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沒亮我們就出發了,這次我和穆繁都不似往日那麽沉重,就好像我們很快就能見到我們的孩子了似的,我也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


    我們甚至在路上輕鬆的聊起了天。


    穆繁說:“一下子擁有了兩個孩子,我還真不太適應。”


    我說:“你不高興嗎?”


    “高興,不過應該說更緊張一些,我想我媽應該更高興。”


    我輕輕地笑了,“我也很緊張,我想他們一定認不出我了。”


    穆繁說:“他們長得像誰?像你還是像我。”


    我想像著當時的情形,卻又搖搖頭:“不知道,剛生出來像兩隻小貓一樣,根本就看不出來。”


    穆繁笑了:“女孩兒最好像你一樣漂亮,男孩兒最好像我一樣英俊。”


    我說:“不,人家都說男孩兒像媽,女孩兒像爸。”


    “那應該也不錯。男孩兒像你一樣有堅強的性格,女孩兒像我一樣有善良的心。”


    我一下笑了,“不帶這麽誇自己的。”


    穆繁也爽朗的笑了起來,我們似乎又迴到了那個時候,兩個對愛情和婚姻充滿了期待的人,剛剛走到一起的時候。


    我突然很煞風景地說了一句,“那麽以後男孩兒跟著我,女孩兒跟著你。”


    穆繁奇怪地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為什麽要把他們分開。”


    我說:“因為我們已經離婚了。”


    穆繁不再說話,過了許久,他說:“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分開的。”


    其實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雖然穆繁放棄了和童翌的訂婚,可是他並沒有對我說過什麽承諾,我們之間因為尋找孩子的事情,也來不及去想那些事,我剛才隻是心血來潮隨口一說,穆繁嚴肅的神情讓我住了口。


    到了那個小院,穆繁先進到房間查看,而我直接繞到了屋後,在一堆荒草叢生的土地上徘徊,後來穆繁在一個窗邊上叫我,我走過去,隔著窗口的鐵柵欄,抬頭看向裏麵的穆繁。


    他說:“是從這裏把孩子遞出去嗎?”


    屋裏的光線有點暗,我看不清穆繁的表情,我想,當時那對拾荒的老人也同樣看不到我的樣子吧,我走上前去,想像著那天的情形,把雙手伸向窗口,仿佛要去接住一個孩子,我說:“是這裏,他們就是像這樣接過了我們的孩子,孩子身上什麽都沒有包,那一天很冷,孩子凍得混身發紫,連哭聲都很微弱。”


    穆繁俯視著窗外的我說:“你在那裏別動,我馬上就過來。”


    穆繁繞過來的時候,我站在那裏,被風吹得亂了頭發。


    我們向著屋後走了起來,先是一個向上的斜坡,兩個人好不容易拉著手走上去之後,又是一個向下的斜坡,然後就是一片一片的農田,當我迴頭看時,那個小屋已經被土坡遮住了,所以說那所屋子,很少有人能看得到,那麽,那些夜晚,我坐在桌子上透過窗子看到的遠處隱約的燈光都是錯覺,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給我帶來希望的那些燈光隻是我的幻覺,它們帶著我一起熬過了那一個一個的黑夜。


    我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看到村子,因為走得很急我們渾身是汗,又走了一段才看到有人,我們一個一個人打聽,這個村子裏有沒有住著一對拾荒的老人,迴答都是一樣的,“沒有。”


    我有些失望了,穆繁說:“別著急,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我們多問問,不行的話再去周邊其它的村子打聽一下。”


    我點點頭,“這邊開不過來,你從村口那邊開過來吧。”


    穆繁走了,我又找開始找人打聽,但基本沒人知道,我沒有放棄,依然不斷地詢問。


    後來我走累了,就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直到穆繁把車開過來,我們又開始了尋問。


    一棵大樹下,有幾個人在乘涼,我和穆繁走過去,正好遇到那個告訴我們磚廠位置的老人。


    “老人家,我想向您打聽個人。”我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什麽人啊,隻要是這個村子裏的人,我都知道,你們要打聽誰?”老人熱情地說。


    “這個村子裏有沒有住著一對五十多歲的老人,好像是靠收破爛為生。”


    老人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這個村子裏沒有你說的這兩個人,不過經常會有收破爛的來我們村,我到沒有留意到是不是五十多歲的老人,你們找他們做什麽啊?”


    我歎了口氣,“那你們知不知道誰家有兩個不到一歲的孩子呢?”


    “不到一歲的孩子?那這可多了,老張家媳婦剛生了一個胖小子,才三個月,還有……”老人突然迴過神來說:“你們是什麽人,打聽這個做什麽?”


