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陽光明媚,正是人們出行的好時節。


    年輕人都忙著在外打拚,鐵路往返方便,火車不斷提速,正是出行的首選。


    正準備上班的保潔大姐們,不乏也有退休的大媽,她們從家裏出發時,那心情別提有多愉悅,又去上班囉,爽啊。


    等一上車後,卻是另外一番風景在等著她們。


    今天這班次,楊鳳鳴做1號,2號乘務員也是播音員,叫苗紅,2號大姐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老嫂子,名叫趙圓圓,她住在火車站附近,每天上下班都是迴家,不用住宿舍裏。


    住宿舍裏的大姐們呢,根本睡不好,一間宿舍好多人(老板為了節約開支唄),每個人下班的時間都不一樣,宿舍內永遠都是人在走動,或洗洗曬曬的,很難安靜。直到淩晨一兩點鍾,才能徹底安靜下來來。


    等睡不到三五個小時,又開始陸陸續續有人起床出乘了。


    正因為趙圓圓離火車站近,上班比較方便,上班下班在路上不怎麽耗費時間,所以,剛退休了,想繼續找點適合的事來打發時間,一來充實自己,二來,掙的芝麻錢。所以,聽熟人介紹就來了,很好,挺適合的。


    一直打零工到現在的趙圓圓,習慣了打工做事。年輕時在城裏流浪,為了養家糊口,供孩子讀書,一刻也不曾閑過。早習慣了忙忙碌碌,也是辛苦的命。


    這剛退休嘛,當然以繼續打工為主。隻因年紀大了,不是很好找事做。這不,到火車站做隨車保潔,不限年齡,隻要身體吃得消就可以了。


    剛實習的第一天,在車上顛簸十多個小時,隻覺得好累,那一雙腿喲,比灌了鉛還沉,拖都拖不動,還是帶她的師傅說:“你到衛生間裏去坐一哈,休息一下。”


    稍稍坐了一下,衛生間裏的氣味又接受不了,隻得硬著頭皮又跟著師傅在車廂裏轉悠,給師傅幫忙搭把手。


    第一天總算熬過了,第二天就堅持唄。第二天實習,晚上下班時,頭暈乎乎的。


    實習第三天,咬牙切齒地再堅持。就不信邪,別人能做的,自己也能做得下來。


    就這樣,三天實習一口氣熬出來了。迴到家裏。那頭似乎還在打轉轉,即使人在家裏,好像房子也在轉。好在領導安排五天休息才正式排班上崗了。


    剛開始上崗膽怯哦,因為三天實習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摸透,特別是上視頻儀,是最吃力的事情。


    本來視頻儀歸乘務員安裝的,可不知是怎麽迴事輪到該保潔大姐們來安裝了,並且是上車的第一件事。


    始發站上車前,有的車長同意在站台上,大姐們就可以先把視頻儀領到圍裙兜兜裏,這樣節約一點點時間。


    有的車長不同意,非要等列車來了開門後再統一到某一車廂來拿視頻儀。有的大姐先把工具箱放到車廂裏,在來拿視頻儀,對講機裏就開始唿叫:“2號大姐,快過來拿視頻儀去裝啊。”


    四個大姐都往一個車廂裏擠,有的大姐覺得一起去,在那裏等著浪費時間,就先把工具箱放在自己的車廂裏,再來拿視頻儀,免得拖個工具箱又累又麻煩。所以一上來,二號大姐就被唿叫。


    四位大姐先先後後一個一個去數數,每人八個視頻儀,八個鎖頭。沒放工具箱的,領好了把自己的工具箱隨便一放就去裝那視頻儀。


    大姐們哪有乘務員年輕視力好,顛起腳尖,仰著頭,那右手在視頻儀的鎖頭上搗鼓半天,總算安好了一個。


    然後再繼續裝第二個,第三個,又想順便把工具箱帶著往前麵走,因為每個人有四節車廂要裝嘛,都是在九號車廂領的視頻儀,再往各自的車廂走過去。


    等大姐們勉強把視頻儀都裝好了,自己的事情還沒來得及開始做,那乘務員已經在大姐們裝視頻儀的時間內把自己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這時候,乘務員就開始在對講機裏拚命唿叫:“2號大姐,廁所裏的紙還沒上。快點把廁所裏的紙補上。”


    大姐們的工具箱還沒整理好呢,那撮箕,掃把,拖把,三色毛巾,三色布,芳香盒,嗨,一大巴簍子的事等著大姐去做。


    工具還沒整理好,乘務員們自己早搞好了準備工作,又開始唿叫:“4號大姐,幫我拿六雙拖鞋,六個三件套。”


    “1號大姐,順便給我拿四雙拖鞋,六個三件套,謝謝啊。不用急的,你忙完了再送過來。”這是楊鳳鳴在對講機裏講。她這樣唿叫,是提醒自己的大姐去拿備品時按這個數字去拿,免得拿多拿少的,又要跑一趟。


