密道。而文靈軒他們所得到的具體消息,便是從一個皇室成員那裏知曉。


    而對於天命遺書的傳言,最初由來也是迴真建國的一段傳說。


    迴真曾經隻是一個西域的小部落,它的第三代首領在征戰途中獲得了一件神器而在戰場上所向披靡,開創了現如今迴真國興興向榮的局麵。而那件神器卻伴隨著首領與世長辭一起長眠於阿丹沙漠之下的迴真皇陵。


    當然在經久不衰的民間傳說中,那件神器演變成了如今每一個帝王都想要擁有的天命遺書。


    有傳言說當年的首領胡延對各式各樣的書籍都很是感興趣尤其是對兵書,當日征戰更是抱著一部兵書不離手,並從中悟出很多作戰的方法,才使得迴真所向披靡由一個部落變成如今的迴真王朝。


    不管傳言是真是假,這次文靈軒與沈玉舒也要探個究竟,隻是荒涼的大漠中,他們根本無法知曉皇陵具體到底在什麽地方,而帶領他們的迴真向導也在進入沙漠第二天後不知所蹤,當然他也不是空手走的,就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給他們下了迷藥,他們的錢財也因此被洗劫一空。


    這樣的結果最直接導致的就是兩個從未荒野求生過的人,在荒漠中迷失了方向,僅靠沈玉舒在顏風那裏耳濡目染的一些微弱的星象知識也無法在沙漠中準確的找到他們的位置。


    最要命的是他們攜帶的淡水和幹糧僅夠三天飲用,一旦水和幹糧消耗盡,他們還找不到沙漠的出口的話,等待沈玉舒和文靈軒的便是渴死餓死凍死在這十二月的沙漠之中。


    十二月的阿丹沙漠,沒有風的時候還好一些,若是刮起大風伴隨著沙粒在空中肆虐,寒風刺骨,沈玉舒跟文靈軒隻能想方設法的不讓自己被埋在黃沙之下。


    這種情形下,沈玉舒和文靈軒不得不將行囊中所有能穿上身的衣物都穿在了身上,艱難的前行在沙漠中。除了遠處飛揚的沙粒和腳下軟綿的沙土外,大地間再沒有了其他的顏色。


    天還是藍色,藍的讓沈玉舒想起顏風口中所描述的大海,廣闊無垠,隻是在海上漂泊的人不會渴死吧,而他們現在真的要被渴死了。


    沈玉舒累到虛脫,一屁股坐在沙丘上,望著站在她身旁一臉疲憊嘴唇幹澀起痂的文靈軒道:“水隻剩半壺了,而且還結了冰,我們要是再找不到路出去,可真的就要凍死在這沙漠裏了。”沈玉舒搖了搖腰間的水袋,傳來一陣聽令哐啷的響聲。


    文靈軒擦了一把臉上的塵土,也坐了下來看著眼前無垠荒漠,“我們沒有地圖,隻能按照你辨認的星象所指的大致方向走。聽給我們消息人說,皇室的人一般都是走在這片沙漠上一天就消失不見了,以我的推斷皇陵應該是在沙漠的底下,說不定我們現在就在皇陵的上方。”


    沈玉舒躺了下來隨手抓了一把沙土看著沙礫從自己的指縫飛速流下,“真是領教了迴真人的詭計多端,我都有點希望這會兒能有個迴真皇帝死了來這裏埋葬,我們就能知道皇陵具體所在。廣袤沙漠,我們如今隻怕就是走到死也不會找到皇陵入口所在。”


    文靈軒無奈的注視眼前無邊無際的沙漠,“都說外鄉人好騙,如今我也是體會了一把被人騙的滋味,你受不了了嗎?”


    沈玉舒把玩著手中沙土,嘴硬道:“怎麽受不了,我可是什麽苦都能吃的人!我是恨那個向導原來是個騙子。不要讓我抓住他,否則我非把他也扔進沙漠不給他水喝,看他還敢如何。”


    文靈軒眺望著遠處沙漠,氣餒道:“這麽苦,都不知道你跟來幹什麽。”


    沈玉舒轉過身背對著文靈軒悄聲說道:“我不想呆在京都。”


    剛說完,身子猛地被人揪了起來,文靈軒睜著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她道:“那你可知你會死在這裏,你要是死了你母親怎麽辦!?”


