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玉舒踏上行程時,從京都傳來了顏風的快馬書信,道由於近期京都事務繁忙,讓他們三人加快動身前往京都。


    其實顏風的意思很明顯,他要在京都安家,幫助丞相奪得帝位改變天子以令諸侯的局麵,隻是他表麵上幫的是丞相其實暗地裏幫的還是顧曦延。


    顧曦月如今雖然失了褒國公府這個助力,但是顧德卻依然維護這個兒子,顧曦延也無法短時間內動手做什麽,一切的一切便隻能處於一個停滯的狀態,待到有機會時再一擊即中。


    沈母見到書信麵露不悅,但也並未說什麽,隻是背過馮玉華告訴沈玉舒,去了京都後,不許她與顧家的人有任何來往。


    對於沈母那顆緊繃的心,她也隻能象征性的點頭答應。


    憶起兩年前京都短暫的時光,沈玉舒突然想起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文靈軒,也不知道他過的如何。當日嶽家村匆匆一見,她因的得知母親消息,頂撞顧曦延也沒來得及跟他好好說句話,便下了西南玉龍寨,等她迴到青月山時,文靈軒早已趕迴了京都,他們也沒有能暢聊一番的機會。


    這次定居京都,不知還會不會和他再見麵,至少他們還算得上是朋友,還有他那個連顧曦延都不知道身份,繡葉公子……


    馬車一路顛簸,到京都已是近一個月之後的事情,沈母的身體本就虛弱在倒春寒中又得了風寒,她們不得不減緩行程,一路煎藥照顧。看著沈母憔悴的麵容深陷的眼窩,沈玉舒的心又一次跟著緊了起來。


    這樣匆忙的趕路,等到了京都,沈母說什麽都不得臥床靜養才行。


    京都,顏風派葉知秋在城門口迎接,馮玉華一見到那個身影便已克製不住的眺望。


    沈玉舒和沈母不由偷笑起來,沈玉舒偷偷捏了捏馮玉華的袖口促狹道:“別看了,快些下車吧,坐在這裏偷瞄人家算什麽啊。”


    馮玉華一時語塞,沈母卻也疲憊的笑著說道:“玉華,要真與你師兄情投意合,伯母便去向你師父說個媒,成全你們。玉華長的這般如花似玉,若是耽誤了大好年華可不成啊。”


    馮玉華聽到沈母如此說,羞怯的低下頭,因為沈玉舒坐在她身旁看到了她眼中的一絲失落。她明白馮玉華的心意,也明白她的苦衷。馮玉華就算再願意,可葉知秋呢,他一心所係的是功名利祿何曾想過要將馮玉華娶過門。


    他們之間早已漸行漸遠,隻盼著馮玉華能盡快想明白。隻是……沈玉舒緩緩握緊馮玉華的手,衝她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她們二人的情路,隻怕都不會有個好結果。


    京都依舊比沈玉舒想象中的還有大,馬車行了大約一個時辰穿過蕭索的街市才停在一處巨型宅院外。


    馮玉華率先掀開車簾跳下車,沈玉舒隨後扶著沈母下了車,三人立於棕褐色的府門前仰望著,卻聽葉知秋一邊幫忙收拾東一邊說道:“這是當今聖上所賜的宅院,前院是師父住所和會客的地方,後院東側是小師妹和伯母住的地方,西側是二師妹住的地方,我住在前院北側偏房裏,這樣往來方便些。”說罷,葉知秋將她們三人領進府門,隻見府門上寫著兩個鎏金大字“天樞”。


    這就是她們今後生活的地方,雖然離顧府不過是兩條街的距離……


    原來忘卻比記得所花費的時間還要長。


    是夜,沈玉舒端著熱茶向顏風書房行去,隻是經過側房時忽然聽見房門中傳來隱隱的哭泣聲,她不由放輕腳步屏著氣慢慢靠在牆邊,“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心係功名,我也不願用感情牽絆住你,隻是哪怕一眼,哪怕你能好好看我一眼,我都不會像現在這般偷偷來找你。你可知這段日子我有多難熬!”


