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夢中的甘露被我吵醒,她隔著防盜門問:“是誰呀?這麽晚了。”


    我說:“是我,玫瑰!”我盡量壓低聲音,以免吵醒鄰居。


    甘露打開房門看到我時,嚇了一跳,“玫瑰,怎麽迴事?”


    我知道我的臉還有些腫,我也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


    我摸了摸腫脹的臉說:“被打的。”然後把皮箱拖了進來,“我想在你這裏住兩天。”


    甘露心痛的看著我說:“先住我這兒吧,被誰打的,為什麽?”


    我輕描淡寫的說:“我借了別人的錢,因為沒錢還,所以做了他的情人,現在他打了我,把我趕出來了。”


    甘露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說:“是五十萬?”


    我點點頭,甘露突然把我抱住了,她抱的很用力,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還邊哭邊說:“玫瑰,對不起,對不起。”


    我安慰她:“沒關係啦,現在我被趕出來,說明我不用再還錢了,應該高興才是啊,五十萬,賠了他半年還不到,我還賺到了呢。”


    甘露哭得更兇了,淚水沾濕了我的衣服,她與其是在為我難過,更不如說是在為自己愧疚。


    女人真的是水做的,她比我想象得脆弱多了。


    直到我的手機鈴響了,甘露才放開我,是洛洛打來的電話。


    洛洛好像也是從夢中剛醒過來,聲音還有點啞,她說:“玫瑰,你在哪兒,肖陌丘說你走了,沒地方去的話先來宿舍吧,和我一起睡,他說不知你有沒有錢住賓館。”


    我說:“放心吧,我在甘露這裏。”


    洛洛打著哈欠:“那就行了,困死我了,對了,發生了什麽?”


    我說:“沒什麽,迴頭我再告訴你。”


    洛洛說:“好吧,那我睡了。”掛了電話。


    我先暫時住在了甘露家裏,她家是個兩居室,正好有一個房間可以讓我住。


    甘露說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是我不想打擾她太久,我想先找一個工作,最好的能包住宿的,實在不行也可以去外麵租房住,不過,要先在她家呆一陣子了。


    第二天早晨甘露起晚了,可能因為我昨天晚上的打擾,她匆匆忙忙收拾完準備上班,“玫瑰,冰箱裏有吃的,你自己弄點早點。”


    “我知道了,你喜歡吃什麽?我晚上給你做。”


    甘露笑著拍了拍我的頭:“你還會做飯呢,真想不到。”


    我說:“以前學的,為了做給葉少涵吃。”說到這裏我們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在甘露這兒一住就是一個星期,我表麵平靜,其實內心很迷茫,我經常坐在甘露家明亮的客廳裏想起肖陌丘那張晦澀的臉,那是一張類似困獸一般的表情,我總覺得那晚我走出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流淚了。


    在這樣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是他太殘忍,還是我自己太殘忍。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我離開後,他是不是就不用夜夜買醉,但是他一定還是在恨我,我還是覺得虧欠他的。


    我更願意看到他像從前一樣,帶著玩世不恭的微笑,遊刃於各色美女之中,那時他的需求簡單而直接,不會帶著陰鬱的眼神,很懷念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走過他的生命,還沒有留下痛苦和傷害。


    可是不可能了,我想世界上如果有後悔藥,他一定想吃一顆,而我不會,我知道我的路必須要這樣走,他曾留給我的傷痛和希望,都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了身體裏,無法抹去這樣的經曆,也讓我的身心,被現實蹂躪之後,更加趨於頑強和成熟。


    這個世界不是說誰離開了誰就不行,我也要學會掌握自己的命運。


    那天晚上甘露很晚才迴來,帶著一身酒氣,進門後,鞋子還沒有換她就問我:“做文秘有沒有興趣?”