    沈玉舒擋開他抓著她肩膀的手,“我娘還有師父,而我什麽都沒有。”


    文靈軒氣急道:“沈玉舒,人不能活的這麽自私,你總是覺得你什麽都沒有,別人奪取了你的一切,但是你有想過別人嗎?你總是將你自己所有的痛苦不堪一再放大,要讓你身邊所有的人都跟你一起痛苦,你才滿意嗎?”


    沈玉舒聽他這樣怨她,明白方才自己說的話有些嚴重,“這些話你兩年前就跟我說過。可是有些事情就是堵在心裏,憋得難受,尤其是在悠兒死了之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情緒就是會在心裏越來越重。我知道這樣怨恨我娘不對,可是我就忍不住。靈軒,你知道嗎,我現在隻要一想起我爹,我就覺得自己好無能。”沈玉舒擦了把眼淚,望著文靈軒。


    文靈軒心疼的望著沈玉舒委屈的神情,歎了口氣道:“別哭了,本來就沒多少水,你再一哭,體內水分消耗更快了。”


    文靈軒眼神也放柔和了許多,“你還有我們,舒兒,不論什麽時候都不要放棄自己還有那些真正關心你的,好嗎?”


    沈玉舒忍著淚道:“謝謝你,文靈軒。”


    文靈軒衝她笑了笑歎了一口氣望著前方沙漠道:“這沙漠一望無際我們怕是再也走不出去了。舒兒,你怕死嗎?”


    沈玉舒目光堅定,給文靈軒打氣道:“不怕,我出門前用銅錢占卜過,咱們這一次是有驚無險,得償所願。所以我不會死,你更不會死!”


    文靈軒咧開了一個苦澀的微笑,直讓臉上皴掉的皮膚褶在一起道:“借你吉言。”


    文靈軒說罷望著沈玉舒,歎了口氣又道:“說些題外話。別總覺得顧曦明是你的表弟便會對你很好,他當初將你半囚禁在清苑中,目的隻是想借你的手殺了許氏,若是東窗事發好栽贓嫁禍!”


    沈玉舒目光一滯,不確定的盯著文靈軒,似乎他剛才所說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


    他看著沈玉舒繼續說道:“他想讓你替他殺了許氏,不管是用何種方法隻要不連累到他頭上便好,隻是他沒想到有人比他先動了手,顧夫人的毒沒人能解,也沒人敢解。”


    沈玉舒心頭隱隱有了答案,卻還是問道:“為什麽許氏中毒沒人敢解?”


    文靈軒歎了口氣道:“曦延在我們走前一天查到給顧夫人下毒的,是丞相身邊的曹管家。”


    文靈軒的話證實了沈玉舒的猜測。


    沈母有一句話是對的,顧德從來隻將自己的妻子妾室當做助他登上高位的青雲梯,曾經娶許氏是為了褒國公家的權勢,納慕容氏是為了得到慕容家的秘密,收了自己的姨母,是為了沈氏錦書。隻要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就算是死他也不在乎。如今顧夫人何嚐不是因為母家家道中落而失去了利用價值,所以才招致殺生之禍。


    那顧曦延的母親呢,許氏一死,又有誰還會知道當年顧府之事的真相?


    文靈軒見沈玉舒不說話,便拍了拍她的肩道:“有些事情,自己心裏明白就好,一旦說出來就算是真相也不會有人相信。而且不久之後丞相也將不再是丞相,沒有人有這個膽量拿天子的家事做文章。”


    沈玉舒心中一冷,是的,顧德就要成為安國的皇帝,他為了登上帝位誅殺了當今皇上的眾多子嗣,軟禁了皇帝唯一在世的皇子。為的就是這一天,而他們來這大漠不也是為了讓他能更有把握順理成章繼承皇位嗎?


