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最後還是決定,去上次初中班級聚會的那家自助餐廳,和北望一起慶祝自己非常不錯的中考成績。


    有小柔輕車熟路的帶領,兩人很快就到了餐廳。服務員微笑的把兩個人引到靠窗的兩人位,然後就撤走。


    北望雙手扶著膝蓋,轉著眼珠四周打量著餐廳。這家餐廳麵積不小,是當下很流行的現代裝修風格,餐桌大多都是四人座、六人座、八人座或是卡座,而像北望和小柔所在的二人座,數量簡直少得可憐,僅有靠窗孤零零的一列。跟旁邊相挨的卡座相比,更顯擁擠和狹小。


    “走啊,去拿吃的。”小柔抬手在北望眼前晃了晃,打斷後者雙眼失去焦點的思考。


    兩個人陸陸續續從自助區拿了很多食物,有烤肉,有西餐,有中餐,有甜點,不一會兒,本就狹小的桌子除了中間的烤肉處就都被占滿了。


    北望拿起烤夾開始烤肉,等肉快熟的時候,小柔就用筷子一個接一個把肉夾到專門用來放烤肉的盤子裏,然後埋頭吃著自己麵前的蛤蜊。無需多言,多年的相處,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哪怕北望隻是抬頭的一個眼神,小柔就心領神會的拿出一盤新的生肉片摞到已經空了的盤子上。


    與隔壁吵鬧喧雜的卡座不同,北望和小柔就顯得安靜無比。這應該是基因所致,小柔從被林玉芬牽著手踏進電子廠家屬院那刻起,吃飯的時候她就是安靜無言的,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變得安靜起來,正所謂,食不語寢不言嘛。


    隻是,在這如此人聲喧囂、熱鬧非凡的氛圍中,北望和小柔這一桌的存在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剛啃完還算對胃口的新奧爾良烤雞翅,林雅柔舔了舔嘴唇,抬眼看向中心的烤肉處,卻看見北望側著頭看向一旁。順著目光看過去,發現正是隔壁的卡座,卡座裏大約有六七個人,看樣子應該是一大家子。


    突然,卡座裏一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舉著杯子站起來,大笑的說了什麽,然後所有人都舉起杯子碰杯,其中一個和自己一般青澀稚嫩的麵容夾在最中間,接受著周圍人的祝福,笑得天真爛漫、燦爛無遺。


    林雅柔收迴目光,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垂眸看著盤子裏剛剛北望新夾給自己的尚且滋滋冒油的烤肉,抬眼看向直視自己的北望。


    北望靜靜的看著小柔,眼裏滿是幸福的迴憶,注視著小柔琥珀色清澈的眸子,好似就能看到,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裏,一家四口在卡座裏舉杯慶祝的溫暖場景,那裏的小柔和北望,會不會都比現在過得好呢?


    ……


    “不好意思啊,這個,烤肉的煙太刺眼了,我才哭的。”北望接過小柔遞給的紙巾,假裝低頭掩飾紅潤的眼眶。


    “你說,我考的這麽好,爸爸媽媽會高興的吧?”小柔右手食指輕輕向上指,聲音柔柔的說,就像教堂裏虔誠的禱告聲。


    “會的,我們小柔這麽棒!”好不容易被憋住的淚水,又因為小柔的話語斷了阻礙,北望伸手揉了揉小柔的腦袋,帶著哭腔咧開笑容。


    看著不願把手從自己腦袋上拿走的北望,小柔無奈的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指了指桌子的一側,提醒說∶“你的電話。”


    北望低頭一邊擦眼淚,一邊擦幹手接起電話。


    “北望,你們晚飯吃的還好嗎?”熟悉悅耳動聽的聲音,掃去了北望內心的一處傷感。


    “嗯,我帶小柔吃的自助餐,就在學校附近的那個商場。”抽了下鼻子,含著笑意說。


    “那就好,本來今天我也想去的,但你也知道我沒時間,所以你替我跟雅柔說一聲吧,祝賀她攀蟾折桂、金榜題名,還有,我一會就要睡覺了,明天淩晨五點鍾的飛機,到那邊要十三、四個小時,隻能等我到了m國再跟你打電話了。”心愛的人在電話那頭傾訴著離別的感傷。


    而北望也隻能在這頭默默的安慰附和∶“沒關係啦,去m國多好啊,反正咱們就隻剩下考試了,還有兩周時間呢,你就在那邊好好玩兩天,如果,能排上幾張照片給我,就更好了。”


    “我到時候給你帶m國的明信片,還有m國好吃的零食,要是能給你買件合適的外套就更好了……”


