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鄔媒婆剛嫁到與雲家祠隔河相望的清蓮村時,她的丈夫就害了癆病,不但不能像其他農民那樣下地勞動,還不能同房盡到夫妻間的人事。


    眼看著,家裏一貧如洗快斷了炊煙,鄔媒婆就獨自撐起了一片天,她幹不了多重的體力活,就隻能使用腦瓜蛋和嘴皮子的巧力。


    因此,鄔媒婆就開始幹起了,替人保媒拉纖的營生。


    無論是鄔媒婆居住的清蓮村,抑或者是北岸的雲家祠村,以及鷹嘴崖等附近的幾個村莊,再比如是幾十裏外的山旮旯裏,她都勇敢前往多有涉足。


    不管人家頂的是娃娃親,或者是成人婚禮,鄔媒婆都滿口答應負重承攬。


    為了保證自己的生意不被截源斷流,鄔媒婆竟將目光投向了,福祿堰的那些單身光棍兒。


    鄔媒婆隻管自己能收到眼前的謝媒禮,卻不會去管別人的婚後事。


    山匠爺作為青蓮溪和福祿堰一帶的“名人”,他不僅受到了各鹽場灶戶的禮遇,還得到了一些鹽工的尊敬。


    山匠爺每日不愁吃、不愁穿的,但他孓然一身的行跡和家境,自然沒有逃過鄔媒婆的“法眼”。


    爾後,鄔媒婆就瞅準了一個個機會,她設法靠近山匠爺。


    然後,鄔媒婆就給山匠爺不斷的灌輸婚姻知識,以及傳授床笫間的技巧。


    可是,山匠爺始終沒有見到一個令他中意的女人,一來二去就更加的灰心了。


    眼看著,鄔媒婆給山匠爺胸中點燃的一股子烈火,在漸漸的熄滅、在慢慢的化為灰燼,她就感到十分的焦急。


    鄔媒婆擔心到嘴邊的肥肉,被別人一口給叼走了,她便心生一計,決定將自己推銷給山匠爺。


    與此同時,山匠爺見鄔媒婆剛死了丈夫,為了避免落下個趁火打劫或落井下石的嫌疑,他就一直在搪塞著,始終不肯接受。


    後來,山匠爺又覺得,鄔媒婆長著一對不太討人喜歡的三角眼,他的心裏就有些不樂意了。


    再加上,鄔媒婆整日間,就像是風箱皮槖一樣的,在不斷的活動著上下兩張嘴皮子,他擔心會叨擾得自己心煩。


    於是,山匠爺就找了一個不太恰當的理由,他就一口迴絕了鄔媒婆的“美意”。


    自那以後,倆人之間就產生了裂隙,他們不僅沒有在繼續交往,就連快要遇見的時候,都盡快的繞道迴避。


    生活在鄉村中的婦女,她們每天除了下地勞動,還要煮飯喂豬吆雞喝狗,很少有空餘時間單獨與人聊上幾句閑話。


    對於她們來說,青蓮溪就是她們碰頭會麵的場地,幾個婦女趁著洗衣服的時間,將自己想要傾訴的話語,以及聽到的風言風語,講給其她的女人聽,以博取別人的讚賞或同情。


    因此,清蓮溪邊的那一個個洗衣台,儼然就是一處處社交場。


    ******


    就在剛才,鄔媒婆端著一盆待洗的衣服,她低頭略有所思的走在河灘的小路上。


    當鄔媒婆走在離小路的盡頭,還有十來丈遠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岸邊的洗衣石上蹲著一個人。


    鄔媒婆定住目光,她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憑衣著的裝束和顏色來看,對方顯然就是一個男人。


    隨後,鄔媒婆顯得有些遲疑,她將自己的頭垂得更低了,心想:


    “咦,這附近的小半裏路,就隻有這一塊洗衣石。現在,它被一個男人家占去了,我跟他麵對麵的站在一起,被別人看見,難免不會說一些閑話。再說,我跟他能擺些啥呢?幹滋滋的無話可講,那還不憋死一個人呀!算了,我還是先迴去吧,等他走了之後,我再下來吧?”


