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胤賀頓了頓才迴道:“露兒性格乖張,在府上從不討喜叔母當真喜歡麽?”


    千零露聽話唬了一跳,賀哥哥莫不是真要把我送給皇後吧!縱使心中千百個不願意,這會兒也是不敢出聲的。


    南宮胤賀又笑笑道:“哎?叔母怎會喜歡!?不過一時圖個新鮮勁兒。”


    “賀兒,聽叔母說……”


    皇後話說到一半,南宮胤賀就迅速插過話來:“零露平日放縱慣了,一向沒大沒小,好事沒做幾樁,禍事倒是闖了不少!真是留在了宮中倒是不少給叔母添麻煩,不如讓侄兒帶迴去好生調教,再送叔母也不遲!”


    聽他這樣說,皇後也隻好笑一笑。千零露懸著的心也算放了下來,長長籲出一口氣。


    見皇後投過目光來,千零露微微垂目。


    “零露,你若想入宮,本宮隨時歡迎!”


    千零露行了禮謙和道:“謝皇後娘娘抬愛,零露確有不足,還望娘娘莫要怪罪。”


    兩人極是不願,皇後自知討了沒趣,臉色略帶一絲不悅,強帶笑容道:“罷了!本宮也不強人所難,你二人便退下吧!”


    千零露內心欣喜,連忙叩首謝恩,得到他們的恩準後便隨著南宮胤賀一道出了門。


    出了昭華殿,走在出宮的寬闊大道上,一路無語微風吹動他的衣衫翩翩,天地一片肅靜。千零露低頭偷偷瞄著他,且隻看他來迴前進的腳跟,臉上就不自覺的臊起來。


    她隻快步跟著他,沒想到南宮胤賀會忽的轉過身來,一個不小心撞進了他的懷裏。千零露摸了摸腦袋,哎呦一聲!


    看著他紋絲不動的腳尖想來此刻他也在這般看著自己,千零露的脈搏跳動漸漸急促,怦怦的直擊心髒。


    見他不做聲,千零露微微抬頭覷著他的神情,和逾期想的不同,那是一張冷漠而又嚴厲的臉,十餘年了她第一次見他有這種表情,不懂為何他會這般看著自己,她感到不妙心中大驚攥緊了衣襟低聲道:“賀哥哥,是出了什麽事?”


    他略略沉色語氣生硬,像極了丟失獵物的獅子。


    說道:“平日那些四經五書想是白讀了!今日裏竟做出如此荒唐事!若是今兒真把你留在宮裏,攪和進他們的爾虞我詐,我倒要看看你有幾顆腦袋夠砍!”


    千零露下唇咬的發白,直汩汩流淚。


    “賀哥哥,對不起都是露兒的錯!露兒今後一定多看多聽少說話。”


    默然片刻,南宮胤賀的臉色才稍有緩和,他背過身,邊走邊問:“火神令被偷一事,你打算何時對我坦誠?”


    千零露神情一愣,賀哥哥怎知是我?我這般小心應是不會留下證據的,還是詐我?這件事已然不能迴頭,如這就認了便是和他有了二心,我做這些又有何意義?


    千零露才定了定神,吞吞吐吐的迴話:“露兒不明白賀哥哥的意思!”


    “你到底還是…”他欲言又止也不迴首隻是停住腳步續道:“從未想過,你我竟也生分至此!罷了,如今你我心意更不相通,這些日子我甚是乏累,有些事我不願提及!但不代表我就是悶葫蘆!”


    瞧他背影躊躇,走起路來一步一搖,看起來憂傷而又無奈。千零露抽了抽鼻子酸酸澀澀,這件事總之是自己辜負了他,日後定交付真心,你可是我心尖上的人啊!又怎能讓你我愈行愈遠?


    千零露的心境猶如這落日餘暉燒盡了屋簷最後一片琉璃瓦,落寞的歸了山。


    等出了宮門接待的兩輛馬車已等待許久。


    “王爺請移駕驛站歇息!”手拿馬鞭的兩個小公公看著他們來了忙著行禮問安。


    南宮胤賀受了禮,點點頭便鑽進了馬車。


    千零露心情沉重,登上馬車撩起布幔輕聲問道:“公公驛站還有多遠!”


    這個小公公個兒雖不高,但說起話來極好聽。


    “皇恩浩蕩,給咱王爺安排的住所,是離王宮最近的,穿過這條街就是了!”


    望去空蕩蕩的街道在月色下像是撒了一地銀碎子,光閃閃的煞是驚人。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千零露抬抬頭看著那輪月卻道是永夜月同孤,不勝愁!


    聽著馬蹄聲噠噠的響,千零露愈發煩躁,接下來該如何緩和這看似圓實則殘缺的關係!


    不大一會兒,馬車停了。


    千零露搓了搓本就沒精打采的臉伸了個懶腰,小公公笑道:“小姐,到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稱謂,千零露多少有些不適應,她匆匆下了馬車從腰間摸出一些碎銀賞了他,見他喜笑顏開的行禮叩謝。千零露紅著臉往驛站奔走。


    待進了門才瞧見南宮胤賀已經上了二樓推開了門,這會再追怕是來不及了。


    她失望的往裏走著,忽的看見肖婉君的烏騅馬在馬鵬裏立著,它黝黑的毛發這會兒在燈火的襯托下油光發亮。


    千零露急切的拉住一個端茶走過的婢女問道:“有個女將軍帶著個醉酒公子可來過了嗎?”


