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迴的時候,我被枕頭旁的手機鈴聲吵醒了,朦朧中我下意識的接通了手機。


    對方的聲音很含糊:“玫瑰……玫瑰,是玫瑰嗎,我好想你……”


    我想我是聽到了這句話猛得從床上坐了起來,由於太用力,頭一跳一跳的痛,我的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葉少涵,難道,他,他出來了嗎?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可是我馬上就清醒過來了,怎麽可能,顫抖著仔細看了一眼手機,是肖陌丘。


    那邊雜音小聲的響著,我掛掉了,一聽就是醉酒人的囈語,我和他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是的,結束了。


    我重新躺下,我已經沒有這樣的義務了,不是嗎?我把手機索性關掉,蓋好被子。


    因為被吵醒,本來就睡眠不好的我更是無法入睡了,躺了一會兒我還是起來了,我給他打電話,他含糊地說著酒店名稱,還有其它雜亂的聲音,我穿上大衣,走進了漆黑而寒冷的夜裏。


    已經是淩晨兩點了,我在冷風裏站了很久才打到一輛車。


    漢王酒店1205號,是我和肖陌丘第一次在一起時住過的房間,不知道他為什麽還會來這裏,推開房門時,裏麵的情景和我想象的基本一樣,肖陌丘橫躺在床上,醉得已經人事不醒,白色襯衫的領口衣扣解開了三四個,露出一大片胸膛,沙發裏坐著一個穿著性感的風塵女子,化著濃豔的妝,身材似乎不錯,但過於濃豔的妝,讓她看起來太過成熟,她在那裏低頭玩手機,我進來的時候,她隻是抬眼看了看,然後繼續玩她的手機。


    我脫掉大衣,走到床前把肖陌丘的錢包從他褲兜裏拿了出來,數了幾張鈔票遞給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把盤著的腿從沙發上抽出來,站了起來,高興的接過了錢,還說了聲謝謝,扭著屁股出去了。


    這時,我聽到洗手間裏有人在洗手,真不知道這個變態色狼找了幾個女人,我又從錢包裏拿出幾張百元大鈔,敲了敲洗手間的門。


    門從裏麵打開了,可是走出來的人卻嚇了我一大跳,我們兩個人同時愣在那裏。


    裏麵的人竟然是小靜,她正拿著一個散發著熱氣的白色的毛巾,而我拿著一堆冰冷的紅色的鈔票。


    顯然她比我更鎮定一些,直接無視掉我,從我的身邊走了過去,她走到床前,用熱毛巾幫肖陌丘擦著臉和手。


    恍惚中肖陌丘拉住了小靜的手,叫了一聲:“玫瑰!”


    小靜平靜地說:“我是小靜,不是玫瑰。”然後拉開肖陌丘的手,把熱毛巾放到了他的手上。


    小靜穿上自己的羽絨服,拉上拉鎖,一直不看我,她收拾好自己,向我走過來,從我手中抽出一百元錢,說:“打車用,走了。”


    門被她關上的一瞬間,我還愣在原地,隱約覺得小靜很喜歡肖陌丘。


    他有什麽值得讓人喜歡的呢,我真不明白。


    突然安靜了下來,屋裏的燈光很昏暗,肖陌丘躺在那兒,似乎睡得並不安詳。


    我就這樣遠遠的看著他,那個強悍的男人,如此脆弱和可憐,說不清是什麽心情,有那麽一瞬我想走過去保護他、愛他,和他天荒地老,我輕輕走過去,從床上把自己的大衣拿了起來。


    肖陌丘像是夢囈似的說:“玫瑰,你別走,留下來陪陪我吧。”


    這個聲音是在我的身後響起來的,那時我已經走到了門口,那是一個寂寞的聲音,飄浮在寂靜的房間裏,迴頭的時候,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好像看到有淚從他的眼角流下來。


    我在那裏停頓了片刻就走迴了床邊,放下自己的大衣,坐在床上,後背對著他。


    我的心很痛,看到這個強大、粗暴的男人流出眼淚,我的心不由自主酸澀了起來。


    我把鞋子給他脫下來,把他往上挪了挪,讓他更舒服的躺在床上,並輕輕為他蓋上被子。


    我也把鞋子脫了,上到床上,靠在他旁邊的位置上,用被子蓋上了自己的腿。


    他很帥,雖然我一直都不願意承認,而且自己也多次把他和惡魔歸為一類,所以他的五官曾經在我眼裏是不存在的,而且我一直覺得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才會帥,因為這樣我就不會有壓迫感。


