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那約定的日子到來,劉家人早早在五馬向槽這邊擺下了桌案和貢品。


    青竹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走到平地中央。


    圍觀的人群連成了黑壓壓的一大片,好奇、看好戲、嘲弄......什麽樣的情緒和表情都有。


    從那穿著打扮和氣度看來,這其中除了周遭來看熱鬧的村民之外,也不乏一些玄門人士。


    青竹卻是沒理會眾人的七嘴八舌,反而朝著五座山峰高聲抱拳。


    “既然都來了,還請到場的各位朋友現身吧!”


    話音剛落“五馬向槽”的五座山峰之上竟然真的各自出現了一群人,有多有少。


    人數最少得幾人出現之時,青竹眼角猛然跳動了一下,但瞬間又克製住,恢複如常,開口道,“來得倒是挺全乎,山高水長江湖路,不知英雄是何處?”


    “三山五嶽八麵案,五湖四海九州盤,觀山!”


    第一個上前通報姓名的,就是觀山一門的大師兄,而他身邊還有幾人,他的二師弟、三師弟赫然在列,居中的白發老者更是觀山門主,青竹的恩師,也是讓青竹差一點繃不住架勢的存在。


    時隔多年,幾人竟然在此地再見,心中感慨或許也隻有幾人自己方能體會。


    這邊久別重逢,淚將出,可其他人顯然沒有留時間給他們敘舊的意思。


    “千山萬樹開梨花,盛世豪門第一家,徐家!”


    開口的是徐穆林,比他靠前半個身位的自然就是徐家當代的家主——徐守年。二人身後也是站了一隊徐家精英。


    “嘁,自吹自擂”,一聲帶著濃濃不屑的輕啐。


    “抬腿敢將山河碎,揮拳亦可鬥蒼天,戰狂!”一個身形健碩的男子,聲如洪鍾,身邊站了一頭大黑牛。邋裏邋遢的牛老依舊是懶洋洋地躺在牛背上,享受著身邊一群精壯漢子們的拱衛,剛才的嘁聲正是出自他之口。


    “草木知春通人心,百獸也有真性情,禦靈!”一個貌美的女子,聲如雀鳴,悅耳動聽。周遭男男女女人數不少,一中年美婦立於眾前,朝青竹微微含笑。


    “日月星辰在掌心,抬手問天指迷津,相命!”最後開口的竟然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聲音朗朗卻稚氣未消,他身邊也多是些俊朗少年。


    青竹對他們報以微笑,因為這群人居中者正是柳如風。


    隨著最後一處聲落,幾個山峰之上的領頭人相互抱拳示意過後,頓時道道光芒閃爍,為首幾人身後赫然都有四麵旌旗拱衛,皆是凝實無比,一個個氣勢衝天,但若細看卻還是稍有差別。


    觀山門主身後的旌旗最凝實,縈繞全屬性的白色光芒,隨著光芒流轉,地麵土石升起,生長出了一張石椅,剛好讓老者坐下。


    徐守年的旌旗就稍有遜色,但其周身一陣木屬性的綠光環繞,也在身後形成了一張寶座的形狀,耀眼奪目,他隨意向後坐去,正襟危坐,威嚴畢露。


    “騷包!”牛老沒有多餘動作,金屬性的暗芒一閃而過,拍了拍座下牛兒讓他往前走了走,然後挑釁似地罵了一句。


    看著牛老身後那隻比觀山門主稍遜,卻在自己之上的四麵旌旗,徐守年眉頭微皺,揮手攔下身後叫囂的徐家子弟,嗓音低沉,“莫非牛老覺得我與觀山門主不配有座?”


    “就憑你也敢和我江老哥相提並論?”


    牛老是在座唯一能和觀山門主江無眠同輩相交的存在,加上觀山門主座下的石椅古樸無華,而徐守年的的寶座卻是光芒外放,確實難免有賣弄之嫌,騎牛的自然是毫不客氣的懟了過去。


    “江前輩輩分崇高,為人和善,可同為前輩高賢,德行卻為何如此天差地別?”


    徐守年反諷道,還故意看看了觀山門主。


    可此時的觀山老者卻根本沒有在意二人的爭吵,反而平靜的注視著青竹。師徒對視,相顧無言,唯有顫抖的指尖泄露出二人內心的波瀾。


    “前輩高賢?師祖也不叫,別忘了我和江老哥可都是指點過你那早死的老爹的!”牛老自然不是那受氣的人。


    徐穆林聞言一臉驚訝地看向他大哥。隻


    見徐守年眼角眯起,一時也有些語塞。


    畢竟尊師重道是玄通界最為重視的規矩之一,加上騎牛的所言非虛,徐家上一代家主年輕時確實求教過江牛二人,雖都未入門,但也有師徒之誼存在,這才使得徐守年一時無力反駁。


    “大家今日可不是來鬥嘴的!”正當徐守年尷尬不已之時,禦靈門主沈素蘭開口解了圍。此時的她正倚靠在一頭犄角高過兩米的白鹿身上,氣質慵懶,但她身後那四麵淡藍色的水屬性旌旗卻是任誰都無法忽視她的話。


    “喲,沈家妹子這話可就有意思嘍!”


