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凝去了一趟蘇鏟子家,到得晚了些,下午他果然不在。


    她有點泄氣,好像沒別的法子了。


    其實還有個辦法,她之前倒是想過,就是問陸定權借車,讓他晚上抽空送她去一趟,這樣是最安全的。


    便宜老公的車,不用也白不用。但這不是昨天晚上,聽到黑子說的那些,她心裏就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了。


    默默感慨著,原來人家大佬早期崛起前的奮鬥生涯是這麽艱難且真實,她之前隻想著抱大腿,但從相處的點滴之中也看出來,陸定權平時的行事作風真的讓她感到佩服。


    一個人的成功史,是他獨自經曆過漫長的困境與並不出彩的平庸時光,默默耕耘出來的。


    總之,這大腿就抱得不是那麽心安理得了。


    大街上走著,薑凝不信了,看著路邊有驢車拖著木料不急不緩越過眼前,她腦海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一個人。


    她那“好姐妹”,房燕玲。


    房燕玲她哥就是趕驢車往城裏來迴運東西的,偶爾也會去市裏,驢車可比出租車便宜得多,來迴一趟用不了多少錢,而且兩家認識,信得過。


    到時候多出點錢,讓房燕玲她哥送她過去後,晚上繼續在市裏等她,她辦完事就立刻趕迴來,這樣還能保障安全。


    薑凝想起上迴房燕玲離開的時候說,她正住在縣城姑姑家,忙著相親順便找事做。


    這有段時間房燕玲也沒再來找她了,也不知道她相親相成了沒?


    想到上迴她語氣中隱約透出的那些古怪意思,正好薑凝過去一趟,順便會會她。


    房燕玲姑姑家在西街,比東街要熱鬧,這邊前不久開了新的電影院,裏頭引進了一些外國片子,像什麽《巴黎聖母院》之類的,城裏的小年輕們都愛往這邊跑。


    薑凝按房燕玲說的地址一家家找過去,路過電影院時,聽到熟悉的聲音。


    “薑凝?你怎麽在這兒?”


    轉頭看去,那人正是房燕玲,她剛從電影院裏出來,手裏還捧著沒吃完的爆米花盒子,笑意嬌盈。


    薑凝忙上前,臉上也掛起驚喜的笑:“我說來你姑家找你玩的,找半天呢都沒找著,還好路上碰見了!”


    “欸?燕子,這是……”她好奇看向房燕玲身邊一臂之遠的男人。


    很明顯,這倆人是一起看完電影出來的。


    房燕玲衝她眨眼,害羞一笑,介紹:“這是高俊高會計,我們今天有空,一塊看個電影……”


    她眸中透著羞赧,雖然沒有明著說,可語氣隱隱親昵軟和,讓身旁的男士不由露出一道柔和神色。


    他禮貌點個頭,自我介紹:“我叫高俊,和小房一起看個電影。”


    看房燕玲碰見了熟人,對方很體貼道:“那燕玲,我就不送你了?”


    房燕玲柔柔應聲:“嗯。”


    高俊臨走前去買了兩瓶汽水:“天氣太悶,燕玲,你們喝個汽水,等下迴有機會,再一起吃飯。”


    看得出來他對房燕玲很上心,還想繼續接觸。


    房燕玲也沒說答不答應,隻低頭微微一笑,害羞了似的拉著薑凝就走了。


    等走出好遠,她才唿出一口氣,臉上的那抹羞澀也徹底消失不見。


    薑凝美滋滋喝著汽水,衝她打趣:“上次說相親,這迴就有進展啦?”


    房燕玲表情變得十足平靜無瀾,跟剛才在高會計麵前的羞赧模樣完全不同,挑挑半邊眉:“就看個電影而已,才哪到哪兒呢。”


    她吸著吸管,倒是打量上薑凝。


    有一段不見,為什麽又覺得薑凝哪裏變好看了?


    明明穿著普通的格子襯衣,牛仔褲,她臉上也沒怎麽打扮,但就是瞧著特別的惹眼,洋氣出眾,和以前不一樣。


    薑凝眼中,房燕玲也和之前很不一樣。


    她好像變得格外會打扮了,頭發卷起來,戴著一對閃閃耳環,很精致,剛剛相完親,眼裏就透出漫不經心,好像之前的害羞不過一次應付的表演。


    房燕玲喝完汽水把瓶子扔到一邊:“你怎麽突然來找我了?”


