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沈玉舒看天色已晚,趁顧曦延練武之際,抓著空子跑去溫泉泡一泡早已僵硬的身體和因練武酸痛的肌肉。


    行至選好的泉眼邊,她將木盆跟浣洗的衣服放在一旁,伸出手試了試水溫,觸手一片溫暖,不禁讚歎,這天然的溫泉水確實比曾經什麽溫泉酒店裏的水要舒服許多。


    沈玉舒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也沒有顧曦延的侍衛後,便準備寬衣下水。可就在將外衣脫去後,顧曦延聲音卻從身後傳來,“你不會是要洗澡吧,今日的功課做完了?”


    沈玉舒猛地一迴身,卻沒想腳下一滑重心不穩失了平衡一個仰麵就向水裏跌去,恍惚間雙手在空中亂抓一通,突然抓到了一塊布便死命拽住不放,可誰想那塊布也順著她跌了下來,一邊跌一邊道:“沈玉舒你放手!”


    沈玉舒那一刻這才知道她抓住的是顧曦延因微風飄起的衣袖。


    可為時已晚,沈玉舒已沒入水中,顧曦延也毫無防備的在跌入水中時壓在了她頭頂的上方。


    沈玉舒隱約看到顧曦延的衣物飄在她的頭頂,弄得她掙紮半天都浮不出水麵,嗆了好幾口水。


    求生的本能讓她在水中不停的上下浮動,直到最後被一雙臂膀撈出水麵,重重的摔進顧曦延的懷裏。


    沈玉舒抬頭不斷從嘴裏往外吐水仰頭看著顧曦延,他的衣服早已濕透,隱約顯現出他堅實的胸膛,這讓她突然又想到那日看到他剛出浴的模樣,瞬間自己血脈便沸騰起來。


    顧曦延眼神古怪的望著沈玉舒,而她也順著他的眼神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真是倒黴的事情永遠都跟他有關!


    他們跌入水中之前沈玉舒已將衣帶解開還沒來得及脫,而現在,顧曦延的一雙眼睛正一動不動的盯著她那早已濕透的上半身,外衣不知何時早飄向了泉眼的另一頭。


    沈玉舒的腦袋瞬間翁的一聲,一個蹦子跳入水中將脖子以下都埋入水中一手捂著胸前,一手指著顧曦延,赤紅著臉道:“你,你,你還看!不許看!”


    沈玉舒一邊吼著,一邊心中懊悔這下完了自己這兩年發育的不錯,如今全被他看光了。


    顧曦延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澀與尷尬隨後是不屑,但他還是很快轉過頭背對著沈玉舒,“是你抓著我不放。再說有什麽好看的,上次你看我,這次我看你,扯平了!”


    說罷,顧曦延便向岸邊走去,等上到岸上,他頭也沒迴的走了。


    沈玉舒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罵道什麽人啊,看了她竟然連句道歉都不講,要是放在另一個時空裏是不是可以判刑還是拘留,對行政拘留五日!


    可是……沈玉舒忽然想到,那次她看他時好像也沒有說過道歉,而且她看到的,比他看到的更加全麵,一想起那個香豔畫麵,沈玉舒頓時覺得自己也該被拘留。


    這樣一想,她方才略顯囂張的氣焰頓時萎靡下去,躲在溫泉裏不再出聲。


    迴到草房內,沈玉舒跟顧曦延很有默契的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可是她的表情跟顧曦延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還是讓一旁榮楠露出一絲不解。


    榮楠憑著多年伺候顧曦延的經驗,很識趣的沒有多說一句話,弄得沈玉舒原本就通紅的臉又脹了起來,但顧曦延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木桌旁等著吃飯。


    他的冷漠的表情,直讓沈玉舒心裏火冒三丈,卻又無計可施。若是她報複,顧曦延隻會說她小肚雞腸不夠成熟,可是這口氣她怎麽咽的下啊!


