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折騰的夠嗆,不光梅花糕沒有做成,榮姨也因那口鍋而被訓話!


    千零露深深感到在這王府裏要謹慎從事,否則隨時有被逐出府的危險!她自是乖巧懂事,知道是自己連累了榮姨,亦是堅持留下把廚房打掃幹淨。


    很快入夜了,兩人終於收拾好了,隻剩下一桶汙水杵在門口。


    “零露!天不早了你先迴去吧!”說著榮姨有些吃力的提起木桶。


    千零露打了個哈欠,擦了擦額頭的汗,從榮姨手上接過木桶笑道:“還是您先迴去吧,別看我小有的是力氣呐!”


    榮姨見她小小的手硬是提起了沉重的木桶,那木桶足有她一半大!不由得心疼起來,想要搶迴木桶!


    “您可不要和我爭了!”千零露說著話,當先而走出了房門。


    “那你慢點哈,別摔著!”


    千零露“哦”了一聲。


    手上的木桶再重,亦比不過心頭的壓抑,她在想明日該如何向小王爺開口,他會不會因自己多事而逐自己出府呢?可是自己又不能對這件事視而不見!


    她把木桶放在高牆邊和其餘的幾個排放在一起,長長籲出了一口氣,想來明日會有專門清收的人吧!


    此時已是明月惶惶,月光和半融化的雪交融在一起,讓人背脊發涼。遠方好似還有野獸鳴叫,那聲音是很遠很遠的,可千零露隻覺得它就在耳邊。


    根本分不出是什麽的叫聲,或是狼或是豹,她亦不敢逗留,心有餘悸的跑迴了房中。


    這一夜,千零露不知怎的感覺漫長的可怕,打更人敲了四更,她便再也睡不著,匆匆洗漱後就偷跑到榮姨房裏,榮姨是管事所以要比其他人多出一間來。


    以至於千零露拿走衣服和令牌,榮姨也沒有醒來。


    她著服後,踏著黑蒙蒙的天色一路到了妙香庭院的門前,那二廝仍立站兩側,麵無表情這會兒看起來倒像是門神。


    來時其他房裏的侍女還在睡夢中,想來賀王爺應是沒起,此時若是要進門,二廝問起來我可如何迴答?


    思不及時,就聽得。


    “喂!怎麽來這麽早?”細看此人正是那天帶胡子的侍衛。


    千零露低著頭捏著腳來到他倆麵前,小聲應道:“我是來打掃庭院的!”


    “麵生的很,頭一天當值麽?”看著千零露小巧的模樣他的語氣變得溫和了許多。


    想來那麽多天不見,他們並未認出自己,心裏大喜隨即應答:“是的,第一天來!”


    “王爺一般五更起,練功需要兩個時辰,然後才是你們進去打掃的!你可是來的太早了!”


    千零露抬起頭望著他們弱弱問道:“賀王爺不需要我們來服侍他起身麽?”


    他們二人對視一眼肅然道:“不需要!”


    這樣一來,就沒有了進門的理由。千零露天生性子聰慧,沉默了一會兒才笑盈盈道:“兩位大人守了一夜,著實辛苦,我是後廚榮姨的小幫廚,得閑時給大人送些羹湯,暖暖身子!敢問大人居在那院?”


    “兄弟,這小姑娘還挺善解人意!”另一個侍衛開口說道。


    帶胡子的侍衛握了握身上的佩劍看了她一眼,道:“隻因先王斌天,我二人怕小王爺出事,才夜守庭院,都是自願說不上辛苦!”


    話說到這時,又陷入了沉默。


    千零露未到達目的,自然不肯迴去,隻得開門見山:“兩位大人,您看我這也來了不如先進去打掃,等賀王爺該醒了我就走!這樣既能掃幹淨庭院,又不耽誤我去後廚幫工!”


    “那怎麽行!若是把小王爺吵醒了,可怎麽辦?”另一個侍衛濃眉一橫,眼睛一瞪急忙阻止。


    千零露把雙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顫抖道:“我人小,手腳都輕不會吵醒賀王爺,這個時辰總不能讓我睡迴籠覺吧。”


    見他二人沒有出聲,似有些猶豫又續道:“況且天這麽冷,我能幹幹活也能熱熱身!兩位大人都是好人,定是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在這挨凍呐!”


    說著緊了緊衣領,打了個噴嚏。


    “算了!算了!你小心點!”帶胡子的侍衛首先開腔。


    千零露把目光投向另一個侍衛,見他擺了擺手,默認了。


    她趕忙跑進去,怕他二人再生了反悔之心。


    進了院裏,雖然天還是黑蒙蒙的,但四間大屋裏有三間掌著燈燭,院落裏倒也看的清晰。


    千零露拿起倚在牆邊的掃帚,但這裏卻是幹淨的出奇,說是幹淨不如說空曠來的親切。


    雖然那夜和肖家兄妹到過此地,但畢竟是偷摸著,還是在院子外麵並沒有瞧仔細。


    如今再看來,除了那四間大屋,便是一地的鵝卵石鋪的地麵,想來賀王爺就是在這上麵練功的吧!


    她裏裏外外掃了一遍,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馬上就要五更了。


    她站在正屋門口眉頭一皺,心道:“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怕是再也見不著賀王爺了!”