    她朝薑凝看過來:“我以為你跟你家陸廠長忙著呢,這麽久也不說來找我玩。”


    薑凝攪著汽水瓶裏的小氣泡,不在意地輕輕嗤笑:“能忙什麽?我都無聊死了,一天天的就悶在屋裏,你還說我?你才是忙著相親都把我忘了。”


    這段時間房燕玲的確是在忙著相親沒錯,就差一天見一個男的,連軸轉了。


    她倒不是歇了之前那心思,隻是她姑這邊的資源好,介紹的都是條件過得去的,而她自打辭工迴來後,手裏也沒幾個錢,那先相相親也可以。


    薑凝那邊還沒離。


    她也不著急,先準備準備唄。


    前世房燕玲心裏一直裝著孟元斌,後來去隔壁縣處了那個對象,也是她的初戀,她匆匆就結婚了,後麵的婚姻生活很不順,日子過得非常窩囊,乃至於給她重生後留下了深刻教訓,那就是千萬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所以今生她迴來後一點兒也不抗拒相親了,就算瞧不上人家,她也不會直接拒絕,而是態度曖昧繼續接觸處著。


    比如今天看電影的這個高俊,他長得麵部平平,人又有點胖,工作也就那樣,除了性格還行,實在沒別的優點。


    但房燕玲知道對方第一麵就看上了她,想跟她進一步接觸。


    她並不說拒絕,高俊前一陣還給她送了單位發的點心盒子,她也沒推辭。


    房燕玲和薑凝沿著街邊散步,兩人各裝著各的心眼子。


    薑凝來主要是找她打聽驢車的事,聽房燕玲吐槽著她最近的相親對象,聊了一圈下來,她才問起:“我最近想去市裏親戚那一趟,燕子,你哥最近去市裏麽?能不能順道捎上我?”


    房燕玲奇怪:“你咋不坐班車?我哥他弄那驢車現在專門給人拉肥料,路過都能熏死。”


    薑凝:……行,算盤白打了。


    她順口道:“這不是想省幾個車錢麽,老陸嫌我亂花錢,現在錢都攥著不讓我動。”


    房燕玲啊了一聲,眉頭一勾很驚訝:“你跟你家老陸現在還吵呢?不至於吧?”


    薑凝見她興趣來了,故意悶悶沒說話。


    房燕玲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湊過去:“唉,我說,看你倆這樣,我是想著,有沒有一種可能……”


    薑凝抬眸看過來,她又及時頓住話頭:“算了,我也是瞎想。”


    薑凝:“燕子你這人怎麽說話說一半?你說啊?你想到什麽了?”


    房燕玲看她真要生氣了,這才露出一抹為難的神色,還作勢咬了咬嘴,這才神秘兮兮道:“我聽我媽說,男人不愛著家,隻有兩種可能。”


    “一,那啥的本事不行。二,二……”


    薑凝睜大眼:“你說呀?”


    “二,在外頭有人了。”


    薑凝怔住,呆呆看著她。


    氣氛出現明顯的沉默。


    房燕玲卻繼續說:“你平時是不是都不太管他的?小凝我可跟你說,這男人還是多少需要被管著,你得掌握他的行蹤,知道不?他平時愛去哪兒,愛和誰喝酒,你都得心裏有數。”


    “何況陸廠長這種的,他在外頭應該經常有應酬吧?”


    薑凝愣愣點頭。


    “那估計就是了。”房燕玲低著聲音,語氣些許無奈。


    “小凝,你聽我一句勸,他這樣的男人,在外頭不知道被多少女的盯著,你要還想跟他繼續過下去,就得想法子把他給抓在手心裏,不讓他在外頭亂來。”


    薑凝緩緩地擰眉,始終沒作聲。


    房燕玲挽住她胳膊,在她耳朵邊說:“是,我知道你對陸廠長沒什麽感情,你心裏還裝著孟……算了,不提他也罷。”


    “但你真得注意下那方麵,男人都一個樣,守不住自己的,要不然,到時候你眼看著他在外頭跟別人弄出個娃來,你說說你咋辦?”


    薑凝顯然真受刺激了,她甩開房燕玲,垮下臉:“弄就弄唄!誰在乎?我,我才不想管他!”


    房燕玲見她這反應,知道她絕對是聽進心裏去了,掩下看好戲的心情,麵上貼心安慰:“好了,你跟我甩什麽臉?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不過,這些也隻是咱們自己的猜測,不一定就真是那樣了,小凝,你也別多想,迴去千萬別跟陸廠長鬧啊!”