    牛老就像是上了發條一樣,逮誰懟誰。這下更是把風華絕代的沈素蘭叫作妹子,配上他自己那副蒼老又邋遢的樣子,簡直是要把沈素蘭給氣得半死了。


    “牛老,今日巧遇,何不將您從我師父那兒搶走的大黑牛還與禦靈門呢?”


    沈素蘭也不是省油的燈,三言兩語,就道出了牛老與其師當為同輩,又把聽眾的注意力拉到了牛老搶牛的事上。


    “啊呸,如果當年不是我降服了大黑,你師父當時就沒命了,那自然也就沒有了你這小丫頭啥事了。”


    牛老也是老江湖了,寥寥數語就解釋出了原委,同時還壓了禦靈門一頭。


    牛老語出驚人,徐守年蠢蠢欲動,沈素蘭也是煽風點火,隻有江無眠靜默無言。


    “咳~咳~”柳如風安靜的靠在一顆大樹上,沒有釋放出旌旗,但見情況有些愈演愈烈的樣子,咳嗽了兩聲打斷,一閃而過的虛無氣息,雖然不及其他幾位那般雄厚,但哪所代表的時間屬性,卻是讓所有人為之側目。


    青竹迴過神來,環顧四周,嘴角勾起,“各位可以繼續吵呀,反正時辰還早。”


    “這青竹消聲沉寂多年,這一露麵就搞了這麽大的陣仗,整個江湖玄通門的頂尖好手幾乎來了大半,真是出手不凡呀!”底下圍觀的修行者皆是震驚於今日的陣仗,全都開始了竊竊私語。


    “山字門、戰字門、雜字門、禦字門、相字門,玄門八柱中有五門的甲首都齊聚於此,可真是難得呀!你們又是為何而來?莫非爾等今日前來,就是為了來如村婦一般吵架的嗎?”


    青竹沒有去理會周遭的議論,反而淺笑一聲,朗朗道。


    “你也莫要裝相,觀山一脈是你本命師門,一場‘祖龍之戰’相字門甲首為你拚殺搏命,戰字門前輩為你奔波壓陣,五門之中,三門與你有舊,你又何必惺惺作態?”徐守年言語間也是毫不避諱對青竹的怨恨。


    “哦,那徐家主你又有何高見?”青竹也是話鋒犀利。


    “靈地無姓,先到先得,莫說是點下去的穴,就是預留了標記,都不得隨意侵占,這種搶占他人點完的寶地,與強盜何異?這‘五馬向槽’本是我家先祖點下,此番你要強行介入還不許我來看看嗎?”徐守年說得義正言辭。


    在旁的人看來,雖然迫於祖龍之戰,他徐家已經不能明著阻撓青竹,但如果是阻攔另外三門援助青竹,或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搗點兒亂,他當然不會拒絕。


    “‘五馬向槽’之事原委曲折,可不一定如徐家主所想喲?”


    青竹說完也不想跟他繼續扯,轉身就看向了沈素蘭,“沈門主又是為哪般呀?”


    “青竹小友,少年英姿要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事,婦人我無非是出於好奇,來看看。”沈素蘭話雖如此,卻沒有沒有人會真心這樣覺得。


    “觀山、戰狂、相命的諸位翹楚,可還有其他話要講?”青竹再度發問。


    這幾方大佬也沒有再說話。


    青竹見狀迴身看向平地上的圍觀群眾,王家幾人皆在其中,小娃娃還想撲過來上前來要抱抱,被王家媳婦兒拉在手裏。


    劉家的人更是滿臉緊張,畢竟劉家何去何從應該也就是看這次了。


    多數人呢隻是純粹是想一睹神奇,而那些玄門人士心思可能就要更加複雜得多了。


    青竹淺淺一笑,看不出和善還是譏諷。


    “一聲通姓,二聲通名,三聲老友聽分明!”青竹對著人群中那些陌生麵孔說了一句貫口,詢問他們的來曆。


    可場中久久無人迴答,有的隻是村民的小聲騷亂。


    “孤魂野鬼無名姓,做人隻求真金銀,先生你別問,先生你別猜,各行各事,事了離去?


    青竹等待許久以後,終於有一個聲音響起,卻找不到是誰在說話。


    “那來者是客,還請各位退開些,到時候傷了可就不好了!”


    “唬誰呢?一個修為盡毀的廢人,能有什麽作為?”人群中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除了村民們,其他人也都沒有後退舉動。


    “哎喲,這世道喲,好心相勸無人聽喲!”青竹搖頭晃腦走迴桌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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