    一想到白日裏那些流民可憐的模樣,她亦是下定了決心,就算是自己看走了眼,賀王爺不是憂國憂民的好官,她也要試上一試!


    千零露躡手躡腳的推開了南宮胤賀的房門,大堂上方是一張案牘,兩側放六座大椅,文房四寶擺放有序。


    中間是一個銅火爐,銅爐上坐著一把銅壺,木炭燃了一夜後隻剩下嫋嫋煙氣。


    屋裏甚是暖和,隻是這火似燃似滅之時生出的煙,著實嗆鼻。


    千零露小心翼翼的走到銅爐前,用葛巾墊著將銅壺取了下來,俯身鏟了一些灰灑在木炭上,那零星的火這才熄滅了。


    她在起身時,麵前是四扇兩米多長的繡屏,兩邊繡著聖人孔子的像,栩栩如生。千零露早年隨千姨到大戶人家賣唱,曾在牆上見過孔子的畫像,因而識得。


    中間兩扇各繡五個大字-木受繩則直,人受諫則聖!


    她微微歎了口氣,歎自己十字竟有二字不識,五字取中間“繩,諫”皆不知其深意。又歎賀王爺著實可憐,小小年紀竟要獨自一人住在這諾大淒清的庭院!


    內室裏,南宮胤賀聽到動靜猛然驚醒,厲聲道:“什麽人在外麵?”


    千零露取來火燭,輕步繞過繡屏。


    在燭光的照拂下,已然能看清南宮胤賀正立身坐在床上,一臉驚愕的看著自己。


    她還沒有想好如何開口,隻能悶聲不響的走到床的邊,用手中的火燭點燃了兩側的燈,頓時屋裏亮堂極了。


    南宮胤賀好生奇怪,她不僅見著自己不怕,反而在這裏屋裏頭如在自己家一樣,方便自如。


    他久居高位,身邊的人對他亦是尊敬有加,自父親去世後,更是無人敢踏進自己的房中。


    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卻沒有半點懼怕,不由得來了興趣。


    “你叫什麽名字?為何偷偷來我房間?”說著撩開被褥,準備起身。


    千零露見狀,最是知趣連忙跪在地上幫他穿鞋,不料小手剛剛碰到他的腳踝,他便躲開了!


    “本王從不用他人寬衣!”


    千零露偷瞄了他一眼,他的麵上雖溫和但卻自然帶著一種威儀。


    慎言道:“賀王爺,奴婢曾發誓要一輩子服侍您!您可是忘了?”


    見他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千零露嚐試著為他穿鞋,這次他沒有躲。雖然他穿著一層白色的棉衣,卻能感覺到他的小腿如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他也不過是一小童,若不是司空鏡那個惡人如何欺辱他,逼迫他日日夜夜的練功!又怎會生出這般硬的小腿!


    千零露也不知為何鼻子突然一酸,眼圈兒一紅垂下了頭!


    南宮胤賀摸了摸手掌上的齒印,忽得便認出了她!


    原來,是那個倔強的小女孩,自那日後卻是從未見過她,而此時的她,穿著青綠色的婢女服,比那時鮮亮了許多,臉上也沒有當日的髒亂和冷漠,卻更有一股圓潤和精神!


    南宮胤賀大喜,他以為她已經離開了王府,沒想到她竟還在連忙站起來,激動道:“是你!”


    這一喊,千零露驀得嚇一跳。


    定了定心神,起身問道:“您記起我了?”


    “怎麽不記得,被你咬的手至今還痛著!”南宮胤賀佯裝生氣,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掌!


    千零露心下一慌,連忙抓住他的手仔細瞧了一瞧,這七八個齒痕雖是很小卻是很深的。


    真不敢想象做為一個王爺,當時為何沒殺了我這個亂咬人的瘋子!


    千零露把他的手握的更緊,聲音不禁帶著一些委屈道:“賀王爺您罰我吧!髒活累活我都可以!”


    南宮胤賀詫異的看著她,他從未想過懲罰她不過是逗逗她而已!


    見她如此認真,南宮胤賀有些著慌的收迴了手,溫言道:“你叫零露對不對?”


    “是的!賀王爺!”


    “露兒是個好名字,我不需婢女,你也無需拘謹!那誓言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這樣的話千零露聽得似懂非懂,莫不是要趕自己出府嗎?一想到這眼淚忽然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南宮胤賀慌道:“你為何哭,不要哭!不要哭!”


    “零露已沒了阿娘,賀王爺要趕我走,我如何活得……”


    “什麽時候說過要趕你走?”南宮胤賀忍不住伸出手來幫她細細擦著淚珠:“我不過覺得你比我小些,喚個哥哥便好!”


    千零露抬頭看著他,他目光如炬溫柔如月,此時竟覺得自己真的有個哥哥了,抹了抹眼淚,笑道:“賀哥哥!”


    她終究隻是個孩子,竟然高興的跳了起來了,跳了幾下才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他隻是看著她笑,也不製止。


    “賀哥哥,你還要練功吧!”說著拿起綢緞棉服為他寬衣。


    此時南宮胤賀亦不知如何拒絕,隻得伸開雙臂。


    千零露畢竟人小,為他係腰帶時必須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才能夠的著,這一刹那,亦聽得見他“砰砰砰……”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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