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粗重的喘息聲從陳年的瓦礫堆中傳出,建築此時剛剛崩塌,揚起的塵土仍飄散在空氣中,又使唿吸中夾雜了幾聲咳嗽。


    厚厚的雲層在天際線裂開了一條縫隙,夕陽的殘光穿過縫隙照出了一片澄亮,在這微末的霞光下,土石堆中猛的鑽出了一隻手,空氣中土黃色的塵灰顆顆浸透了夕陽的餘暉,倒像一隻裹向歐伯特的裹屍布。


    歐伯特顯然無暇管這些,瓦礫堆裏鑽出了第二隻手。兩隻手奮力揮動,將隊長大人壓在自己身上的石頭還慢慢搬開。


    胸腔不受壓迫,剛起身的歐伯特本能的大吸一口氣,隨後他圓目一睜,把嘴裏的灰塵又咳了出來,老大不小的一隻隊長,現在連唿吸都不知道怎麽唿,真的是有夠好笑的。


    撕下內襯衣物的一塊布,歐伯特屏著息做好簡易麵罩,唿吸道這才好受一點。剛調整好內息的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趕忙起身撥開前方的一個小小瓦礫隆起,果不其然,裏麵是另一個掉下來的殺手同夥。


    ——分割線——


    今天的月亮很圓,皎潔的光芒細心的撒向了所有未被遮掩的事物,萬物都分配的平等和諧、一分不少。


    在這寧靜的夏夜中,一隻營火的光芒從某棟破舊的建築物中映出,這光芒散發著的不是月亮的冷光,反而像是模仿太陽的一舉一動。他那麽的賣力,火光一跳一跳的,但依舊沒有絲毫影響明月發散著韶光。


    或許隻有空虛者才會囂叫自己引以為傲的長處;圓滿的人從不賣弄自己的一技之長,隻有在真正需要時再展露幾分。


    篝火旁坐的幾個人,為首的人盯著很火,時不時丟塊木板作為燃料,臉色極差。


    歐伯特將視線從篝火轉到其他人的身上,大多數人都灰頭土臉、沉默不語,但有一雙眼睛與他的目光相碰,眼神中帶著疑問。


    “隊長,我們能不能先離開這裏,修整一下再……”對方打破了沉默,沾染了塵灰的臉龐在不穩定的火光下忽隱忽現,麵孔有些許稚嫩,似乎剛入殺手圈。歐伯特認出了對方是之前被他搶雪茄的人,好像叫什麽……侍夜?


    所謂離開修整,就是變相的撤退,歐伯特當即搖搖頭:“不行,任務還未完成。”


    “可是……隊友已經死了三分之一,留下來的也帶著傷,即使不遇到襲擊,刻章找到機會也微乎其微啊。”侍夜垂下眼簾,建築崩塌時,他在三樓,在二樓的另一個桓朝人死了,見自己再找想一起找的另一個殺手也被壓死了。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極大的衝擊,本身就剛入殺手界沒多少年的侍夜,現在心理陰影都被幹出來了。


    “不行,你以為任務完不成killer會饒你一命嗎?!”歐伯特變了臉色,惡狠狠的說道。


    “……”侍夜沉默了,其實killer現在忙於其他事情,清理門戶的事肯定無暇顧及,但剛才的話其實還有另一層含義:“即使killer沒時間追殺叛逃者,我也能就在這裏弄死你。”現在當然不是和歐伯特作對的時候,他麵有不甘慢慢點頭。


    隨後侍夜起身,拿出雪茄盒,未等歐伯特搶就遞給隊長一隻,嘴裏說道:“隊長大人失陪一下,抽根煙。”


    侍夜離開營火,靠著窗沿欣賞月光,嘴中叼著雪茄卻忘記了點火,他往四周看了看,自己處於篝火照不到的地方,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於是侍夜放心的拉開了雪茄盒的夾層,裏邊是一隻金屬製的徽章,邊沿刻著三隻盤旋的蟠龍,若是仔細端詳,能發現居於上方的蟠龍叼著一把劍,在月光的照耀下較刻章的其他部分更顯晶瑩,中間刻了一個字:明。


    明?明什麽?明朝、明天、明亮,還是……侍夜麵帶笑意,抬頭看向高懸的那輪皎潔。明月?反正不管是明什麽,刻章都在他手裏,隻要在向killer交付前不被其他人發現,他就已經完成了任務的二分之一,再與雖然身為隊長卻眾叛親離的歐伯特一比,勝利者隻會是他。


