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無人煙的小屋外麵,我和穆繁看到了停著郝迦的車,我們都愣在了原地。


    郝迦會在這裏嗎?


    我們下去檢查了一下車輛,裏麵沒有人,怪不得警察到處都找不到他的人,難道這些天他一直躲在這裏嗎?


    我緊張地看著穆繁,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穆繁走到了門口,生鏽的大鐵門之間有一條縫隙,從門縫上看,這個大門並沒有上鎖,我叫住正要推門的穆繁,“要不要先報警?”


    穆繁鎮定地說:“先看看他在不在裏麵,再做打算。”


    “對,萬一他已經找到了我們的孩子,把他們關在這裏,我們會很被動的。”


    穆繁點點頭,他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說:“我先進去看看他在不在這兒,你去車上等我。”


    我知道他是擔心如果郝迦真的在裏麵,會有危險,但是以我現在的心情,是不可能在外麵等他的,“不行,我要和你一起進去,我對這個屋子裏的情況比較熟悉。”


    無奈的穆繁隻好把我擋在身後,輕輕推開了院子的門。


    我們探身進去的時候,沒有聽到一點動靜,屋子的門是敞開的,不像有人在的樣子,難道郝迦並不在這裏,或者他暫時出去了?


    我緊緊跟著穆繁小心翼翼地往裏麵走,因為光線的原因,看不清屋裏的情況,等我們一點一點接近門口的時候,才開始適應,這時,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間正中間的椅子上的郝迦。


    這讓我嚇了一大跳,我和穆繁謹慎地走到屋門處,裏麵的郝迦還是沒有動,一直到我們走進房間,他保持著斜靠的姿勢,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在這個偏遠荒涼的地方,他一個人坐在那裏,表情安祥,像是一尊石像,我突然就有些慌了,他不會是死了吧?


    這個想法讓我不能自控,慌了神的我一下子撲到穆繁的懷裏哭起來,“郝迦怎麽了?他怎麽了?”,我心裏像刀絞了一樣的痛,這是我沒有想到的結果,我不能接受那個窮兇極惡的人,像現在這樣,無助而又無唿吸地靠在這裏,縱然郝迦再可恨,我也沒有想過讓他死,沒有。


    我趴在穆繁的懷裏,也感覺得到他的心跳猛烈地跳動,可是隻過了一小會兒,他就恢複了正常,他用手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背,然後把我的從他身上扶起來,他說:“你看。”


    我睜著淚眼朦朧的眼睛,看向郝迦,這時,我發現有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下來,那滴淚流得很慢,一點一點地往下滑動,一直流到了嘴邊。


    他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緩緩地睜開眼睛說:“你們來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郝迦的狀態並不怎麽樣,他臉上的胡子長出來了許多,黑黝黝的讓他本來就黯淡的臉更顯得憔悴,他的衣服也應該好幾天沒有換了,他周圍的地下都是吸過的煙頭,滿屋子也彌散著煙草熏人的味道。


    他看著我和穆繁,停了一會兒說:“這個地方很難找的,幾年前我在這裏賭博,你們怎麽找到的?”


    我和穆繁就那樣看著他,誰也沒有接話。


    “坐一會兒吧,如果沒有什麽急事的話,陪我坐一會兒。”郝迦說。


    我和穆繁都沒有動,郝迦說:“我知道現在外麵在通緝我,我已經看到了我的結局,所以最後再陪我坐一會兒吧。”


    郝迦似乎沒有什麽惡意,我和穆繁也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玫瑰,對不起!”郝迦突然這麽說,他的道歉讓我不太適應,他說:“這幾天我就是在這裏度過的,我假裝自己是當年的你,我嚐試著去體會你被關在這裏的日子,每一天,太陽出來了,然後又落下去了,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人說話,沒有吃的東西,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喘氣和心跳的聲音,這種聲音為什麽會這麽可怕,是的,在這裏除了恐懼和孤獨沒有別的想法,最可怕的是夜晚,沒有燈光,隻有讓人永遠也無法看透的黑暗,我是現在才知道的,玫瑰!對不起了。”