    這幾天她為我的生存問題費盡了心思,早晨出門的時候,她還讓我在家練習使用電腦和打字,她說看能不能把我招到她們公司,她說這樣我們姐妹還有個照應。


    我說:“做什麽都行,就是讓我掃地倒垃圾也可以的,我就是想自食其力。”


    “那怎麽行呢,怎麽能讓我們玫瑰掃地呢,放心吧,交給我來辦就行了。”甘露一邊說著一邊進臥室換衣服,“這周五我帶個朋友迴來吃飯,你來露一手嗎?做點好吃的。”


    我隨口問:“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是一個同事,我的上司。”甘露的迴過頭來,臉微微的紅了一下,說道。


    我看著她的表情,我突然很害怕這餐飯。


    我不想甘露為了我去做一些讓她為難的事情。


    甘露的上司個子不高,和她站在一起不相上下,由於男人不顯個子,再加上他有一點微微的發福,更顯得不夠挺拔,這樣看來,客觀的說,甘露和葉少涵站在一起才更加協調,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阻止自己把思維帶到葉少涵身上去,那樣我就會掉入陰鬱的情緒中不能自拔,一想到他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著我所無法想象的苦,我的心就會無端的疼痛。


    甘露讓我叫他魯哥,然後介紹我說:“這是我的妹妹,玫瑰。”


    魯哥仔細看了我一眼說:“玫瑰,好聽的名字,沒想到你還有一個這麽漂亮的妹妹呢。”


    我乖巧的說:“我沒有姐姐漂亮,她才是大美女呢。”


    甘露笑著說:“什麽時候嘴這麽甜了。”


    魯哥也笑著說:“都漂亮,都漂亮。”


    我準備的完餐讓甘露更是吃驚,在她的眼裏,我隻是一個遊手好閑的千金小姐,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手。


    那個微胖的魯哥吃著飯菜也讚不絕口,他欣賞的看著我問:“你是什麽學曆?”


    我還不知道怎麽說,甘露就搶先迴答:“玫瑰上的是大學,藝術院校,不過還沒有畢業,她不打算上了。”


    “哦,為什麽不上了呢?”魯哥問。


    還是甘露在說:“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學費又很貴,所以她想讓我幫他找個工作,咱們公司不是在招文秘嗎?你看她合不合適。”


    魯哥接口說:“沒有問題,來我們公司吧,隻是我覺得放棄學業很可惜。”


    我說“謝謝魯哥和甘露姐,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在新大陸西餐廳彈鋼琴。”


    甘露不太相信地說:“是嗎?這麽快啊。”


    “也是今天才找到的。”我微笑著。


    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快找到工作。


    記得那天很晴朗,天空一絲雲都沒有,太陽很大,暖暖地照著,我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步行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雖然冬天的風很冷,可是我的心情很好。


    後來我就走到了那個西餐廳,就是葉少涵第一次帶我去的那個餐廳,原來它在這條路上,離甘露住的地方不算遠,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因為不是在飯點,人並不多,我坐在我和葉少涵曾經坐過的位置上。


    可是已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想起那時候,就像是隔世的故事,那麽不真實,那麽遙遠。


    服務生拿來菜單,我大概看了一下,都非常貴,我說:“我先看一下,一會兒再點。”


    服務生禮貌地站在旁邊說:“好的。”


    服務生一直站在那裏,我也有些尷尬,就站起來。


    這時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我還沒有解釋為什麽要離開,那個人對我說:“好久沒見你來了。”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聽過我彈琴的經理。


    我突然興奮地說:“我可以在這裏彈一首曲子嗎?”


    經理溫和的點點頭。


    我有很久沒有彈鋼琴了,我坐了上去,張開了自己的手,還是那雙手,可是我不知道我心底那些陰暗複雜的經曆,還能不能讓我彈出如水般清純流暢的音樂。


    行雲流水的歲月,風華還在嗎?美夢徜徉的年紀,青春是否遠去,我想象著自己在舞台上謝幕的情景,那些掌聲曾迷亂了我的方向,我追尋著那些音符,飄揚在空氣中。


    我的雙手停下來的時候,那種寂靜也讓我陶醉,零零星星的幾個客人,給我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大堂經理遞給我一杯水,他說:“你彈的很好,你是鋼琴專業的吧。”