    “她們來的最早,就在那間屋裏歇息!”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棟小樓也是兩層高,坐東朝西二樓還有盈盈燭光,她想著詢公子的安危,又怕他已經歇息了,坐立難安間隻好硬著頭皮偷摸爬上去,她小心翼翼的踩著木製的樓梯盡量不讓它發出聲響。


    好容易貓到了窗台前,突然瓷器掉在地上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她急忙踏濕了薄薄的窗紙,肖姐姐竟然也在裏麵!她已經去了鎧甲,著一身白色小袍,看起來倒和自己的那身男裝有些相似,那不就是自己的男裝嗎!千零露仔細一瞧那房間裏還放著自己的行頭!意思是——這是我和肖姐姐的房間!


    千零露苦苦一笑,今夜我要露宿街頭了麽!她喘了口氣又往裏觀望。


    肖婉君正往他嘴裏灌著茶水,地上已經吐出了一片水漬,這是讓他往外吐酒!看著他替自己受著罪,千零露心裏不是個滋味,就算真的沒地可睡也是自己的報應!


    不知道是隔音太好,還是離得遠就隻見他們張嘴,聲音卻是隱隱約約的聽不大清,千零露隻好貼到窗戶上透過指甲大的洞往裏看。


    “別再灌水了!太難受了!”南宮胤詢痛苦哀嚎著。


    “你不吐出這毒!當真要睡上三天嗎?”


    “不行,快讓我喝水,我不能睡…丫頭…還在等我…救命!”他聲音越來越孱弱。


    看他推出茶壺又奪過茶壺猛地往嘴裏倒茶,不一會兒南宮胤詢表情難看,“嘩嘩”的又都吐了出來,隔著窗戶千零露都能感受到濃濃的酒氣,她隨即掩鼻,心裏暗暗咒罵靖安王不是個東西!


    肖婉君慌亂中從千零露的行頭裏摸出一條帕子就往南宮胤詢嘴上擦。


    “那可是我的帕子!”千零露苦著臉嘟起嘴小聲埋怨著!


    “丫頭!”南宮胤詢抓住肖婉君拿帕子的手放在胸前紅著臉喚道。


    肖婉君害羞的低下頭。


    “為什麽你心裏隻有他!是不是因為我們認識的太晚了?”南宮胤詢激動的起身抓住她的雙肩問道。


    肖婉君這才意識到他口中的丫頭可能不是自己,她下意識的問道:“丫頭是誰?”


    南宮胤詢嘿嘿笑起來:“傻瓜,丫頭就是你呀!”


    “可是我心裏就隻有你?莫不是你在和哥哥吃醋?”


    “就是你那哥哥!討厭的很!你說你心裏隻有我是不是真的?”他眼神變得迷離。


    肖婉君放下心來嬌羞地點點頭。


    南宮胤詢緊緊的擁著肖婉君,嘴角掛著一抹笑意,似是食了蜜餞一般甜美。


    “肖姐姐你都把我的視線當光了!本身洞就小能看的空間有限,這下就隻能看見你的背影了。”她有些埋怨的喃喃自語。


    這聽不見也看不見的千零露索性賭氣不瞧了,背靠著窗台抬頭就能望見月。反正你倆以後也是要成婚的,現在同居一屋也應該沒什麽不妥吧!


    坐了一會兒千零露隻覺得又冷又渴,況且也不能在這坐一夜,便起身想要敲門卻發覺屋內燈熄了!


    她扶了扶身旁的木欄杆,笑道:“肖姐姐你可是害苦我了!”


    院落裏一片肅靜,隻有淒清的月光相伴,千零露恍惚的下了樓,來到院落中間隻有數十平的小池旁,她鞠著身子捧起透亮透亮的池水,放在嘴邊飲了下去,當真是渴了這池水喝起來竟也覺得甘甜!


    千零露隻覺得累了趴在池邊的石階上,望著池中兩朵已凋零的荷花,在月光的輕撫下無限清冷孤獨,再一瞧水中倒映的自己,眼窩深陷,麵上的一層胭脂浮起,嘴唇上也有一絲裂口,就連青衫裏的鎖骨也越發明顯,到底還是瘦了些!


    蛛毒深入骨髓,她心裏知道倒也沒有過多的歎息,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她輕輕撥了池水中的自己,隻覺惋惜道:“怎麽說也算一美人兒,不隨母親便是隨了父親,想必他也是個俊郎君吧!”


    過了許久,她環視四周皆沒了光亮,唯南宮胤賀的房間還掌著燈,賀哥哥因何不睡?會不會也在念著我?千零露胡思亂想著。


    秋日的夜裏還這般冷,她緊了緊衣衫蜷縮著總也抗不過倦意,隻盼著可以做個香甜的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零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Dary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Dary並收藏千零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