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舒抬頭望著天長出了一口氣並不多言,一旁的文靈軒隻能歎氣道:“無妨,你能想開就好。”


    沈玉舒看著他心思一轉道:“文大人,我記得你說過繡葉公子的身份顧二公子是不知道吧?”


    文靈軒看了沈玉舒一眼詫異道:“他是不知道,我也是最近這兩年才開始用這個身份行走江湖的,你想做什麽?”


    沈玉舒一副了然於胸的姿態讓眼前的文靈軒明顯的更加心虛道:“沈玉舒你到底要做什麽?”


    沈玉舒佯裝無辜的搖搖頭道:“沒什麽啊,你不想讓他知道吧,不想讓他知道的話,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唄。”


    文靈軒稍稍鬆了一口氣問,嘴角微微上揚問道:“什麽交易?”


    “很簡單,我當初救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來日我想要什麽你必取於我麵前嗎?”


    文靈軒點點頭,沈玉舒繼續道:“所以現在你隻要答應我這件事,我就永遠都不告訴顧曦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繡葉公子就是他的好友文靈軒。”


    文靈軒悲怨的長歎,“哎,一世英名真毀在你這小丫頭手裏了,你說吧什麽事情?”


    “你放心,不是什麽難事兒。”沈玉舒停頓了一下,故作沉思的想了想道:“就是以後我有什麽事情需要你這個大俠幫忙的時候,你一定得幫我,而且不許說不。”


    文靈軒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馬上道:“這位姑娘,你這一個要求比你千百個要求都要讓我為難,你這不就等於讓我答應以後所有你提出的要求都得答應嗎?小丫頭,狡猾至此!早知道當初就不多嘴說那句話了!”


    沈玉舒笑道:“沒辦法,誰讓本姑娘天生沒有什麽安全感,好不容易有你這麽個大俠保護我,我還不趕緊抓在手裏,要不以後有什麽事情沒人幫我怎麽辦?你不答應也行,到時候萬一哪天我說漏了嘴,把你的事情告訴了那位顧二公子,你可別怪我啊。”


    沈玉舒看著文靈軒有些狼狽的模樣笑出了聲問道:“繡葉公子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文靈軒表情委屈道:“答應,能不答應嗎,我是言出必行的大俠,又不能把你怎麽樣。”


    沈玉舒看他這樣,便問出一個她一直以來都有些不明白的問題道:“你為何不把繡葉的身份告訴顧曦延?”


    文靈軒聽罷望著前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告訴他不見得對他對我都好,更可況丞相前些日子頒布了檄文要捉拿繡葉歸案,如果被發現,以他的性子不會不管不顧,到那時隻會連累他罷了,而且我也不希望文家受到牽連。”


    沈玉舒望著文靈軒的表情,看來他不是沒有想過,隻是一旦說口,就像他所言不隻是顧曦延,其餘人都會受到牽連。


    沈玉舒想著這些便不再說話,倒是文靈軒突然停下馬問道:“你說了這麽多,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


    沈玉舒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問道:“你想起什麽了?”


    他促狹的笑道:“我記得當日在聚寶齋,你說要怎麽著我來著,讓我想想,對了,要以身相許來著,不知這話還作數不?”


    沈玉舒心中一驚,忙解釋道:“不作數,不作數,我跟你開玩笑的,我今年才十五歲啊,你就想著我以身相許,你這是對女生的摧殘!”


    文靈軒聽罷長歎一口氣道:“我就知道女子跟小人一樣,都是翻臉不認人的主,哎,都說繡葉公子江湖聞名,誰想繡葉也缺一位夫人啊!”


    沈玉舒聞言哈哈幹笑道:“文大人也會缺女人,你別開玩笑了,那天在聽風苑裏不都是女人!”


    文靈軒見沈玉舒笑的燦爛,自己卻悲傷的搖了搖頭故意道:“姑娘那句以身相許,讓小生魂牽夢繞了這麽多天,不料竟是一句玩笑之語,這讓小生情何以堪哪!”


    沈玉舒見他如此咬文嚼字,如同戲台上的青衣小生,便憋著笑夾著嗓子,翹起蘭花指也學著戲台子上的戲子道:“公子何須擔心,來日奴家定位公子尋一位良人,從此紅袖添香好不快活!”


    文靈軒見沈玉舒這樣說,大笑道:“沈玉舒,你到底什麽變的?”


    沈玉舒也笑道:“我娘變的!”說罷,她大笑的揉著早已笑痛的肚子趴在馬背上,看著文靈軒的笑臉。


    文靈軒看著她肆意的笑容,收住臉上的笑容問她道:“你現在還想報仇嗎?”