    我用手輕輕的抺去了他眼角的淚水,我知道那是淚水,而不是汗水,因為它的溫度是那麽的熱。


    肖陌丘握住了我那隻為他擦眼淚的手,他並沒有睡著,雖然閉著眼睛,但他一直是醒著的,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頰上,我的手一直都很涼,我不知道他是想要暖熱我的手,還是要我幫他冰一下他燥熱的臉。


    時間在昏暗的房間裏流淌著,我們在時間空隙裏這樣躺著。


    肖陌丘打破了寂靜,他說:“你一定很恨我,在你眼裏我應該不是一個好人。”


    我也幽幽地說:“不,我不恨你,因為我也不是一個好人。”我說的是實話,我不恨他,雖然我們總是針尖對麥盳,但是我沒有恨他的理由。


    他說:“我是真的想讓你幸福的,雖然我沒有那樣的能力,但是至少讓你能安穩的生活下去,這是我最初的願望,但是沒想到事與願違,讓你那麽痛苦。”


    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沒有力氣說話。


    “你太倔了,真的讓我想不到我們會成為現在這樣。”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很喜歡你,我可能沒有對你說過,喜歡到願意拿錢幫你救你的心上人,喜歡到就算是一個軀殼我也想留在身邊,這一點違背了我一貫的做法,原來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果然是:你愛的人就在你的身邊,可是她的心卻在想著另一個人。”他的聲音響在我的耳邊,“你那麽小的年紀卻有那麽強大的精神,卻是我沒有想到的,也許我喜歡上你就是因為你對那個男人的執著和忘我。”


    “其實那天讓你走我也很後悔,不是想一直要禁錮著你,而是擔心你的生活,害怕你上別人的當,我一直愚蠢的以為自己是在保護你。”


    “不過你,真的把我給毀了,是真的,我開始討厭那種醉生夢死的生活,討厭燈紅酒綠的消遣,因為熱鬧之後會很空虛,我很想念那個有一雙淩厲目光的女孩兒。”


    “在別人的眼裏我是一個事業有成的人,但是我心中最高的那座大廈還沒有落成,我身邊的女人也很多,但是我心中最想要的那個女孩兒還沒有得到,其實我一直很自卑,我放過你,給你自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對,但請你相信,我一直把你放在身邊的理由不是因為那五十萬,而是因為我愛你。”


    他一直在我耳邊說著,不需要我的迴應,他一直在說。


    肖陌丘說:“請你相信,我一直把你放在身邊的理由不是因為那五十萬,而是因為我喜歡你。”


    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是我一直不願意這樣承認而已,他從不欠我什麽,我忍住眼淚去擁抱他,他用嘴唇吻幹我臉上的淚,那些淚水幹了之後又會馬上流下來,他的嘴唇輕輕在我臉上遊走,快接近我雙唇的時候卻停了下來,我睜開了淚眼朦朧的眸子,對上了他愛憐的眼睛,然後他輕輕地吻上了我的唇,這一次我沒有拒絕,因為今天我們躺在這裏,是平等的。


    在一個床上睡了無數天的兩個人,這是第一次,毫無保留的深情擁吻,為了這一到來太遲的吻,我們都流著淚。


    他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裏,緊緊的,他說:“我愛你,愛得都讓我的心很疼。”


    他說:“記得一個朋友說過一句話:真正的愛情就像是籠中的小鳥,並不是你把它養在你的籠子裏它就是你的,愛她你就要給她自由,讓她去飛翔,如果她飛迴來了,那麽她是愛你的,如果她不再迴來,說明你不曾真正擁有過她。”


    他的這句話讓我我們倆都陷入了沉思,說到底我們都是不懂愛的人。


    時間一秒一秒的溜走,他抱著我漸漸地睡著了,唿吸平穩,安靜祥和。


    我的眼淚已經幹在了臉上,我睡不著,隔著青紗的窗簾看到外麵的月光,正靜靜地散在屋內,淡淡的昏暗讓我覺得我們這樣抱著好像過了很多年,我其實早就不再恨他,我對他的態度隻是因為習慣,僅僅是習慣,習慣了對一個人憤怒,有時候在午夜夢迴的瞬間,我也想過我們會不會有一天像這樣沒有隔閡的抱著。