    這大姐們手忙腳亂地擺弄自己的工具之類,這會兒又要騰出手來迴複乘務員的唿叫:“收到,等我去拿了備品再給你送過去。”


    可伶大姐們一上車就幫乘務員安裝視頻儀,自己的事情留著下一步再去做,這倒好了,幫別人把事做了,視頻儀裝完了,人家就有閑功夫在那裏卯起勁來大唿小叫,像黃河要決堤似的,驚昂鬼叫。


    備品還沒去拿,大姐們必須先擦門槽,給所有垃圾桶,大大小小十幾個,一一順注水。


    這注水就像那廁所裏簽字一樣,完全是畫蛇添足,脫褲子打屁——多此一舉。無形之中給大姐們又增添多餘的屁事。


    那水注在垃圾桶裏,水淋淋的,等會收垃圾,濕漉漉的垃圾袋,又不好弄,搞得手上都是濕答答的。煩人不,好多餘,添亂。


    始發前的準備工作,大姐們不任是炎熱的夏天,還是寒冷的冬季,那衣服,一上車就開始被汗水打濕了。特別是冬天,貼在背後真不是一個滋味,還得一穿就是一整天,十幾個小時。


    大姐們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對講機裏又傳來唿叫:“2號大姐,五號車廂的過道上有好多水,你趕快把拖把拿過來拖一下。”


    哎喲喂,就是不得消停哦。


    做1號的楊鳳鳴,在對講機裏聽到乘務員都不停的在唿叫,也是納悶了,“你們不叫,大姐就不會做嗎?一天上幾十卷紙,你們沒叫,大姐們還不是裝在廁所裏了。”


    因為,一上車後,第一聲唿叫的是2號大姐,那可就對不起了,一天下來,對講機裏唿叫的全是二號大姐,有事沒事就在那裏叫。包括列車長,也是跟著湊熱鬧,因為列車長也會在車廂來來迴迴要巡視的,走到5號車廂至8號車廂時,那廁所啊,那過道啊,那座椅後背啊,總有事要做。列車長也是二號大姐長,二號大姐短的叫個不停。


    大姐敢不迴複麽?


    還有的乘務員,看到大姐就在她的前麵在收垃圾或者做其它的事,那二號乘務員也是,看著二號大姐的背影在那裏叫,甚至隻隔了半節車廂,看著二號大姐的臉,還在對講機裏叫:“二號大姐,六車五排有旅客把餅幹掉地下了,碎了一地。你過來掃一下。”


    不知這年輕人是何心態。


    正忙活的二號大姐,又要騰出手來在對講機裏迴複:“好的,馬上過來。”


    那苗紅還在那裏偷笑。


    這就是早上一上車大姐的待遇。趙圓圓從家裏出發的那種愉悅感,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天繁忙的工作自不用說。每個人四節車廂,滿坐時三百多號人的吃喝拉撒下來,都得大姐不停地收拾擦屁股。


    不知有多少次,那廁所用過之後都沒有衝水,惡心得很。正所謂自屎不臭,自己拉的自己衝刷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要別人來搞的話,真的不是蠻好吧。


    至少與“文明”二字毫不掛鉤。


    這是動車上的一大特色哦。阿姨不停地在廁所裏刷蹲便器,衝馬桶。還要在廁所裏的保潔卡上簽字。


    那保潔卡簽字,最開始有列車長簽字的空格,也有乘務員簽字的空格,他們的空格都是一個小時一檔空格簽字,


    保潔大姐簽字的空格是半小時半小時一簽的空格。


    保潔卡的最上麵必填的有,列車上的負責成員,比如,廁所所長。列車長,乘警等等,還要填寫當天班次編號,當天的出乘的年月日時等。


    因為純粹是畫蛇添足,所以,都落在了大姐們的頭上。因為大姐們必須不停的要到衛生間做衛生,衝刷蹲便馬桶等,順便幫忙都簽了。


    可伶大姐們有好多不會拿筆寫字,可把大姐折騰的喲,事情本來就多,四節車廂,三百多號旅客,那有時間每半小時左右去幾個廁所簽一大堆的名字,又不會寫字,本來就是脫褲子打屁,多餘的事情。所以,就有大姐抽空提前把字寫完了。


    幫別人的簽字,都是別人要大姐幫忙的,這會兒幫忙了又幫錯了,提前簽了,違規。


    被列車長看見,被乘務員發現了,對不起,撕了,給我從頭到尾重寫。包括保潔卡最上麵的什麽衛生所長哦,列車長哦,乘警哦,車次哦,當天的年月日哦,等等都給我重新寫,幾大張,全部重寫。