    沈玉舒也收了臉上的笑道:“想。這是一個承諾。”對曾經的沈玉舒。


    文靈軒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望著沈玉舒道:“沈玉舒,想要報仇就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不單是身體要強壯,更重要的是這裏。”他指了指沈玉舒的腦袋,繼續道:“這裏要懂得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換句話說,就是你這裏需要補的東西還有很多。”


    沈玉舒見他一臉認真,乖巧的點了點頭。


    文靈軒見狀臉上露出放心的笑容,不再說話而是轉身催馬向前奔去,而沈玉舒緊隨其後,不敢有一絲猶豫。


    與文靈軒在一起很愉快,也許是因為他身上那股平和的氣息感染了她,她總覺得和他在一起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可是想起當初在聽風苑裏打他那一巴掌的事,她還是有些心虛。千萬不能讓他想起來,要不然他還會拿那件事情來要挾她,那樣她可不樂意。


    一路上,文靈軒都用飛鴿傳書的方式和顧曦延互通消息。


    沈玉舒問他萬一被人截獲了飛鴿怎麽辦,文靈軒卻自信的把小紙條遞到沈玉舒手上,讓她自己看,沈玉舒好奇的打開觀察,原來上麵不是字而是一些圖畫,晦澀難懂。原來如此,估計也隻有他們自己才會看懂上麵究竟寫的是什麽。


    雖然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可到平安城時顏風他們已經離去近十日之久。沈玉舒與文靈軒策馬來到雲來客棧時,一眼便瞧見客棧門口焦急張望著的馮玉華。


    文靈軒率先下馬,沈玉舒看見馮玉華後也忙下了馬跟著文靈軒向馮玉華的方向走去。


    隻是麵對馮玉華凝重的表情,她不禁心虛的躲在文靈軒背後不敢現身。


    馮玉華一見沈玉舒哪還顧得了一旁想出言相勸的文靈軒,她不容分說的一把將沈玉舒從文靈軒背後拉了出來,用手指搗著沈玉舒的腦袋罵道:“你跑啊,你再跑啊,你知道師父都擔心成什麽樣子了,你倒是長本事,一句話都不說跑迴京都。怎麽,現在舍得迴來啦?我看你不死早晚一天會害死我們,還不如你死了的好!”


    馮玉華說著說著便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心疼的撫摸著沈玉舒的臉頰,“笨丫頭,沒武功跑去幹嘛,跑去送死嗎?真是出息的很了!真不知道你一天腦袋裏都裝的什麽東西!真擔心死我了!”


    沈玉舒抬手替擦著馮玉華眼淚,自己也哭起來,一把抱住師姐將頭靠在師姐的肩上道:“師姐,我以後再不去幹那樣的傻事了。你別生氣,你別哭好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求你別生氣別不理我。”


    “那麽危險的地方,你怎敢一個人去,你看你這幾日都瘦成什麽樣子了?”馮玉華一邊哭一邊摸著沈玉舒的肩跟胳膊道,言語中滿是關心與心疼。


    沈玉舒心中難過鬆開環住馮玉華手,看著她哭紅的眼睛,一聲一聲的啜泣著。


    文靈軒見兩人不再說話才適時道:“你們姐妹倆進屋說話吧,這在大街上,人家看一男一女抱成一團像什麽樣子?”


    馮玉華聽了,向沈玉舒身後的文靈軒點了點頭表示了謝意,之後二話不說拉沈玉舒進了她的房間,一進房馮玉華便開始探沈玉舒的脈關切道:“說是中了毒,現在怎麽樣了,看著脈象餘毒倒是清幹淨了。你看都皮包骨了,這個文靈軒,說什麽都不讓我跟著去,還打暈了我,你說你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情,我該給師父怎麽交代啊。”


    沈玉舒擦著馮玉華眼角沁出的淚,柔聲道:“我這不是迴來了嗎,別再自責了,以後我不會那麽衝動了。”


    “你倒是敢,看我到時候怎麽修理你!”馮玉華說罷還不忘用手點著沈玉舒的腦袋。


    沈玉舒見馮玉華如此終是放下心,馮玉華如此便是真的不再生氣了,原諒她了。


    晚上睡覺,沈玉舒和馮玉華躺在一起聊天,那時沈玉舒才知道顧曦延當日知道她騎著他的馬離開後,麵色陰沉的一句話都不說,馮玉華看著都害怕,隻有文靈軒在一旁勸慰。而馮玉華焦急的想要去找沈玉舒時,卻被文靈軒一把打暈,讓顧曦延帶到了平安城。文靈軒自從沈玉舒離開後的那個早晨也不見了蹤跡,後來才聽顧曦延說是去找她。


    沈玉舒心中愧疚,隻能小心翼翼解釋道:“那日我聽了顧曦延說的話,氣憤難平,給你們喝的水裏下了蒙汗藥,本想著跟顧曦月同歸於盡的,可是沒成功。”


    馮玉華躺在一旁歎了口氣,點了點沈玉舒的額頭,“你呀,聽文靈軒說那天香樓裏暗道特別多,地勢複雜,你哪裏來的膽子,怎麽敢一個人闖進去?”