    夜晚。夏夜的蟬鳴陣陣,像是一場排練失敗的交響樂,雜音無序。竟是擾的沈玉舒怎麽都睡不著,到最後她索性起身來草屋外看看星星。


    她想要加快從白天丟人的記憶中脫身出來,所以她拚命的想顧曦延的可憐處,這樣一想便又停不下來。


    顧曦延其實也挺慘的,他一個人帶著榮楠來著青月山上,除了趕走的那些下人外,丞相府裏這麽久從未派人來看過他,隻有文靈軒他唯一的朋友來這裏住了些日子。


    可是現在文靈軒走了也有一個多月,就剩他主仆二人住在這山中,就像是被凡塵遺忘了一般無人問津。


    老天,沈玉舒不禁又開始自責,她怎麽會覺得他可憐呢,他可是個魔鬼啊,現在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就是在溫泉裏,都不忘要擠兌她,如今還替他說話,她真是腦袋裏進漿糊了。


    沈玉舒不禁用力晃了晃腦袋,無奈的笑了笑,對著天空道:“老天爺,我受不了了!”


    不想身後卻突然多出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受不了也得受啊,主子可不是那麽好惹的人哦。”


    沈玉舒嚇了一跳,她轉身望去,隻見夜幕下一個帶著梨花麵具的女子,身著夜行衣手握長刀向她這裏走來。


    沈玉舒害怕的退後一步道:“你是誰?”


    那女子笑了笑道:“我是煙雨樓的侍衛之一,這幾日一直都呆在你身邊,你竟然沒有發現我?”


    沈玉舒心中一驚搖了搖頭道:“我武功還沒練到耳聽八方的程度。”


    女子笑了笑道:“你能練到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了,已經很厲害了,要對自己有信心。對了,我是來給你這個的,你身上最近練武有不少淤青,拿這個擦擦會好的快一些。”說罷,她扔給沈玉舒一個小瓷瓶。


    沈玉舒接過瓷瓶打開瓶塞聞了聞,原來是生肌膏,這個東西由活血化瘀的作用,不但可以外用,而且還可以內服,原本也是京都宮中禦用的藥物,沒想她竟然有這個東西。


    沈玉舒將瓶子塞好對著她微笑,“多謝啦,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女孩兒溫柔的笑了一聲,“沒有主子允許,我什麽都不能說,本來我是不能露麵的,可是我跟一個家夥打了賭,說你一定能練好《清音經》上的內功,而且還能成為一頂一的高手。我不想輸,所以才出麵的,你一定努力啊,可千萬別讓我們女子在他們臭男人麵前丟了麵子!”


    沈玉舒笑著道:“一定。”


    女子衝著沈玉舒又笑了笑道:“不跟你說啦,要是讓主子發現了,我少不了又要被罰,先走了!”說罷,轉身跑進了樹叢,怎料卻又露出一個白白的腦袋望著她,道:“對了,忘了誇你,身材不錯!”說罷鑽進樹林裏就沒了蹤影。


    沈玉舒麵色一紅,顫巍巍的看著手中的瓷瓶,隻覺得自己丟人丟大發了,隻怕如今煙雨樓裏的人都知道自己和顧曦延白天發生的事。


    她……沈玉舒不由握緊瓷瓶,目光堅定的望向天空斑駁星辰,失去的麵子一定要自己掙迴來!


    “我一定不會輸!”


    不想這句話說口的第二天,沈玉舒就開始懷疑起這句話的真實性,和那姑娘給她生肌膏的動機。


    這一日,沈玉舒來到顧曦延手下臨時開辟出的練武場,望著環繞著她的侍衛有些好奇,不想顧曦延站在一旁道:“今日起,開始訓練你的耳力。”


    沈玉舒有些沒明白他的話,不想其中一個侍衛已走上前用一塊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


    沈玉舒眼前一片漆黑,隻聽顧曦延在一旁說道:“夜幕之中辨不清敵人的方向,隻有用耳力去辨別細微的聲音。每個人出招之時,都會引動周圍的氣流帶動輕微的聲響,隻有用耳朵去預判,才能快敵人一步製敵致勝。”說罷,也不顧沈玉舒口中的詢問,便沒了聲響。


    沈玉舒聽著周圍腳步聲走動,心中煩躁不安,這麽多的腳步聲讓她如何辨別哪一個出招來攻擊她?