    “停,哈哈,不用給我帶那麽多東西,幫我捎幾張明信片就好了,一定要準備好行李箱,護照身份證等證件一定要收拾好,雨傘手電筒什麽的也拿著,以防萬一……快休息吧,明天別起晚了,要不後果可很嚴重。”


    “知道了,王長官”米佳笑著吐了下舌,哪怕電話那頭的人看不見,“你跟我媽媽一樣囉嗦,不跟你說了,我要準備睡覺了。”


    “晚安。”北望彎起嘴角,甜甜的衝話筒說道,但他並沒注意到,對麵本來看著自己的腦袋低下了頭。


    “晚安,mua~”


    ……


    “寶貝,起床了。”迷迷糊糊、暈暈乎乎被白芳叫起來,米佳隻好起床洗漱換衣,做出發去機場前的最後準備。


    坐上緊致的皮質座椅,在窗外黑暗的夜色暈染下,米佳再一次閉上眼睛睡過去。


    被車窗外經過的因第一次坐飛機而異常興奮的小孩的叫聲喊醒,米佳才發現已經到了勤島的柳亭機場。


    跟著白芳和米耘鋒一路進了機場,就看見雙臂張開的胡豔萍和站在一側的牟建國。米佳禮貌的給伯伯阿姨打了個招唿,就自己一個人去休息區的座椅處坐下,然後支著腦袋玩手機。


    在困意濃厚無比卻又不能睡著的米佳看來,一秒鍾都能有一分鍾那麽漫長,鍾表上的指針就像行動遲緩的樹懶,仿佛生了鐵鏽。


    在經過一個世紀的煎熬後,米佳一行五人終於踏上了飛往太平洋彼岸的飛機。


    米佳上了飛機頭等艙一坐下,熟稔的合上車窗,調整好座椅,戴上耳塞和眼罩,就把自己扔進睡眠的海洋中。


    白芳看著身邊一沾座位就睡覺的閨女,隻好無奈的笑了笑,起身把米佳身下的毛毯抽出來蓋住。


    十四個小時的飛行,跨越一萬多公裏的距離,終於在m國時間早上七點鍾平穩的到達m國紐約。


    從機場出來,早晨清涼的新鮮出爐的空氣,令米佳一掃長時間飛行和睡眠的疲倦感,她四處張望著,想要找到一些和兒時來此旅遊時的不同場景,最後的結果是,我為什麽要沒事找事,吃飽了撐的。隨後戴上自己出國旅遊最喜歡的時尚單品——墨鏡,跟上前麵已經走遠的四人。


    一行四人到達一家已經預訂好的五星級酒店,各種膚色的服務員幫忙推走行李箱,領著他們去位置比較靠上的套間。


    米、牟兩家的套間挨著,都在第八層。跟胡豔萍和牟建國說完再見,米佳就進了房間,把自己摔進客廳裏柔軟的沙發上。


    米佳從外套衣兜裏拿出手機,瞥了眼門口還在閑聊的白芳和米耘鋒,又觀察了一會,確保兩人短時間不會進來後,走到客廳緊挨的開放式陽台的角落上,撥通了北望的電話。


    電話打了三遍都沒人接,米佳不疑有他,認為北望可能還在幹兼職沒下班。


    深吸一口氣,米佳抓著手機,雙臂彎起搭在陽台的欄杆上,看著擁有紐約風格的直衝雲霄的高樓大廈,以及萬裏無雲的湛藍晴空。


    看了一會兒,或許是被外麵美麗的景色吸引,米佳轉動腦袋觀察周邊自己感興趣的街店,最終,視線集中到離自己所處的酒店僅有一條街相隔的一家精品店,因為她依稀在店門口看見掛著的明信片。


    米佳一轉身,就看見站在身後的牟風。後者顯然沒想到米佳會突然轉身,因此滿臉驚訝與慌張,背在身後的右手更往裏藏了藏。


    米佳也被一聲不響的牟風嚇到,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胸口,沒好氣的說∶“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下午再來嗎?”