    如今萬事俱備欠的隻是皇上的退位讓賢的詔書,如若真宗有異,逼宮便是計劃之中的事情。這麽多年的經營,朝中對顧德的態度早已都在他的掌控之內,天下悠悠之口也早已隻知顧德的賢明而非他篡權的大逆不道。


    說到底,天下誰做皇帝其實並不要緊,老百姓要的永遠都隻是腳下一畝三分地裏是否能種出莊家,自己是否能在皇權之下有生存的空間罷了。


    想及此處,沈玉舒也歎了口氣,對文靈軒道:“沒想到朝堂之上如此複雜。”


    文靈軒看了看沈玉舒,解下腰中水壺,小口抿了抿道:“朝堂之事誰都說不準,連我現在都不確定繡葉這個身份還能對曦延隱瞞多久。”


    沈玉舒正準備繼續說的時候,忽然瞥見遠處山坡上冒出了一個黑點,慢慢的向他們靠近,再近一些才發現是一個人,身上似乎還背著什麽東西。


    沈玉舒不敢確定,搗了搗身邊的文靈軒,指著那個人的方向道:“靈軒,你看那是不是個人?”


    文靈軒順著沈玉舒手指的方向望去,不安道:“這裏怎麽會突然有人,先躲起來,萬一來者不善就不好對付了。”


    沈玉舒依言和文靈軒趕忙躲在一旁沙丘下,偷偷望向來人。隻見那人衣衫襤褸,背著的東西到近處才發現也是一個人。他跌跌撞撞的背著那個人走著,沒想到腳下一拌背上的人便摔了一跤,那人又將原先背著的人拖著向他們這邊的沙丘行來。


    行到距離他們百米處時,那人突然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又起身觀察了半天身邊躺著人,之後從腰間抽出一把有半截手臂長短的刀,向著那人的脖頸劃了一刀。


    沈玉舒心驚叫出聲來,文靈軒連忙捂住她的嘴,隻見那人見血流出立馬上前吸允。


    沈玉舒渾身顫抖的看著這一幕,隨後迴望一旁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的文靈軒道:“他在吸人血!”


    文靈軒對沈玉舒做了噤聲的手勢,拉著她就向相反的方向跑,還沒有跑幾步便被那個怪物發現行蹤,舉著刀便向他們追來。


    沈玉舒和文靈軒加快步伐向前奔跑,文靈軒一邊跑一邊道:“那人不是怪物,是在沙漠中呆久了沒有水喝。沒有食物隻能喝人血吃人肉,他喝血的那個肯定也是在沙漠中迷路的人,說不定還是他的同伴!不想死的就快些跑!”


    沈玉舒越聽越心驚膽戰,想著若是他們還找不到皇陵,走不出沙漠他們會不會也像那些人一樣吃了對方的肉,喝了對方的血來維持生命。


    隻是現實不允許他們多想,沈玉舒腳下已一個趔趄從沙脊上滾了下來,文靈軒沒能抓的住她反而被她帶倒一起滾下了沙丘。


    那人也隨之而來,隻是不知為何,他隻是站在沙丘上看著他們不再前行。


    沈玉舒頭暈眼花的停在了較為平坦的沙地上,本想著可以站起來查看一下身邊暈闕的文靈軒。方才他為了保護她將自己壓在她身下,沒想到沙地裏有硬物,文靈軒撞擊了頭部已暈了過去。


    沈玉舒剛慢慢挪動步伐卻不料身下沙土一鬆,她和文靈軒整個身體便都陷了進去。她越是掙紮往下陷的速度越是快,她害怕的大喊道:“靈軒,你醒醒啊,我們就快要死了,你倒是說句臨別遺言也好啊!你醒醒啊!”


    文靈軒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瞧清眼前的狀況,慌忙拉起沈玉舒的手道:“是流沙!你別掙紮,越是掙紮陷的越快,聽我的提氣慢慢遊。”


    沈玉舒停止掙紮學著文靈軒的樣子緩慢像漩渦外遊,隻是原本緩慢移動的流沙,此時卻加快了速度往下漏。


    文靈軒緊抓著沈玉舒的手,望著她給她一個充滿信心的笑容,用最後的光明向她道:“別放手!”


    隻是這句話說完,他們已被流沙埋沒墜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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