    我這才著急地說:“是這樣的,去年冬天,我在這個村子附近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因為當時情況複雜,我生了一場大病,就把孩子托付給一對老人了,現在我身體剛好點,就來找他們了,但是我找不到他們。”說著我的眼圈又紅了。


    老人聽著聽著突然說:“雙胞胎?是不是龍鳳胎?”


    我眼睛一亮,“您知道他們,是嗎?”


    老人想了想說:“這事我倒不太清楚,不過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也就是今年開春的時候,我去老胡的診所拿藥,聽他說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迫不及待地問:“什麽事情?”


    “老胡說那兩天有一對老人帶著一對雙胞胎來看病,是一對龍鳳胎,瘦瘦小小,體質很虛,問他們是孩子的什麽人,兩個人一會兒說是爸爸媽媽,一會兒又說是爺爺奶奶,支支吾吾的,看完了病,兩個人就抱著孩子偷偷走了,連錢都沒有付,隻留下了一條破鏈子。”


    “是西邊那個衛生院嗎?”我問,不等那個老人迴答,我拉著穆繁就跑。


    穆繁還理智地去發動車子,最後在路上把奔跑的我拽上了車。


    車子顛簸地向那個診所跑去,我開始有點擔心了,當時我把孩子給他們的時候,孩子什麽吃的都沒有,已經很虛弱了,而兩位老人也窮得一定買不起奶粉,我給他們的項鏈和玉鐲他們又能賣給誰呢,現在我對孩子的情況一點都不樂觀。


    在那個診所的胡醫生那裏我們了解了當時的情況,孩子身體太虛弱,得的是感冒,一共去了三次,每次都說沒有帶錢,最後一次留下了一個鏈子。


    我說:“那個鏈子還在嗎?能讓我看看嗎?”


    胡醫生說:“我都不知道扔哪兒了,我去找找看,兩個揭不開鍋的老人留下的,應該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後來他在一個破紙箱裏找到了那根鏈子,我拿在手裏,眼淚就撲撲地落下來了,是的,是我給他們的那個項鏈的鏈子,雖然吊墜沒有,但的確是我的鏈子,我認得出來。


    穆繁也拿在手裏看了看,說:“是我給你買的那條。”


    我含著淚點點頭。


    “胡醫生,你知道那兩個老人住在哪兒嗎?”


    “這我還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他們挺可憐的,我和那個老頭聊過,以前他們有個兒子在北京打工,後來那孩子得了什麽病,老兩口就把家裏的房子也賣了,地也賣了,拿錢來給孩子治病,但他們的兒子最後還是死了,兩個老人身無分文,連迴家的錢都沒有了,後來就靠撿點破爛為生,我猜那兩個孩子也是他們撿的。”


    “以後您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嗎?”穆繁問道。


    “他們欠了我的醫藥費哪還敢再來呀,肯定是躲得遠遠的了。”


    “可是他們會去哪兒呢,沒有什麽錢,還帶著兩個嬰兒。”穆繁自言自語地說。


    胡醫生出主意,“你們要是想找他們,我覺得可以去周圍的廢品收購站,或者私人收破爛的地方問問,他們撿了破爛也得拿去那些地方換錢吧。”


    穆繁被點醒了,“對呀,如果兩個孩子還活著,他們一定走不遠。”說著穆繁看了我一眼,“兩個孩子一定都還活著。”他知道我現在很脆弱,一點點不樂觀的消息都會讓我崩潰。


    而我盡量不去想他的那些假設,我問胡醫生:“那兩個老人欠了診所多少錢呢?”


    “多少錢?這我得去查一查了。”胡醫生進了裏麵的房間拿出來了一記錄本,邊走邊看。


    穆繁從衣兜裏拿出錢包,把裏麵的現金都拿了出來,一共一仟二佰多,全塞到胡醫生手上說:“出來的太急,沒有帶多少現金,這些先給您。”


    胡醫生搖著頭,“用不了這麽多,隻要四百二就夠了,你看,這上麵都記錄著呢。”


    “您就拿著吧。”穆繁


    我拿著那條鏈子說:“胡醫生,這條鏈子能給我嗎?”


    “是你的你就拿去吧,反正放我這裏也沒有什麽用。”


    我拉起穆繁就往外跑,現在重要的任務是去找那對老人,胡醫生在我身後問:“姑娘,那一對雙胞胎是你的孩子嗎?”


    我轉過身來迴答,“是的,所以說您不但救了我,還給我的孩子治了病,我真的很感謝您。”說完,我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胡醫生說:“我猜到了,今天你們來這裏一問起那對雙胞胎我就猜到了,唉!錢,給你錢,多餘的錢!”


    在胡醫生說話的時候,我們穆繁已經快速地跳到了車上,準備發動車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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