    就在她被這些雜亂腳步弄得心煩意亂時,身後突然被人用竹棍打了一下,她忙轉身打去卻又沒了蹤跡,之後胳膊又被竹棍敲了一下,可等她轉過去時,又沒了人影。


    這一夜下來,沈玉舒不知挨了多少棍,直到顧曦延屏退侍衛走上前,氣急敗壞的扯開她眼睛上的黑布條。


    火把的光線突然刺來,讓沈玉舒的眼睛刺痛不已,不想顧曦延拿著竹棍用力的敲了她脊背一棍子,直敲得她跪倒在他麵前。


    顧曦延見她吃痛,蹲下身來抓著她的肩膀強行讓她抬頭與他對視。沈玉舒見他怒目圓睜,心裏感到了恐懼。


    他見她紅著眼眶,反而一點情麵也不留的道:“如此還想報仇,我看你是做夢!心不靜,做什麽都是枉然!”說罷,他一把推開她轉身迴了茅草屋。


    沈玉舒委屈的盯著顧曦延的背影,淚無聲的滑落。


    她心不靜,如何能辨別那細微的聲響,她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自己的心真的靜下來……


    沈玉舒步履蹣跚的迴到自己的茅草屋裏,脊背上的疼痛感也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傳來,她痛的趴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大聲哭了起來。


    忽然一人上前輕輕扯了扯她的被子道:“別哭了,都會好起來的,我來給你上藥。”


    沈玉舒一聽是昨晚那個女孩,便將頭從被子探出來淚眼朦朧的望著她的麵具道:“謝謝你。”


    她聽言倒是一笑,“我還從來沒見過主子如此心急的訓練手下,你還是第一個,所以還是忍著點吧,等你習慣了這樣的訓練方式,就不會覺得煩了。”


    沈玉舒不禁委屈道:“我又不是個木頭,我也是有感情的,也會心煩意亂啊,他為什麽那麽狠。”就像那些可怕的不苟言笑的教導主任,隻會揮舞教鞭罵學生太笨。


    女孩兒歎了口氣,走到沈玉舒身後將她的衣物退下來,一邊上藥一邊道:“我從認識主子時他就是這般了,他對我們都很嚴厲,為的就是讓我們能更優秀,這樣才有機會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活下來。”


    沈玉舒聽著她的話道:“任務?”


    女孩兒點了點頭,“是啊,煙雨樓裏的人,除了一部分負責搜集情報外,還有一部分人則會承接一些江湖上的刺殺任務。你難道不知道,主子或者榮楠沒有跟你說過嗎?”


    沈玉舒搖了搖頭,女孩兒便停下手中的動作驚異道:“你怎麽連這都不知道呢?”


    沈玉舒有些不好意思的迴身望著她眨了眨眼睛,她見她如此,隻好道:“哎,算了。”


    沈玉舒細細觀察這女孩兒投在地上的一抹剪影,見她身形瘦小,不由好奇道:“你今年多大了?”


    她淡淡迴答,“十四。”


    沈玉舒轉身驚訝的望著她,“才十四歲?”


    她點了點頭,看著她,“有什麽問題嗎?”


    沈玉舒困惑道:“你那麽小,怎麽就跟著顧曦延做這些事情呢?”


