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胤賀感覺她離自己好近,仿佛可以感覺到她平緩的唿吸。


    “賀哥哥,每天起這麽早練功,那麽辛苦,為了什麽呐?”千零露忽然抬起頭問道。


    她的睫毛很長,上麵沾上了霜,由於屋裏比外頭熱,一會兒霜已經融化了,她的眼睛此時看起來有些濕潤。


    南宮胤賀看著這雙眼睛,他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他下意識推開她,自己係好了腰帶。


    為掩飾自己的失態,南宮胤賀連忙迴答道:“練功不過是為了自保和保護想要保護的人罷了!”


    千零露不解,又問道:“王爺不是有專門的侍衛嗎?怎麽還需要自保?”


    “廟堂之上,為了政權利益爾虞我詐,明槍暗箭防不勝防!這種事情哪是你能明白的?”南宮胤賀歎了口氣隨即拿起桌上的折扇大步走出門。


    千零露聽得有些恍惚,雖不能感同身受但從他的語氣中卻能深深感到那種無奈和憤怒!


    直到耳邊傳來他“嗖嗖……啾啾……”的出招聲,千零露才迴過神來,她偷偷倚在門後看著他練功,一時竟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原來還有人把扇子當做武器,他的身子斜走,一躍而起竟跳到屋頂這麽高,扇子在他的手中就像一把利劍,劃過之處,空氣亦在顫動!


    曾見過那些追殺自己的人動武,不在少數,亦見過肖家兄妹比武,但他那麽快的身手卻從沒見過。


    千零露心中生出異樣的情愫,此時的她還不懂情愛,隻曉得若是能早些認識他,阿娘便不會死了!


    她在這裏出神,卻見太陽從東方微微升起,泛著片片紅光。


    南宮胤賀收了折扇,麵上皆是汗珠。


    千零露連忙拿出巾帕小跑過去為他細心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南宮胤賀怔了怔道:“露兒,你怎麽還在這?”


    千零露笑著嗔怪道:“賀哥哥!我說過要伺候你一輩子!你怎麽又忘了?”


    他接過巾帕自己又擦了擦,開玩笑道:“那豈不是,又多了一個需要保護的人!”


    “我可以和你一起學功夫嗎?自己保護自己!”說著握緊拳頭,對著空氣打了幾拳!


    南宮胤賀搖了搖頭,道:“女孩子還是讀些四書五經,學些琴棋書畫的好!練功很累的,有我保護你就夠了!”


    千零露聞言,心中一暖。


    這世上除了阿娘,他是第一個說要保護自己的人,心裏激動萬分,一時沒忍住投進他的懷中,用腦袋在他的胸口蹭來蹭去,像抱著母親那般。


    撒嬌道:“遇見你,一定是阿娘在天上保佑著我!”


    南宮胤賀心中一顫,自記事起還未有人敢近得他的身,更別說在自己懷裏這般撒嬌了!


    他臉上一紅,倒有一些不好意思!


    “這……不過是我應該做的罷了!”


    千零露這才放開了他,心中暗紂:他作為昌邑的王,或許保護他人已經是他的習慣了!想到這,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惺惺問道:“賀哥哥,你最想要保護的人是誰?”她不知道為何這麽問,反正她就是想知道。


    南宮胤賀長歎一口氣:“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


    見她豎起耳朵傾聽,眼睛圓圓的像一對銅鈴,露出一副苛求的模樣煞是可愛,南宮胤賀笑了笑沒有出聲。


    他剛練完一套功法身上有些酸痛,於是徑直走到門前,掃了掃石階上的雪坐下來,問道:“你果真想聽麽?”


    千零露走過來挨著他坐好,點了點頭。


    南宮胤賀這才說道:“我父王排行老二,和三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人同心一直在昌邑生活的很快樂,後來三叔被冊封為太子遷去了皇城!沒想到這才是他噩夢的開始!”


    “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大官,應該是好事呀!”千零露嘟囔著。


    卻見南宮胤賀搖了搖頭歎息道:“龍有九子個個想成龍,哪有這麽容易啊!三叔自去了皇城後一直小心翼翼,謹慎從事!爺爺到了晚年時,神智不清竟輕信了奸臣的讒言,誤判三叔造反,盛怒之下將他滿門抄斬!”


    千零露有些駭然,原來一個人一句話就可以結束這麽多性命!而且殺的還是自己最親的人,不禁驚道:“怎麽會有人舍得殺自己的骨肉?”


    “生在帝王家,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南宮胤賀恨恨道:“當得知三叔唯一的血脈胤詢也被關進天牢!父親費盡千辛萬苦在行刑的前天晚上將他救出,雖保全了詢弟的性命,但他們還是把他送去了掖庭!”


    見他眼睛紅潤,想必胤詢一定對他很重要。


    “掖庭是什麽地方?”


    南宮胤賀麵色有些發白,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傷感道:“隻是聽說掖庭是做苦役的地方,沒想到那裏竟是人間煉獄!不過兩年,他堪堪不能忍受便逃去了民間!”