    天還沒有破曉的時候,我輕輕地起來,為他蓋好被子,看著他像孩子一樣熟睡的樣子,微微地笑了,我穿上大衣,關好門出去了。


    這是他留給我的最美好的一夜,我真的輕鬆了,我們之間原來就是那麽簡單的關係,是感情的關係,不是金錢的關係,當然我忽略了自己一直在利用他的感情,我自私地利用他卻又傷害他,我占有他的金錢卻打擊他的心。


    在這段關係裏麵,原來最不可原諒的人是我。


    我離開了酒店,因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會有一種習慣,在他清醒過來以後,他會不會忘記在這一晚對我說過的話,他會不會也會習慣的再繼續仇視我,他是那麽喜歡偽裝,我選擇悄悄地離開,從今天以後,我們是不是誰也不會虧欠對方了,我們是不是就能平等的存在了。


    學校快放寒假了,洛洛迴家之前,我請她來我們餐廳吃飯。


    我給她叫了牛排、沙拉,還有好吃的甜點,洛洛心花努放,她一邊吃一邊說:“看到你這樣,我也很受鼓舞,以後畢業了找不到工作,我也來這個餐廳,你彈琴我唱歌,絕對默契。”


    我拍著她的肩膀說:“我怕你一唱,把別人都嚇跑了。”


    “有那麽誇張嗎,以後我要是成了大明星,他們花重金都請不來我。”


    我問:“小靜呢,她怎麽樣?”


    “她,還和以前一樣。”說完,洛洛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你猜那天誰給我打電話了?”


    我漠不關心:“誰呀,我認識嗎?”


    “你肯定想不到,是阿北,他還問了你的情況呢,不過我很奇怪他為什麽不親自給你打電話呢?”


    這話讓我一驚,這個恩將仇報的阿北終於出現了,我一下抓住洛洛的手:“什麽時候的事?阿北現在在哪兒?”


    洛洛推開我的手:“哎呀,放開啦,還讓不讓我吃啊,我哪兒知道他在哪兒,我問他來著,可他什麽都沒有告訴我,他用的是座機,後來我打過去是個公用電話。”


    我泄了氣,鬆開了手,現在找到他還有用嗎?葉少涵的案子早已塵埃落定,肖陌丘的錢也不需要我還了,找到他還有什麽用嗎?


    我搖了搖頭,他拿走的錢,現在對我們都不重要了。


    我問洛洛:“你把我的事都告訴他了?”


    “是啊,你的情況,我都說了,這還要保密嗎?”洛洛一邊吃一邊說。


    我搖搖頭。


    “不過,好像他也挺關心你的,聽他電話裏的口氣,好像很難過,反正挺奇怪的。”


    我對洛洛說:“葉少涵出事時他拿走了一筆屬於我的錢,所以他不敢和我聯係,就讓他用那些錢給自己買塊墓地吧。”


    “你丫可夠狠的,不過,幹嘛不要啊,要是我我就要,拿著那些錢,不就衣食無擾了嗎?”


    “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自食其力。”我說。


    洛洛皺著眉說:“是不錯,姐姐我真不想迴家,想在這裏陪你,你養著我,好不好?”


    我瞪她一眼,“我怕我養不起你。”


    “好了,看吧你嚇的,我看我還是迴去吧,從老爸老媽那騙點錢,他們摳兒門著呢。”說著洛洛翻了我一眼,“你說你,真讓人想不通,有好好的少奶奶的日子不過,偏要到這裏來賣藝。”


    “你是不是吃飽了!”我去拿洛洛麵前的盤子。


    她馬上搶過去,“行了,行了,我不說了,你也知道,學校那些飯菜吃得我快一臉菜色了,你還不讓我多吃點。”


    送走了洛洛,我的腦子裏還留著兩個字。


    阿北,這個名字會莫名的讓我心疼,不是因為他偷走的錢,因為那些錢本來就不是我的,所以我並不覺得失落,是因為這個人一度讓葉少涵陷入困境,也是他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和命運,但是一個恨字,如何能表達我的情感。


    因為,也是他曾經見證了我的生活,是我無比留戀的那段日子的唯一參與者,我希望找到他,又害怕找到他,他已經不能改變什麽了,他隻會讓我心上的那個傷疤裂開,要說痛,不是沒有過,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痛帶著複雜的傷感,衝擊著我,在我剛剛開始新的生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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