    和侍夜想的沒錯,刻章就在之前將倒未倒的那棟小樓中,他在建築倒塌的前一秒於書櫃縫隙處找到,記得那裏好像是什麽廠長的辦公室。


    侍夜收起刻章轉身欲迴到火堆旁,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行字,是桓朝話。


    歐伯特依舊注視著篝火,但雙眼已經無神,手中從房門拆下來的木板也不再添加,此時,他正迴憶著這短短一天發生的事。


    火焰的劈啪聲小了,像因饑餓而無力的難民般沉默寡言。


    12人,兩人死於目標襲擊,兩人死於小樓倒塌,屍體他都檢查過,沒有救活的可能,但他還是隱隱感到一種……不對。


    營火的照明範圍慢慢被黑暗蠶食,歐伯特旁邊的一個殺手搖了搖頭,這麽點亮,還不如露天的月光。


    究竟是哪裏不對?人數正常,死法也正常啊。至於死亡時間,在驗屍時屍體剛去世不久,這也看不出什麽端倪。


    火焰明顯小了,它拋出幾粒火星,像是警告,可惜歐伯特心思不在這,沒有添柴的想法。


    哪又是哪裏?是不是……太血腥了?目標襲擊的其中一個人脖子給砍了,身下一灘血泊,視覺衝擊力很大,當然,歐伯特見得多了,對他沒什麽用。


    火焰的劈啪聲又大了起來,突然,火苗猛的跳動了一下,給人一種火焰變大了的錯覺,不過火苗很快又迴到原樣,剛才似是迴光返照。


    說到血……等等,被建築物砸死的桓朝人出血量也很大,麵容好像一樣,莫非……他兩次看到的是同一個人?目標沒死?桓朝人是目標殺的?


    怎麽可能!他親眼看見了目標的屍體,拿到了目標的短刀……哦對,屍體被手榴彈炸焦了,認不清是誰的。


    火苗猛然爆出了一聲更響的尖鳴,如同寒鴉的尖嘯。


    為什麽炸焦……因為自己精準的槍法?別開玩笑了!子彈不可能每次都能射入炸藥層的,目標是故意炸焦那具屍體,然後換上衣服,換掉佩刀……難怪五樓天花板沒彈片,手榴彈是彈片去掉後目標自己引燃的!


    歐伯特此時額頭早已沁滿冷汗,若是他能在建築倒塌之後選擇把所有屍體翻出來……就能看到缺的人有四位隊員和目標,但屍體隻有四具。可惜,自己沒太在乎弱者的死活。


    火苗霎時熄了,歐伯特眼中這時才有了神,他盯著火焰熄滅時向上飄動的一顆火星,它飛到半空時,突然爆發出明亮的光芒。


    直到歐伯特中彈時,他依然認為那隻是火星。


    畢竟,他若不那麽認為,自己不就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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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於黑暗中的尤本偉並沒有因眾敵包圍而慌神,憑借著記憶分別向三個方向再次射擊。


    “砰、砰、砰。”還想扣動扳機的尤本偉猛的呆住,完蛋,之前的布局安排的太緊湊,忘記換彈了。


    現在換彈明顯是無稽之談,想切鋼刀上去近戰也不行——刀在敵人手上。


    實際上,killer的小隊為什麽搶鋼刀不搶clock也令本偉疑惑。若搜屍的把兩樣都收走,那自己就隻能潤了,沒有其他選擇。


    killer小隊的殺手在半夢半醒中迅速迴過神來,聽到槍聲的他們沒有呆滯,而是在頃刻間作出反應。


    “隊長死了!”


    “太好——呃,小隊遇襲!”


    “我中彈了!”


    “用照明彈!”


    “黑燈瞎火換什麽照明彈,把熒光棒拿出來。”


    聽見隻是受傷,尤本偉的心沉了沉。確實,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他真的不擅長射擊,況且剛剛還是在黑暗中。


    隨著敵人拉開背包將燈管粗的幾隻軍用熒光棒倒出,小隊周圍的景象立馬籠罩在綠蒙蒙的冷光中。


    而本偉則有如未仆先知般跳開,緊張的敵人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自己。


    光的傳播速度比人快,這點大家都知道,剛才尤本偉隻是在襲擊前就料到了敵人會做出這樣的反應而已。


    未找到自己的小隊眾人茫然四顧,尤本偉此時慢慢向後退,手中的槍械也不敢換彈,在拉開足夠的距離前,他不能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本偉的想法是這樣的,自己有體質優勢,齊射扛不住,一兩發子彈還是能吃得下的,隻要一直隱藏自己,殺手們定會四散搜尋,到時候再逐個擊破,豈不美哉!


    “哢擦。”後退的右腳踩到一條幹枯的樹枝,在這靜諡的夜中是絕佳的點綴。


    尤本偉臉一黑,合著倒黴的人輪到我了是吧?


    “唰!”不演了的本偉轉身狂奔,身後響起密集的槍聲。本偉背後冒出血花,他咬了咬牙,用快入鬼魅的速度跑出建築,躲在牆後大口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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