    “任務提前結束了,我就迴來了。”牟風咳了一下,笑著說。


    “這樣啊,”米佳輕飄飄從牟風身邊的經過,然後突然又轉身麵向他說,“你要不和我一塊下去轉轉,我看酒店對麵有家精品店。”


    幸虧牟風腳力極好,及時急刹車刹住雙腿,發抖的站在米佳麵前,“行啊,現在就去吧,順便,我還可以帶你去別的地方轉轉,這裏有很多玩的呢。”牟風的右手還是保持背在身後的動作,雖然動作還比較自然,可眼尖的米佳還是發現了,但她選擇裝作沒看見,她可對除了北望以外男生藏起來的手,一點都不感興趣。


    而自信的牟風還以為米佳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偽裝,心裏暗鬆一口氣。


    “就比如今晚fall out boy的演唱會,”牟風把藏了很久的右手伸出來,兩張vip演唱會門票赫然在手,“你應該不會拒絕的吧,小佳?”牟風很喜歡看見米佳露出被驚喜擊中的神情,就像此刻。


    米佳就像石化了一般,釘在原地。fall out boy是一支她從初中就喜歡的樂隊,初高中沒少拉牟風往專輯店裏跑。米佳書桌後麵的牆上,現在還貼著高中時貼上去“一定要去演唱會!”字樣的標簽紙。


    “怎麽樣,這份見麵禮還喜歡吧?這可是我用實習賺的錢買的呢。”牟風戳了戳還沒迴神的米佳,湊近邀功般問道。


    牟風身上的男士名牌香水隨著身體的靠近,悠悠的飄進米佳的鼻腔,使得米佳鼻頭一皺,緩了過來。


    “謝謝啊,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我喜歡他們。”米佳高興的從牟風手裏拿過門票,仔細的端詳起來。


    “哪有,我也很喜歡他們的好嘛,隻是正好你來了,就和你一塊去唄。”傲嬌怪牟風又露出自己的長鼻子,他俯首側頭看著身旁嘴角已經揚到太陽穴的米佳,頃刻之間渾身被巨大的幸福裹挾,發出吃吃的笑聲。


    米佳,你看,你的一切我都是這麽的了解。


    “等等,就隻有兩張票嗎,我爸媽和伯伯阿姨不去啊?”興奮勁兒過了,米佳才陡然反應過來。


    “嗯……我問過他們四個了,他們都不喜歡搖滾樂,而且連這個樂隊都不知道呢,怎麽可能跟我們一塊看,咱們倆去就行了。”牟風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撇開目光。


    “也對,他們幾個要是去了,不得吵死他們。”米佳微微頜首,沒有多想。


    “走吧,我帶你去轉轉,”牟風覺得臉上有點紅,得趕緊撤退了,“我先下去等你了,我已經跟叔叔阿姨說好了,你直接下來就行了。”牟風走到門口,又轉過頭來,揮了揮手,“see youter.”


    米佳挑了下眉,低頭繼續撫摸著手裏的演唱會門票。


    在現成的還算靠譜的牟導遊的帶領下,米佳在一家種類繁多、麵積頗大的旅遊紀念品店裏,買了很多印有不同風景的明信片,又買了一張m國地圖。


    “牟風,如果要是給小妹妹買紀念品,買什麽好呢?”


    牟風沉了沉眸子,猜到她說的是王北望的那個高高瘦瘦的妹妹,雖然心裏有一點不悅,但他還是用自己低沉磁性的聲音說∶“我覺得,要不然買一頂我們學校的帽子吧,或者衛衣也可以,我們學校畢竟在全m也是很有名的學校,就當激勵學習了。”


    米佳聞言,右手食指折起頂著下巴思考了一下,“有道理,那就明天去你們學校,開完畢業典禮再買吧。”


    ……


    演唱會場館內燈光閃爍,紅藍白相間,點亮舞台中央的主人公們。富有生命力的嗓音,通過立麥透過電線網路,被音響放大再放大到每個角落,點燃場內數萬粉絲的火熱心房。


    米佳揮舞著熒光棒,大聲的跟唱,唱著唱著一股暖流奪眶而出,流到嘴角,流遍臉頰。用手背胡亂擦掉眼淚,繼續沉浸在自己終於如願的搖滾海洋中。


    “米佳!米佳!”時不時就側頭看著米佳的牟風,終於忍不住心裏的想法,大聲的衝她喊到∶“你喜歡嗎?”


    “什麽?”米佳試到旁邊人的氣息,但聽不清,扭頭大聲的迴應。


    “我說!你喜歡這裏嗎?”牟風旁邊的黑人老哥,被牟風突然變大的聲音嚇到,皺了下眉頭。


    “喜歡!我很喜歡這裏!”米佳終於聽清了問題,高興的說。


    “那你!讀研就來這裏吧!以後每一場演唱會我們都可以一塊看!”腎上腺激素急速分泌,牟風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米佳沒有接著迴應,扭頭看了眼舞台中央發著光芒的幾個人,轉過頭看著牟風,“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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