    我點點頭,“不過已經退學了。”


    那個經理有點吃驚:“為什麽?你彈得不錯,應該很有前途的。”


    我苦笑了一下,前途這兩個字,對我來說,還不如生存更實在一些。


    所以第二天,不知是什麽力量驅使我又走到那裏的時候,那個經理第一眼就看到我了。他和我聊了一會兒,後來他問我想不想再彈一曲。


    我又坐了上去,越來越熟悉坐在這裏的感覺,一曲下來,我看到經理在和一個人聊天,就沒有打擾他,準備離開,可我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那個經理叫我:“姑娘,請留步。”


    我停下來,他說:“我有點事想和你說一下,你方便嗎?”


    我點點頭,跟著他來到了一個房間,他讓我坐下來,又倒了一杯水給我, “剛才聊天,你說你在找工作,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裏工作?”


    我睜大眼睛,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這樣的,正好快過年了,我們這的彈鋼琴也是學生,有一個長期合作的正好有事請假了,趕上快放寒假也沒找到合適的代替,所以我想在這段時間請你來試試。”


    我不假思索地說:“好啊,我當然願意了。”


    經理說:“剛剛我們飯店的經理聽了你的彈奏,也覺得挺不錯的,時間基本上是中午三個多小時,下午到晚上長一些,五個小時,你隻要中午和晚上按時間來就可以了,所以也沒有休息日,工資一個月四千,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說:“沒有問題,不過能給提供住的地方嗎?”


    “住的地方?倒是有給服務員和廚師租的宿舍,這樣吧,我給你安排一間。”


    我真是太高興了,“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經理想了一下,“下周一吧,我先把宿舍給你安排好,這幾天你也可以來聽聽其他人的鋼琴的彈奏。”


    我謝過經理,真沒有想到,這麽快就找到工作了,我高興的離開了餐廳。


    終於可以自食其力了。


    沒過多久,我就搬過去了,大堂經理給我安排了一間單獨的宿舍,是筒子樓裏的一小間,不過我已經很滿意了,因為別的服務員和廚師都是好幾個人住一間的。


    我的房間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個寫字台,一個衣櫃,一把椅子,再別無它物。


    說說大堂經理吧,他叫曲忠,大家都叫他曲經理,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笑著說:“你的名字好有意思,曲終人散。”


    曲經理尷尬的笑了:“我都沒有想到。”


    我的工作性質要求我的衣服不能穿得太隨便,所以我那些平時的衣服就登不上大雅之堂了,曲經理陪我去買了幾件保守的禮服式裙裝,在這方麵他很在行。


    而且曲經理給我了很多樂譜,讓我沒事的時候多學習,練習。


    曲經理是那種斯斯文文的人,個子不高,人也很瘦,帶個眼鏡,所以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小,但是他很敬業,也很公正,所以每個人都聽他的,他說我年齡小,也很照顧我,不過我覺得他過於呆板了。


    這個餐廳的老板不常來,所以我也一直沒見過,前麵由曲經理全權負責,而後廚是由一個叫張經理的負責,劇說這兩個人都深得老板信任。


    從此我開始了自力更生的生活,如果葉少涵知道我現在能自己養活自己,會不會欣慰的笑。


    我穿著這些看上去高貴優雅的衣服,化著淡妝,坐在鋼琴麵前,很莊重,


    彈鋼琴是我喜歡的事情,一直彈我也不會覺得累,所以我覺得這個職業是最適合我的。


    從我的手指中飄出來的音符,飄蕩在整個餐廳裏,我的眼神也會隨著它們變得寧靜,變得美麗,音樂可以讓我忘記很多事情,讓我的心有一種被洗禮之後的純淨。


    生活雖然很艱苦,但是內心卻充實。


    隻是迴到宿舍,我也會孤獨,這時候的一個人和在肖陌丘家中的一個人是不一樣的,那時候就算是一個人,也會像一隻好鬥的公雞,隨時對著那個假想中的敵人豎起脖子上的羽毛,而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孤獨,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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