    沈玉舒心中一驚,這是馮玉華的聲音,與此同時她更是不敢吭一聲,馮玉華那般要強的人,是因為心之所係所以才沒有發覺有人在外麵偷聽。若是讓她知道她在外麵聽見她說這些話,還不知會生出什麽事來。


    隻聽葉知秋歎了口氣,無奈的柔聲道:“玉華,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隻是我一介布衣怎能對你許下什麽承諾,什麽諾言,若沒有師父,我連自己都養不活更別說成家立業,你那麽要好,我,我,配不上啊。”


    “知秋!我不管你怎麽想,這麽多年,你我陪著師父走南闖北,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你不必說。”馮玉華說罷屋內再沒了聲響。


    沈玉舒聽見細微衣袂摩擦的聲音更是不敢停留,偷偷從屋子的另一邊向書房走,走到書房門口還心有餘悸,師姐和師兄他們這是……這個時代,婚前做這個是不是犯法的?


    沈玉舒迅速甩了甩暈暈乎乎的腦袋,不能再想了。於是長籲了一口氣,敲開了書房的門。


    房內擺設古樸簡易,正對房門的是一張巨大的棋盤,上麵還零零星星的散落著幾顆黑白子,左手望去牆上掛著一幅星象圖。右手邊便是顏風的書桌,顏風正坐在書桌旁閉目養神,見沈玉舒進來便緩緩的睜開雙眼,對她笑了一下。


    沈玉舒將茶水端至顏風桌前道:“師父,趁熱喝些茶,天冷。”


    顏風捋著下顎的胡須,盯著她道:“這些日子你們在山上,為師牽掛不已,若不是得陛下和丞相首肯,我也不敢輕易接你們來京都,就算來也得另置院落,這樣走動起來也不方便。”


    沈玉舒輕輕的應了一聲,顏風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便又繼續道:“為師這些日子一直在想著當初,若是當日對你說了實話,也許你便不會彌足深陷至此。”


    “師父,當日之事已是過去,不必再提了。不論怎樣我相信我們現在走的這一條路沒有錯。”沈玉舒打斷了顏風的話語說道。


    顏風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從桌邊拿起一封已拆封的信道:“這是今日,從顧府中截獲的信函,你還是看看吧。”


    沈玉舒見顏風嚴肅的神情,不敢怠慢便將信接過來,拆開一看竟是不由得一陣火冒三丈,這是顧曦月寫給岩州知府的密函,上麵明確寫著要重新搜出沈家當年所犯的罪證,就算沒有也要編出來。


    這個顧曦月當日文靈軒沒能殺了他,真是天大憾事,他竟然要捏造沈家的罪證,沈家何罪之有?


    顏風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喝了口茶道:“這些年,玉龍人行事越來越詭秘,皇上早就下了口諭,嚴禁任何人家中私藏玉龍人。不過光是私藏玉龍人一項罪責還不至於如何,但是如果加上為官數載私自偷藏皇帝尋覓多年天命遺書這項罪,怕是誰出麵都保不住沈家。更何況現在你的身份丞相跟顧曦月已知曉,再加上你的母親,若是皇上怪罪下來……”


    沈玉舒用拳頭狠狠的砸在桌上怒道:“他顧曦月別欺人太甚,當日滿門血海深仇,天香樓之恥,早晚有一天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顏風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站起身來,慢慢踱到那副星象圖邊,道:“舒兒,拿燭台過來。”


    她這才從剛才的氣憤中迴過神來,將燭台端至那副圖前,顏風接過她手中的燈仔細的用手撫摸著那副星象圖中的一顆星子道:“本來已經沉溺的星辰突然出現在天邊,而且明亮不已,這天怕是就要變了!”


    沈玉舒也望向星象圖,雖不懂星象之中暗藏的玄機,卻還是道:“師父已經做好準備了?”


    顏風收迴撫摸星圖的手,背過身道:“舒兒,你可知為師這些時日都在做什麽?”


    沈玉舒搖了搖頭。


    “當年認識顧公子,為師便深知他器宇不凡,將來必成大器,隻是他命途坎坷,而且命中變數頗多,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便與他結交為友,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最後會變為哪番景象,想要看看這個少年的結局。”


    “所以師父才會留在京都,留在丞相府?”


