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凳涼,身體疲虛,麵色蒼白,蕭千月不知自己又是怎麽了。上迴自己的身體忽然發作,是在毒影宗。


    蕭千月依然清晰地記得去毒影宗的那些時日。自己在毒影宗期間,一直都是處於意識模糊狀態,夢魘不斷湧現,窒息,乏悶……但是,縱管那時候是有多難受,千月依然很懷念那段過往。


    因為,在自己最無力的時候,有一個人,一直在自己身旁,不斷給予自己溫度。


    是魏長夜。


    那現在呢,現在……


    不過話說迴來,這二皇子水雲瑾還真有意思,看著弱不禁風,卻勇能向比他大四歲、久曆沙場的尉遲少將發出挑戰。不知結果會如何,但至少,他很有勇氣。


    先看戲看戲,蕭千月想著。


    隻見尉遲闊雙手抱拳,根本抑製不住的凜凜的氣場很快便鎮壓四方,隨即他言道:“太子殿下,請。”


    可尉遲闊心裏,終究還是多了份為難。畢竟,眼前的這位,可是當朝太子殿下。在痕帝生辰的這一日,贏過太子殿下又如何?可若是輸,朝廷上上下下又會怎麽看待我將軍的身份?


    所以最好,是打成平手!要打消耗戰!


    太子殿下,您這是,在考驗我嗎……


    比試很快便開始。蕭千月坐在一旁來了興致,希望能好好看這場局!


    尉遲闊一如既往地鎮定自若,似乎並沒用要出擊的意思。水雲瑾不慌不忙,步步逼近,緩緩拿出腰間的佩劍。劍若霜雪,周身銀輝,也是把上等好劍。


    重要的是,蕭千月隱隱能感覺到,二皇子已經將他的劍,用得如火純青了,想必這把劍必是跟隨了太子殿下多年。


    可尉遲闊更是為難了……要拿出名鴻嗎?名鴻乃世間名刀,多少人曾發了瘋似的去尋它、得它,可終究不過落一場空!


    但就是這樣本被君臨天下的水瀟痕得到的名刀,禦賜給了尉遲闊。


    朝廷裏多少會有人眼紅。


    靜水深流,不露鋒芒。尉遲闊遲遲不肯拔出鳴鴻刀。他心裏,很是煎熬。


    身如流水,弧度翩翩。水雲瑾已經出劍。劍影輕緩得仿佛三月春雪,柔緩卻有力。


    這把劍,是水雲瑾的至愛,水雲瑾喚它為“望月”。


    因為月圓了,家人便會團聚。


    他想念自己的皇姐,每逢中秋,他定要登閣,花間一壺清酒,獨自望著那輪圓月,期盼著長姐歸家。


    可是八年了,她還是沒能迴來。


    水雲瑾不知道皇姐失蹤的那一日發生了什麽,那時自己也不過剛七歲的孩童,懵懵懂懂。隻記得黑夜裏,朝廷上上下下一片混亂嘈雜。當白晝到來,世界安靜下來時,摯愛的皇姐,已經不見了。