    鬧吧,鬧得越狠越好。


    她了解薑凝,這一迴去,她還不得鬧翻天?


    房燕玲記得前世這個時候,薑凝已經和陸定權離了。


    也不知為什麽,重生後好像出了點岔子,總之現在他們還沒離成,不過看樣子,也快了。


    其實她這兩天也想著去找薑凝,給她添一把柴,誰知道今天她就過來了?


    薑凝聽了這些話,後麵自然心不在焉的,連房燕玲說請她吃飯都沒心情了。


    房燕玲很體諒地表示理解,說下次可以約著看電影,到時再好好聊。


    薑凝走的時候,連話都不怎麽說了,不過看到房燕玲脖子上的那條絲巾時,被吸引住了目光,隨口問:“真好看,這是誰送你的?”


    房燕玲下意識摸摸脖子裏的絲巾,笑一笑,言語中隱隱有兩分意得:“我自己在東門集市那邊隨便買的,沒多少錢。”


    .


    折騰了大半天,去鬼市的事還是沒有著落。


    迴到家裏,薑凝想著剛才的事,眉間思索。


    房燕玲果然是瞧上陸定權了,話裏話外暗示陸定權外頭有情況,哄著她迴來跟陸定權鬧,這也就算了。


    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很明顯,她現在對孟元斌似乎是失去了興趣,而且還十分熱衷於相親,對適齡男人來者不拒地接觸,有點廣撒網的意思。


    如果說是為了盡快找對象結婚,這樣也沒什麽,可房燕玲先前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她並不是很開放的人。


    還有,薑凝其實剛一看見她就留意到的,她脖子上那條印花絲巾。


    那種印花有點特別,有點像小星星鋪滿藍天,說不上有多麽時髦出彩,但在一個月後,在一場全國上映的國產電影裏,裏麵的女主角將會紅遍大江南北,而她在電影中的發型,和戴著的一條絲巾,也將會成為許多年輕女孩子紛紛模仿的對象。


    劇本中,這條絲巾就成為了女主角林初玉碰到的第一次商機。


    那是她第一次看電影,看完那場電影後,當場被影片中女演員的風姿打動,生出對美的向往,同時也大膽嗅見了商機所在,憑著一股豁出去的膽量,連夜搭黑車跑去進貨,跑了許多地方,才被她幸運搶到了一批絲巾,帶迴縣城後搶手大賣,女主這才初嚐做生意的甜頭滋味。


    所以這條絲巾,薑凝是很熟悉的。


    但房燕玲,她怎麽會這麽巧,隨手就挑到一條即將流行全大江南北的絲巾?


    薑凝心中有了猜測,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細想,也沒什麽不可能。


    不過對房燕玲的試探就到這裏,今天她想找好能去鬼市的路子,結果還是沒找到,不由氣餒。


    要不幹脆還是去麻煩陸定權?


    她去鬼市也是為了掙錢,有一部分也是為了他,對吧?


    雖然薑凝感覺他不會很輕易答應,畢竟大半夜的跑去那種陌生的地界,別人聽了隻會覺得瘋了。


    再說她也沒跟他解釋過,自己現在準備弄的小營生具體是做什麽的。


    薑凝坐沙發上托著下巴發呆,偏偏陸定權今晚又說不迴來。


    她肚子餓了,沒心情出去吃,想在家自己隨便下點麵條就行。


    去拿掛麵,卻無意瞥見沙發底下好像有什麽紙張落在裏麵似的,露出一角。


    她伸手撿起來,拍拍上頭帶出來的灰塵,隻見是一疊資料。


    上麵密密麻麻寫著“機床設備改進技術”之類的。


    翻到最後一頁還有個印章——“江市第五機械廠”。


    這資料是陸定權的,他平時都收得很好,怎麽會掉沙發底下?


    薑凝想起來,今天早上他出門前,是不是站在沙發邊翻過一疊東西?


    她隔著布簾縫看見了,他當時放進了公文包裏。


    難道是那個時候掉出來的,他沒注意?


    薑凝覺得他沒這麽大意吧?可他也說了,今天要在廠裏開什麽技術大會。


    她拿著手上這疊東西,慢慢坐迴沙發。


    咳……她有一個想法。


    要不,她就當一次賢(gou)內(tui)助(zi),幫他把這資料給送過去?


    他也不一定知道是掉在家裏了,是吧?再說如果這疊資料涉及到什麽機密技術,真的很要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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