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古卡心裏遭受了多少,來自阿朵的暴擊。


    夏白總算是收迴那危險的目光,重新變得神在在起來,阿朵鬆了口氣。


    自家蠢弟弟保住了。


    這才有心思在意剛剛古卡說的話,便問道:“你剛剛說,找到什麽人了?”


    古卡看向阿朵,又把目光轉移向了對麵那個身影,用手指了指,\\\"就是他。\\\"


    幾人聞言,跟著望過去。


    視線盡頭,站著一粗布麻衣的年輕男人。


    他看上去二十出頭,因為新乃村地處偏僻,並未受到改土歸流的影響。


    男人一頭長發,鬆鬆的束在腦後,看著台上演出的皮影,國字臉上滿是沉思。


    古卡低聲說:“早上我出來,發現時間流速很奇怪,一個人都沒碰到,就一直在村裏溜達,到戲台這兒的時候,就碰見他了。”


    說到這兒,他稍微停頓片刻,滿臉寫著‘快問我,快問我’。


    阿朵手又癢了,輕斥道:“行了,別賣關子,趕緊說。”


    “哦。”古卡撇撇嘴,被血脈壓製的不敢反駁:“他說,他叫木奇,會做皮影,現在台上用的皮影,就是他做的。”


    “那他不就是…!”常平驚訝,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兒大。四周望望,發現沒人注意,才壓低聲音繼續道:“他就是剝自己妹妹人皮做皮影的那個人?”


    看著憨厚老實,真不像那麽狠心的人。


    古卡點頭,“這個村沒有第二個會做皮影的,木奇也是前幾年,和省城的皮影匠人學過一段時間,不出意外就是他。”


    夏白垂著眼,若有所思。


    鬼域的主人,讓時間在這裏停下,說明這段過往與後麵的結局息息相關,甚至是根本原因。


    那麽出現在場景裏的人物,就格外重要。


    陶山村長已經進行過溝通,得到陶桃待嫁的信息。


    那麽,這個木奇,就是接下來場景的關鍵人物。


    倒真有幾分網遊npc的既視感。


    “我們過去,和這位皮影師聊聊?”


    是疑問句,但夏白很明顯沒有征求他們意見的意思,徑直走了過去。


    清遠道長捏了捏經衣,頗感無奈。


    從頭到尾,自己都被這年輕人牽著鼻子走,偏偏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最符合當下情景的。


    自己想表現,都沒得表現。


    也不能為了出風頭,故意唱反調。


    真是,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常平:“道長,你幹嘛呢?”


    看他站在原地不動,常平戳了戳清遠道長的胳膊,示意跟上。


    經過早上一起勸說古卡,又一起被古卡懟迴來,他自覺和這老道長建立了革命友誼。


    “哦,來了。”迴過神,清遠道長搖搖頭,對於自己剛剛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


    多大年紀的人了,自己還和年輕人計較。


    快步跟上前方的幾人,參與進話題的討論。


    夏白走到木奇身側,明知故問道:“聽說你是皮影匠人?”


    木奇思緒從台上收迴,這才發覺身旁站了幾個陌生人。


    聽清楚夏白的問話,他那張憨厚的國字臉上,閃過一抹羞赧。


    “匠人可稱不上,我隻是和師傅他老人家學了幾個月,手藝算不上好。”


    清遠道長好奇:“那你怎麽不繼續學?學手藝這件事,可不能一蹴而就。”


    就像他學習道法幾十載,至今也不敢說,已經全麵理解。


    木奇失落的垂下眼,喃喃道:“不是我不想學,隻是我師傅說,他已經沒什麽能教我的,就讓我迴來了。”


    “那這是你師傅水平不夠啊!”古卡在一旁吐槽。


    徒弟教成這樣,師傅能是什麽大師?


    “才不是!”木奇憨厚的臉上,頭一次出現兇色,結實的胳膊肌肉隆起,捏著拳頭壓抑著怒氣。


    “我師傅隻是受限於原料,要是有完美的皮子,他肯定能製作出更好的皮影!”


    要不是朝廷不允許宰殺耕牛,師傅他何至於困頓在此!


    “你也想做出更好的皮影嗎?”夏白突然問。


    “當然!”木奇的迴答毫不猶豫,眼中都是憧憬,“什麽時候,我能做出最好的皮影,才配人稱一聲皮影匠!”


    ————


    直到周圍的村民又消失不見,台上的皮影班子也沒了聲響,幾人還記得他那執著的眼神。


    常平佩服道:“這可能就是這些人,代代追求的匠人精神吧!真讓人欽佩。”


    “是啊~”古卡陰陽怪氣拉長音調,在阿朵的大逼兜下來前,道:“沒點兒追求,也做不出剝自己妹妹的皮啊~”


    他是有姐姐的人,別說什麽虛無縹緲的追求,就算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對阿朵動手。


    更別提是剝皮這種殘忍的行為。


    所以,對於木奇這種,踩在妹妹血肉上的追求,他無比反感。


    要不是考慮到,他們此行的目的,那些失蹤的人還沒找到,他早就一蟲子咬死那個家夥了。


    此話一出,眾人默然。


    阿朵見大家沉默,斟酌著開口:“傳說也不一定是真的,不如繼續觀察看看,才能找到破局的關鍵。”


    “阿朵說的沒錯。”夏白讚同。


    先入為主,貿然給事情定性,並不利於他們之後的調查。


    迴到村長家,幾人歇息間,又是日月幾番輪轉。


    時間線再次推後一年。


    大旱第二年,夏白幾人見證了陶桃的終身大事。


    與她定親的,不是別人,正是木奇。


    木奇家中人口簡單,除了他和妹妹芸娘,隻有一個臥病在床的老母親。


    陶山心疼女兒,本不想她嫁進沒個幫襯的木家,但陶桃喜歡。


    陶山和金花拗不過,女兒這個潑辣脾性,本就是他們自己寵出來的,隻能答應下來。


    因為大旱,家家都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


    上一個時間線中,還能看見的秧苗,這一次徹底消失不見。


    連片的荒山,野菜都看不見一顆。


    村民們膚色蠟黃,眼窩深陷,都瘦成了皮包骨。


    朝廷賑災的糧食,到了他們手裏,隻剩些摻著砂礫的糙米。


    陶桃和木奇定親的事兒,並不能給他們麻木的生活,帶來絲毫影響。


    當時間線再次推移,夏白他們以為,下一瞬就能看到陶桃和木奇的婚禮。


    可他們看見的,卻是一身粗麻的木奇,跪在一個簡易的靈堂前,身側的少女哭的近乎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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