    我不知道是什麽讓郝迦有了這麽大的轉變,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心的話,還是在騙我和穆繁,來爭取逃走的機會,所以也沒敢吱聲。


    郝迦又拿出一支煙,遞給了穆繁,穆繁搖了搖頭,他自己點了起來,“玫瑰,其實我知道你的孩子生下來了,我早就想到了,隻是我假裝自己不知道,因為我不知道他是活著是還是死了,我也很害怕,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來這裏看一看,我不敢,你得了失憶症,我也得了,我暫時忘記了自己的罪惡。那天,當我來到這裏,想找你生下的孩子,哪怕他已經死了。”他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在這個小屋,我看到了你生活的痕跡。”


    他用手指著裏麵那間屋子說:“那間屋子像一個殺人現場,如果是的話,兇手也是我,床上、被子上、地上到處都是血,不過他們早就幹了,硬硬的,摸起來像風幹了的人皮,我不知道你當時流了多少血,不知道你一個瘦弱到營養不良的人,怎麽把孩子生下來的,我根本就想像不到。”


    穆繁聽到這裏,一下子站起來走到了裏麵屋裏,我沒有跟進去,因為我害怕自己看到那種淒慘的狀態。


    “從你受傷後,咱們從這裏離開,我就沒有再迴來過,我真的沒有想到,真的沒想到,你在這裏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當那天我迴到這裏,看到了全是被血浸過的被褥,我真的害怕了,我在鍋裏發現了一塊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已經都幹了,我想了半天才想出來,那可能是臍帶連著一小塊胎盤,你連胎盤都吃了,玫瑰,這些我從來就不知道。”


    這時,穆繁從屋裏衝出來,他的眼圈都紅了,他一把抓住郝迦的衣領,“你這個畜生!”


    穆繁一拳打在了郝迦的臉上,這一拳有點重,讓郝迦沒有來得及反應,直接和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下,穆繁不罷手,衝上去又是一拳,郝迦掙紮著起來,卻並沒有還手,穆繁再一次揪住他的衣領,郝迦卻在那裏止不住的哭了起來,“玫瑰,對不起,你的孩子我沒有找到。”


    我過去拉住了想要動手的穆繁,“算了,穆繁。”


    “做了這麽多壞事,反正我也沒活路了,你就打死我吧,給玫瑰出口氣,我都不明白,我怎麽能對她那麽狠,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她的,我怎麽能這樣對她。”


    我把兩個人勸開,等大家都平息了激動的心情之後,我說:“郝迦,我曾對穆繁說過,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諒你,隻要你改過自新,我也是一個做過很多錯事的人,隻要誠心悔過就還有將來,去自守吧,你還有很多路要走,你還有愛你的姐姐,真的,去自守吧,會寬大處理的。”


    郝迦搖著頭,“不,我已經活夠了,也沒有什麽未來了,玫瑰,你能原諒我,我也能瞑目了,你們走吧,我的命也到頭了。”


    “如果你去自首,會從輕處罰的,應該也判不了幾年,等你出來,好好的生活,以後的路還很長。”我依然在苦口婆心。


    郝迦一直搖頭不為所動。


    和穆繁對視一眼之後,我也搖了搖頭。


    穆繁突然提高嗓門大聲說:“你給我起來!你欠了玫瑰那麽多,你就得聽她的,走!自首去!”說著不由分說拉著郝迦就往門外走,兩個人拖拖拉拉地來到了大門外,我和穆繁一起把他郝迦塞進了車裏,我猜郝迦這幾天沒吃什麽東西,也沒有什麽精力反抗。


    穆繁開著車,我還在那裏對他進行說教,反正最後,也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了沒有,反正他不再較勁,而是很順從的跟著我們。


    我們先帶他去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又去吃了一頓飯,然後才送他去派出所。


    看著他略帶猶豫地走進去,我和穆繁才喘了一口氣離開了。


    送走了郝迦,我滿腦子又開始琢磨尋找孩子的事情,不等我開口要求,穆繁就說:“今天晚了,明天咱們再過去找吧,你才剛從醫院出來不久,還是要注意身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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