    把個不會寫字的大姐弄得一口氣寫這麽多,又要一個一個再放進廁所的保潔牌上麵卡好。


    一通下來,可伶老老實實的大姐,一絲不苟地寫完再去一個一個廁所裏去掛。


    五十多歲的大嗎,被二三十歲的正宗的直係上級領導(乘務員就是大姐的領導),搞的把鼻涕一把淚的。那些乘務員們與自己的兒子姑娘差不多年齡。


    就這會兒寫字簽字的一通折磨下來,費去好半天時間,這都是幹活的時間啊。等把這保潔卡的字折騰完了,堆在便池馬桶裏的大小便哦,幾個廁所,有一多半是堆在那裏沒人衝的。


    大姐再來一邊掛保潔卡,一邊衝吧。


    當然了,永遠是那句話,“你做的就是這些事。”


    是啊,做得就是擦屁股的事。並且必須笑容可掬,開開心心地去做,一句話過頭了,謔,那旅客的尚方寶劍隨時隨地可以拿出來,那就是,“投訴”。


    等到了快要下班了,乘務員們可以提前做下車前的準備工作,收拾自己的工具箱,隨身的小行李等。


    可大姐們就不行,絕對不允許提前收拾工具箱,理由很充分,“這麽早就收了?還要用唦。”


    那工具箱裏的撮箕,掃把,拖把,三色毛巾,三色瓶等等等等,需要時間做啊,不允許提前做,最後一兩站的時間,是收垃圾的最高峰,所有椅子後背的清潔袋,十幾個垃圾桶卸袋子,套袋子,還有廁所裏的垃圾桶,也是要卸下袋子,套上袋子,還有地麵垃圾,廁所裏衝水,廁所裏的白色垃圾,四節車廂都得大姐們去弄。


    總之最後一兩站,光收拾垃圾都收不完。


    等到站了,旅客陸陸續續下車後,座椅後背還是有好多垃圾沒收。因為大姐去收拾的時候,旅客總是不讓大姐收,說還要的,等一會。


    等旅客全部都下完了,四節車廂依然要收垃圾,得個幾分鍾吧,這幾分鍾比搶火還緊張,怎麽收拾工具箱?還有廁所裏簽字的保潔卡,保潔牌都要收,那都是大姐們的任務。


    偏偏乘務員們不準提前收拾工具箱,不準提前收保潔卡。


    更討厭的是,最後兩站下車的旅客,從座位上起身,走到過道裏等候下車時,順便去蹲廁所,一個接一個的進去,那保潔牌在廁所裏,拿又拿不出來,大姐隻得等在那裏,拿出了這一個廁所裏的保潔牌,再去取那個廁所裏的保潔卡,運氣不好,又要等。硬生生浪費那寶貴的黃金時間。


    急得大姐,是收保潔牌呢?還是收垃圾呢?


    那垃圾必須收,這叫終到作業,能不做麽?那保潔牌,乘務員不停地在對講機裏唿叫,“大姐,快把保潔牌送到餐車來,還有哪裏大姐沒送來?”因為她們等著收拾保潔牌呢。


    一個保潔卡簽字,保潔牌早掛晚收,活活折騰一群的人。


    那二號乘務員早已做完了下車前的準備工作,到了下班的尾聲,像巴本的,又故意在那裏叫:“二號大姐,快把保潔牌收了交過來,五號車廂馬桶的消毒條還沒有上。”哎呀,隻要是她能想到的借口,都要在對講機裏唿叫一遍。


    可伶趙圓圓,像上輩子是她的殺父仇人一樣,就不 讓你有一秒鍾的消停。


    四個大姐,四個乘務員,加列車長在對講機裏都聽得到,這純粹是二號乘務員在折磨二號大姐,沒有一個人去製止這種行為。


    因為這是工作,正常的工作。


    等下車了,在站台上,列車長把手機還給大姐時,列車長還會繼續數落一番:“你垃圾收完沒,座椅後背的清潔袋補齊沒?……”總之是,恨不得跟到人家家裏去數落一頓才舒服。


    這心態。


    如此辛苦一天下來,沒一句順耳的話。


    最後從列車長那裏拿來的保潔單子,四個大姐急不可耐打開那保潔單,爭相查看給今天的工作打了多少分。


    一看又涼了半頭腰,89分。


    這列車長給保潔大姐們打的分數,是對四位大姐一天工作的總評分。


    95分算可以吧。98分算做得最好,是列車長打的最滿意的分數。


    沒有100分的,說是不準打100分,做事總會有瑕疵。


    如果出現了提前簽保潔卡,與旅客發生衝突了等,打出60分,70分鍾也不是沒有過。


    大姐們辛辛苦苦做一天,累死累活的,沒有半點功勞,苦勞也是沒有的。


    雖然打多少分不與發工資相矛盾,也許列車長不知道吧。


    他們還以為,把分打得低低的就會扣大姐們的工錢,大姐們一天辛苦下來,也就百把多塊錢,是列車長工資的十分之一,他們心裏還不平衡。


    有時候還會刻意地,去折騰大姐們的其它行為,並且認為是非常正常的事。


    如果是列車長給大姐們發工資,會是什麽樣呢?


    這就是列車保潔大姐的一天,高高興興上班去,疲憊不堪迴到家。


    特別是,從列車長那裏拿迴手機後,出了站台,重複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今天又死了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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