    “沒錯,當日我與二公子設計,讓丞相得知我通曉天命,便將我引薦給皇上,更說我懂得長生之法。皇上深信不疑,如今命我為天樞官,掌管整個安國的星象占卜,還有煉丹之事,對我做出的預言也不曾懷疑過一絲一毫。”


    “丞相想利用皇上對您的信任,以天命所歸之預言將皇位傳給丞相?”


    顏風笑了笑道:“也可以這麽說,隻是皇帝還有兒子。”


    “那師父的意思是。”


    “舒兒,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傷害到自己,不是因為你們之間的感情有何變化,而是經不起旁人一再的挑撥離間。”顏風突然轉了話鋒,讓沈玉舒一時接不住。


    她恍然間想起她在丞相府後聽說了一樁舊聞。她來丞相府的前一年,太子與二皇子勾結在東宮行巫蠱之術欲讓已經不問朝政的皇帝早亡,卻不知怎麽走漏了風聲被皇上的禦林軍逮個正著。


    同年十月,三皇子因感染時疫病危,不治而亡。來年三月,四皇子戍守邊關,被迴真部隊所襲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


    當今皇帝總共就五個兒子,一年多的時間一下去掉四個,沒想到丞相如此心狠手辣。而剩下那一個據說是服用了什麽成癮的藥物,早如一具行屍走肉,被監禁了起來,成不了氣候。


    沈玉舒不由脊背發涼,顧德還真是懂得斬草除根這套說法。


    “還有一件事情,為師得告訴你。”顏風此刻已有了疲憊之色。


    沈玉舒不敢打斷顏風的話語,隻是在一旁默默的聽著。


    “你的姨母,當年被大公子設局,本以為可以套到錦書的下落,卻不想被丞相知曉,出麵相救,所以你的姨母當年偷偷的跟著丞相迴了京都,不久便生下了三公子。可是幾年後,你姨母卻也死在丞相三位夫人的內鬥之中。”


    沈玉舒接著顏風的話道:“這個我也聽顧曦延說過,他說是大夫人許氏借著二夫人慕容氏的手殘害三夫人,一石二鳥,一次性去掉了許氏在府中所有的眼中釘。”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的事情絕非如此,為師到這裏也不是很清楚了。”


    沈玉舒淡淡一笑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師父,謝謝您今日對徒兒說了這麽多。徒兒明白如何在這裏自求生存,師父不用擔心。”


    顏風安慰的點了點頭道:“舒兒長大了,對了,華兒今年就十九了,你也十八了,過段日子為師張羅給你們找兩門好親事。”


    沈玉舒迎合著顏風也笑著道:“是啊,到時候您這個天樞官,可要好好給徒兒們算個良辰吉日,風光出嫁!”


    顏風的話沒有多久便應驗了,開春之際安國西南邊陲連日無雨,莊稼全部旱死在田裏,皇帝卻大修陵寢增加賦稅,搞得民不聊生。有很多農民打起了起義的口號要向朝廷討個說法,大批難民湧入京都,京都之中遍地都成了難民的住所。


    而當今皇帝因長期迷戀長生之術大煉丹藥,早已將身體虧損,對百姓不聞不問,整個朝堂如今便受丞相一人控製。


    日子到了六月初,由顧德監國貼出皇榜安撫難民,對西南派兵不打隻招安的態度,讓本來戰事一觸即發的西南邊陲安定了下來,而那些起義的農民也沒有得到重罰,隻是嚴懲了二十多個帶頭鬧事的人後,將其他一幹眾人放迴了家,極大程度上保證勞動力的補給。


    整個詔安過程持續了一個多月,這算是安國曆史上時間最短的一次招安。


    而在招安中功績最顯著的,便是朝堂上曾經讓大家忌憚的顧家二公子,當今吏部侍郎顧曦延,及神武將軍之弟如今的神戶將軍文靈軒。原來早在迴到京都的第二年,文靈軒的大哥便讓文靈軒辭去了大理寺少卿的職位,專心呆在軍營裏磨練心智。


    也就在此時,顧德派人秘密開始尋找天命遺書的真正下落。


    沈玉舒聽聞此消息時,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好在那錦書已經給了玉龍寨裏的長老,就算顧德找起來,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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