    沈玉舒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噘著嘴,“當時腦子一熱,隻想著為父母報仇哪還顧得了那麽多,不過天香樓裏確實如迷宮一般,應該是按照八卦陣的方法造的,真不知道顧曦月從哪裏找來的工匠,能造出那麽一座院子。”


    馮玉華也歎道:“這倒也是,這個顧曦月我看著也就是個長得還不錯的草包,估計這些東西都是從他褒國公府那裏弄來的,以他的腦子想不出這些彎彎繞。褒國公府之前為了籠絡皇帝,找了許多江湖術士,其中不乏有善八卦術的。可惜呀,這些人現在都已經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沈玉舒不解的看著馮玉華,隻聽她道:“你還不知道,我們來平安城的第二天,朝廷就下了皇榜抄了褒國公府,說老公爺擅自養兵豢養術士意圖謀逆,內閣和刑部會審後定了個滅族,整個褒國公府自上而下不論男女老幼都要殺幹淨。聽師父說,褒國公帶兵反抗了一日,被文將軍射殺在了府門前,想來也是慘烈的。”


    沈玉舒心頭一緊,忙問道:“連孩子都不放過嗎?”


    馮玉華歎息一聲,“孩子都被送進宮煉藥了。”


    “什麽!”沈玉舒驚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馮玉華。


    馮玉華爺起身神色沉重道:“陛下身邊的一個術士說幼童之血最為純淨,以幼童之血煉藥可以讓藥性加倍。真宗便信了,這個時候褒國公府那些十歲以下的孩童隻怕都已經進了煉丹爐。”


    沈玉舒隻覺得自己由腳底生出一股涼意,順著皮膚迅速凝結成雞皮疙瘩沿著後背攀上自己的頭皮,“真宗這樣做,不怕遭報應嗎!那些孩子又犯了什麽錯?”


    馮玉華長歎一聲,“沒辦法,錯就錯在他們投生在了褒國公府。丞相如今重權在握,巴不得除之而後快。”


    沈玉舒深吸一口氣,她還是忽略了這個時代的殘酷,不過一個人一句話,就可以將所有人的性命剝奪,看似公正的審判也不過是一個過場,一個為了冠冕堂皇殺死自己所恨之人的借口,為的不過是一個人的狂歡和欲望。


    沈玉舒困惑,“不是說丞相是老公爺提攜才有了今日……”


    馮玉華哂笑,“你要是相信一個站在權利頂峰的男人會對糟糠之妻始終如一,就太單純了。丞相這樣的人,隻要為達到目的,女人不過是工具罷了。”隨即她望著沈玉舒,“舒兒,你一定要睜大了眼睛,別被顧曦延騙了!”


    沈玉舒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不會,一時大家都沒了聲兒,沈玉舒便又重新躺了下來,可等沈玉舒剛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時,馮玉華突然又問道:“在天香樓裏可是文靈軒救了你?”


    沈玉舒連忙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頓時瞌睡也沒了,她之前才答應文靈軒保守秘密,此時便要遵守諾言,於是又解釋道:“是一個大俠救了我,可是我答應他不說他的名字的,他救了我之後把我送到了淨圓寺,我是在那裏遇到的文靈軒。”沈玉舒說著早已與文靈軒串好的供,可是仍舊心虛不已。


    馮玉華聽罷倒是稍事放心道:“居然還能有大俠闖進天香樓裏活著出來,看來武功不弱,找個時機倒是可以切磋切磋。不過,舒兒,聽我的勸,等迴到了山上把你這爆脾氣改一改,性子收一收,要不終歸是要吃虧的,這次有江湖大俠,下一次可不會了,聽到了嗎?”


    沈玉舒點頭道:“我知道了。”


    馮玉華這才放心道:“知道就好。唉,我這關你算是過了,就不知道師父那一關你如何過。”


    馮玉華這一提醒,讓沈玉舒想要逃避的問題又浮現在了腦海裏,顏風當日在顧府的話語還猶然在耳,而沈玉舒出了城就將他說的話跑到九霄雲外。這次顏風就算不將她逐出師門,隻怕處罰也不會輕。


    沈玉舒一想到可能麵臨的責罰,心中惴惴竟是一夜都沒有再踏實睡過直到天明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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