    她一邊幫沈玉舒把衣服穿好,一邊道:“我從小是個孤兒,被叔叔賣到窯子裏去抵賭債,當時慕容夫人路過見我可伶便把我領迴了家。慕容夫人死後,顧府的下人又把我賣了,我無處可去,二公子便教我功夫留我進了煙雨樓。”


    沈玉舒心下歉然道:“對不起我不知你是這樣的遭遇。”


    女孩兒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沒什麽,我早都習慣了,待在煙雨樓裏也是我自願的,那裏的人或多或少都受過二公子的恩惠或者慕容夫人的恩惠。”


    沈玉舒整理好衣服望著她道:“那你倒是可以做我的妹妹了。”


    她笑著道:“真的嗎?”忽然她原本興奮的半張臉突然神色黯淡,“還是算了,等二公子同意了再說吧,我隻是不想輸了那場賭局。”


    沈玉舒聽罷也不再說什麽,原以為她會一聲不響的離開,不想她走到門邊後突然又折了迴來,拉著她的手道:“我雖然不能明著叫你姐姐,可我還是把你當姐姐的,所以有件事情我還是得告訴你。”


    沈玉舒疑惑道:“何事?”


    她隔著麵具抿唇低眸糾結了一會兒,才張口道:“主子今日給我們下了命令,以後訓練你的事情都由他親自來,所以你今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你自己得有個思想準備啊。”


    沈玉舒一聽,心涼了大半截正想問她那個兇狠的顧曦延會如何訓練時,她卻早已飛奔出房門,消失不見。


    第二日晚用過晚飯,沈玉舒偷偷瞄著顧曦延的表情,想著他會如何訓練自己,可是他卻神色如常的吃飯,練功,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此時早已如坐針氈。


    沈玉舒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迴到房間,忽然看到床邊的古箏,想,既然這件事情無法避免,那便學著去承受就好,反正跟著顧曦延能學到很多東西。


    正所謂嚴師出高徒,她怎能輕易服輸讓顧曦延笑話。


    於是她慢慢收起倉皇的心思,坐在琴邊彈奏了起來,琴弦波動反而讓她躁動的心有了一絲安慰,一曲彈罷,她正迴味曲中奧妙,榮楠卻已站在門口望著道:“姑娘,公子讓你去練武場找他。”


    該來的還是來了,沈玉舒起身衝榮楠笑了笑便徑直的向練武場走去。


    沈玉舒借著月光盯著場中舞劍的顧曦延,他動作揮灑自如,如人劍合一已臻化境,沈玉舒不過看了幾眼便已看的癡了。不想就在她出神間,顧曦延忽然執劍向她襲來。


    沈玉舒躲閃不及,隻好提氣向後退去。


    顧曦延見狀收了劍,一把將她抓進武場裏道:“這就想逃?”


    沈玉舒沒好氣道:“你拿劍指著我,我不後退難道迎麵撞上去送死嗎?”


    話音落,沈玉舒才注意到,武場之中圍著一圈胳膊粗細的竹板,顧曦延見她看到了周圍的景象便道:“我想了想,用其他人來訓練你太早,今日我們玩個遊戲。”


    沈玉舒好奇道:“什麽遊戲,二公子何時有這個雅興了?”


    顧曦延並沒有接沈玉舒的問題,而是道:“京都妓館中,常有客人擊花鼓讓舞女蒙著眼去敲打客人所擊的那一麵鼓,這種遊戲被稱作“戲花鼓”。如今我們改一改,這裏有一圈竹板,按照樹木之間的距離,綁在樹幹上。你以竹棍為刀,我用石子擲出去,敲到哪一片竹板,你就用手裏的竹棍去打那一片竹板就好,我們先從距離與你較近,你伸手夠得到的竹板開始練習。”


    沈玉舒聽他如此耐心的講解,心中一暖望著他道:“謝謝你。”


    顧曦延驟然聽她這樣說,麵色有些許尷尬,但卻依舊冷冰冰道:“我隻是不想身邊的人都是廢物罷了。”這句話讓沈玉舒本來感激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可她還是聽話的從腰間拿出準備好的黑色緞帶,走到他指定的一圈距離較近的樹旁邊,將眼睛蒙了起來。


    顧曦延見她做好準備便道了一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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