    “想想也是,一個衣食無憂的皇室之子,怎能受的住!後來他怎麽樣了?”千零露迫不及待的問道。


    “爺爺駕崩後,七叔登基特赦天下,可詢弟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消息!如果當時我能為他做些什麽!也許結果就不是這樣了!”


    南宮胤賀痛苦的搓了搓額頭,這些話除了自己的父親還從未向他人提及過!


    他雖是王爺在這王府裏卻是沒有一個可以敞開心扉的人,同千零露訴說了這許多的難過,心上壓著的石頭就像一下被搬走了,暢快的喘了口粗氣!


    見他又是自責又是懊惱,千零露心頭一痛,原來看似衣食無憂的小王爺,也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所以他是你最想保護的人!”


    “他是我想要保護卻又保護不了的人!”南宮胤賀握緊了折扇,無奈的歎息道:“詢弟自小性格執拗要強,什麽都要做到最好!一夜之間從天墜地!真的不敢去想他現在過的怎樣!”


    “既然這麽關心他,為什麽不去尋他?”


    南宮胤賀直勾勾的看著她鄭重道:“我從未放棄尋他,派去的侍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世界之大該到哪裏尋得?”


    千零露忽然想起街上的流民一事,一拍腦門喊了聲“賀哥哥!”後欲言又止,此時無論怎麽樣都是無法插進這個話題的。


    隻見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質問道:“旁人怎麽會上心,何不親自尋他?”


    “我親自去?”南宮胤賀看著她一臉錯愕。


    “對!現在就去!”千零露迫不及待的拉起他。


    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不過是為了借找尋胤詢之事,讓南宮胤賀親自看看流民的情況,總比自己七嘴八舌解釋的好!


    這邊剛出了妙香庭院的門,就聽得侍衛急道:“王爺您要去哪裏?”


    南宮胤賀此番出門全由千零露突發奇想,根本不知要到何處尋,不由得轉向千零露。


    想來也是,人家通融自己進去,自己卻順走了人家王爺。


    千零露定了定心神,擺了擺手掩嘴笑道:“賀哥哥說,這幾日煩悶想去街上散散心!”


    侍衛兩人互看了一眼,稟道:“請王爺準我二人跟隨保護!”


    南宮胤賀捂著嘴咳嗽了兩聲,瞥了一眼千零露見她麵上微紅,頓時明白了她因剛才說了謊,定是怕他二人跟隨!


    當下遣散了他們:“不必跟著!”


    千零露見他二人此刻如那蔫了的小貓,全沒了兇惡模樣,反倒覺得可愛!又見南宮胤賀已經走遠才連忙追了過去。


    心裏不覺得暗暗思量:他講話果真是極管用的!怕是不光王府的人要聽他的,全昌邑的人也要聽他的吧!或許那些可憐的流民真的有救了!


    “露兒!露兒!”


    聽到他的喊聲千零露才迴過神來,輕輕啊了一聲!


    “我們要去哪裏?用不用備馬?”


    千零露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覺得太子畢竟是在昌邑長大的,怎麽說這裏也算是故鄉!”


    “你的意思是詢弟有可能會到昌邑?”


    南宮胤賀被她這麽一提,好似南宮胤詢此刻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自己!心中亦是大喜。


    千零露點點頭,看著他欣喜若狂的模樣內心越發的不安,他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卻在欺騙他!心下頓時後悔不已,當時就應該實話實說,不該繞這麽大一個彎子!


    二人正要出大門,卻聽得:“小妹!你們在做什麽?”


    原來是肖婉君,她本無事閑逛,見著他們低頭思語,心下好奇一時沒忍住喊了出來!


    千零露一見她,麵上遮掩不住的歡喜,即時便迎上來拉著她的手腕,笑道:“肖姐姐你來的正好,我和賀哥哥正要出門,你甚是聰慧定是能幫上忙!”


    “賀哥哥?”肖婉君一愣,隨後小聲問道:“南宮胤賀嗎?”


    千零露微微點了點頭,此時她粉撲撲的小臉上,似是這冬日裏綻放出的一朵朵梅花。


    肖婉君斜著身子看了看她身後的南宮胤賀,隻覺得這小王爺甚是威嚴,哪怕是被這暖陽照著,也不乏透著絲絲冷氣,便如這地上的雪難以融化,讓人無法親近!


    她是想破了頭腦,也無法想到千零露是怎麽在短短數日裏,便和他關係要好至此!


    “想跟著便跟著!莫要浪費時間!”


    南宮胤賀心下急著去尋人,連聲催促!


    二人來不及多言,匆匆跟著他一前一後垂頭走出了府!


    肖婉君朝千零露吐了吐舌頭不滿的小聲嗔怪道:“這就是一個茅坑裏的石頭,躲還躲不及哩,你偏偏要和他攪在一起!”


    千零露聽後昂起腦袋,不以為然的笑道:“賀哥哥是冬淩草,帶著一身的苦,卻造福了萬家!”


    “什麽草?什麽苦?苦怎麽還造福?小妹我沒讀過書,你不要文鄒鄒的!”


    千零露嘿嘿笑起來,又道:“冬淩草外冷內熱是味中藥,肖姐姐若是傷風感冒可也離不了它呐!”


    被她這麽一說,肖婉君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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