    沒了,有些人,沒了好像就是沒了。不知道她在時空的哪個角落,不知道她隱匿在了宇宙的哪個維度。


    自己也問過自己的母親秦妃,姐姐去哪兒了?隻是每次問母妃這個問題,母妃甚是排斥,後來,自己也便再也沒提起。


    記得“望月”這把劍,當初,還是皇姐帶自己找人去打造的。


    現在劍還在,隻是當年和自己一起去鑄劍的皇姐,再難尋。


    想到這裏,水雲瑾內心隱隱作痛,明澈的眸子有些濕潤了。


    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勁,二皇子連連揮劍,速如驚雷,逼得尉遲闊連連後退。


    蕭千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場麵,不覺吃了一驚。


    隻是那幾下,一股熟悉之感襲上心來。水雲瑾的招式,好像在哪裏見過。在哪,是在哪呢……好像是一個,很遙遠的夢裏……


    世界開始變得虛幻,夢裏的幻影和眼前的現實交織不斷……


    哐!——


    頭腦一陣發熱,蕭千月碰倒了石桌上的茶具,終於昏迷了過去。


    世界,終於不再混亂了。陷入無窮的混沌之境吧,蕭千月。


    原本興致甚好的眾人紛紛朝向蕭千月那邊看去,有人驚慌,有人無所謂,有人幸災樂禍……


    但隻有尉遲闊,走向蕭千月,在她身旁擔憂地喊道“楚萱”,見勢不妙,尉遲闊一把將蕭千月抱起,在眾人迥異的目光下,走出了禦林苑。


    這迴痕帝的生辰筵席,似乎是不歡而散。


    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迷迷糊糊之中,再睜眼時,一切都歸夜了。


    夜晚的風絲絲透過紗窗,有些涼。千月聽到了有人輕輕關上窗的聲音。


    魏長夜,會是你嗎。


    不,好像不是,自己已經不在玄禁閣了,魏長夜,已經好久不見。


    是誰?


    “公主殿下,你醒了。”


    順著聲音看去,隻見那軒昂的少年便這麽蹲在自己的床榻邊,眸子裏,是溫柔。


    “是……”蕭千月有氣無力地答著。


    尉遲闊似乎想要說什麽,卻被千月急忙止住了:“我在哪?”


    “太醫房。本想帶你去璃月宮的,怕你不喜歡……”尉遲闊說著說著,便垂下了眸子。


    尉遲將軍,真的,好細心……


    尉遲闊,你這要叫我,怎樣才好!?


    罷了,先不想這些。


    “痕帝的生辰宴,怎麽樣了?”蕭千月忽然想到了什麽,趕忙問道。


    “散了,結束了。”尉遲闊說道,神情不帶一絲波折。


    蕭千月不語,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無妨,安煬公主,心裏不必有壓力。我會擺平一切的。”尉遲闊希望自己這番話能讓千月安心。


    蕭千月沒有理會,微微蹙眉,看上去,心事很重。


    忽然,門開了,踏門而入的,是水雲瑾。


    “安煬公主可有好些?”夜裏寧靜,水雲瑾的聲音,宛如細雨潤田,安撫了人浮躁的心。


    尉遲闊見二皇子來了,起身,麵向二皇子,言道:“見過太子殿下。讓太子殿下費心了。”


    “無妨。”水雲瑾微微笑言。


    蕭千月內心忐忑,沒想到這二皇子,竟還會來看自己。真是有些,措不及防。


    隻是這太子殿下,看著甚是親切。小小年紀,儒雅有禮。


    水雲瑾見蕭千月醒了,言道:“安煬公主沒事便好,那我,也不多打攪了。你們都好好歇息。”


    說罷,轉身準備裏走。


    “等等!”蕭千月忽然喊道。


    ……


    尉遲闊心裏驚了驚,不知蕭千月,想說什麽……


    水雲瑾很快便止住了腳步,迴頭言道:“安煬公主,可還有事?”


    蕭千月嚇了一跳——方才自己在做什麽啊!太子殿下走了,什麽事都完了,可自己偏偏要把他叫住……自己在做些什麽!


    還是太衝動,意氣用事。


    “沒……沒事。”蕭千月慌亂之中言道。


    隻見水雲瑾溫文一笑,朝向蕭千月,說道:“安煬公主有什麽需要,說便是了,在我這裏,不必客氣。我和他們不一樣。”


    我和他們不一樣……水雲瑾倒也是個有個性的人。


    蕭千月看了看他腰間的佩劍,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算了,說吧,話都到這份上了!


    “謝過太子殿下。今日能見到太子殿下與尉遲將軍比武,我安煬公主甚是有幸。太子殿下的劍法我頗為震撼,隻是……”


    蕭千月說著說著,聲音又弱下來了。


    “隻是什麽?”水雲瑾問道。


    “隻是……有些地方,可以有很大的改進。”蕭千月總算是逼著自己說完了自己想說的。


    為什麽自己會想說這個?還有,水雲瑾,為什麽,你會給我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可是沒想到那水雲瑾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來了興致。他問道:“還望安煬公主指教。”


    ……


    尉遲闊詫異極了,看樣子,安煬公主深諳劍法。


    難怪第一次同她在安煬國見麵時,她便問自己,今後,可否切磋劍法。


    劍,是她的命。


    因為魏長夜喜劍。


    蕭千月怔怔,本隻想點到為止,可未曾想到,太子殿下還會追問下去。


    蕭千月想了想,嘴裏慢慢念出幾個字:“習劍者,當心無旁騖。太子殿下的劍法甚是精湛,隻是今日太子殿下試劍時,似是有心事,亂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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