    剛轉過身,鄔媒婆似乎又心猶不甘似的,她抬起頭來,發現蹲在洗衣石上麵的人,不像是在浣洗衣服。


    然後,鄔媒婆再仔細的看了一眼,當她見過那被捂得嚴嚴實實的頭頸之後,隨即就認定是過去的朋友。


    鄔媒婆知道,山匠爺雖然在受傷以後,麵部已經變得奇形怪狀相當駭人,但她深知山匠爺畢竟是人而不是鬼。


    並且,山匠爺對普通的老百姓,沒有半點傷害之心。


    鄔媒婆停下腳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想:


    “咦,我就站在他後麵等一等吧?等他走了,我再去洗衣服。說不定,那死鬼看見我去洗衣服,他馬上就會讓開的。不然的話,我就算是要多白跑一趟啦……”


    “啊!”


    突然,鄔媒婆發出一聲驚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睛。


    當鄔媒婆的目光避開山匠爺,向青蓮溪的水麵看去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此刻,鄔媒婆發現了一件駭人的東西,她的意識頓時就陷入到了一片慌亂之中。


    鄔媒婆顯然忘記了,自己的手裏還端著東西,她就用雙手去捂住麵頰,手中的木盆隨之掉落在地上。


    其實,鄔媒婆見到了比山匠爺還令她感到恐懼的東西,當她的視線掃過岸邊的水麵,目光落在菖蒲叢中時,她發現綠油油的菖蒲葉子下麵,居然冒出了一個鼓包——就像是漂浮著的一塊藍布。


    剛開始,鄔媒婆以為,是誰家的媳婦在洗衣服的時候,她因不小心而掉在河裏的衣物。


    鄔媒婆心裏暗自高興,她就在心裏設想著:等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將別人落在河裏的衣物撿起來,洗幹淨之後裁了剪了,再縫成幾條小褲子,送給那些光腚子娃娃穿。


    鄔媒婆掩飾不住內心裏的一陣激動,她戀戀不舍的再瞟了那一件“衣服”。


    而這一次,鄔媒婆竟然發現了,讓她感到意想不到的“奇物”。


    原來,不知什麽時候,一隻幼年??鑽進了菖蒲叢中。


    ??外形如鴨,它長著一張溜直而削尖的喙嘴,背部長著一身黑色的羽毛,下胸和腹部則呈銀白色。


    調皮的??獨自在菖蒲叢中遊來遊去,歡快的啼叫著。


    忽然,它看見了那鼓著包的藍布塊,就伸長脖子不停的用嘴去啄。


    藍布塊在??嘴下緩慢的浮沉,一點點的改變著姿態,不停的變幻著角度。


    漸漸的,藍布塊就顯現出,掩藏在下麵的物體來。


    隻見藍布衣服的領口處,忽然冒出一張人臉來,那張臉被溪水泡得腫脹發白,就像是一個漚爛的老冬瓜一樣。


    甫一開始,鄔媒婆隻是漫無目的看著水麵,等她發現異樣再定睛一看時,頓時嚇得大聲驚叫起來。


    山匠爺聞聲轉過頭來,他一臉驚詫的看著鄔媒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事。


    鄔媒婆瞥見山匠爺在盯著自己,她伸手指著水岸邊的那一片菖蒲,叫道:


    “人……死人……哪裏衝下來的‘水打棒’?”


    山匠爺遲疑了一下,他從鄔媒婆的麵前走了過去。


    隨後,山匠爺站在河邊,他朝菖蒲叢中望去,心想:


    “怎麽會是他?這龍灶頭咋會淹死在水裏頭呢?真是遭了報應!”


    原來,小溪裏淹死的人,正是以前經常欺負山匠爺的龍灶頭。


    當山匠爺認出龍灶頭的那一張麵孔之後,他的心裏瞬間就產生了一種,類似幸災樂禍一樣的想法。


    可是,山匠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心想:


    “自己和鄔媒婆作為共同的發現者,無論死者是因何原因暴斃在水裏,首要的義務就是去報官,讓官府來勘測審查,免得貽誤時機將來牽連上自己……”


    過了片刻,山匠爺神情凝重的走了迴來,他準備到仁裏鎮上去,將此事報告給當地的鄉保。


    忽然,山匠爺覺得有一些不妥,他認為會給自己增添不少的麻煩,說不定自己還會難脫幹係。


    於是,山匠爺就迴過頭,他對鄔媒婆說:


    “哦,你……還是請你迴到村子裏,給你們牌長說一聲,讓牌長再去找到保甲,等縣官大老爺來審理。啊,我在這裏也是礙事,就先先走啦!”


    說完,山匠爺就搖了搖頭,他一瘸一拐的走了。


    其實,自從賈道長施展法術,以致於,讓山匠爺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此後的那一段時間裏,趙家的六順灶也並不太平,一直在磕磕絆絆中運轉,並且還禍事重生糾紛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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