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從魯山匠帶領一幫工人,從鹽官鋪鹽場來到福祿堰鹽場之後,趙元同就將山匠爺未完成的工作交給魯山匠。


    趙元同的心裏一直在期望著,魯山匠能夠開鑿出一口高質量的新鹽井來。


    砌好井台、架上羊角花車,準備提取鹽鹵水的那一天,趙元同、龍灶頭、魯山匠,以及另外的一幫看客,他們都圍在新鹽井的周圍,興致勃勃的觀看著熱鬧。


    提鹵水的花車工,他坐在一張牢固的椅子上。


    隻見花車工用雙手拉動著羊角花車的把手,隨後,羊角車慢慢的朝著他的胸前轉動著,將竹纜繩一點一點的卷在羊角車的絞盤上。


    隨著纜繩的逐漸變短,汲筒開始緩緩的從井眼裏麵升上來。


    一旁的挑鹵工見汲筒完全冒出了井口,他便將汲筒拉到皮筐上麵。


    然後,挑鹵工用手中的鐵鉤子,頂住汲筒底部的皮錢,渾黃的鹽鹵水就“嘩嘩嘩”的流到了皮筐裏。


    裝滿一擔鹽鹵水之後,挑鹵工就將鹵水挑到鹽灶旁的曬鹵場,由踩筒車的鹽工將鹵水送到曬鹵架頂部的天船上麵去。


    龍灶頭和魯山匠站在鹽井旁邊,他倆看著不斷提取上來的鹽鹵,心裏都忍不住一陣狂喜,心想自己沒費多大功夫,眼看就能夠得到不少的利益。


    正當倆人沉浸在喜悅之中,幻想著到手的銀子時,忽然聽見井眼裏麵滴答滴答的響聲。


    他倆對視了一眼,沒想到,最讓他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與此同時,趙元同也聽見了井下啪嗒啪嗒的流水聲,臉色一沉,叫道:


    “咦,這是咋迴事,好像井下麵在漏水了?”


    說著,趙元同就轉頭去看著魯山匠。


    魯山匠睜大眼睛,他就像是一個吞口菩薩似的,怔怔的看著井口。


    魯山匠的心裏感到一陣慌張,他的嘴裏竟吐不出一個字來。


    突然,在場的所有人,聽見井眼裏麵響起一陣轟隆隆的悶響。


    緊接著,拉羊角車的花車工猛地往後一倒,然後,他就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那一根被鉸斷的竹纜繩,也像是一條飛蛇似的,哧溜溜的冒出了井口。


    原來,花車工並沒有聽到井下發出的聲音,他隻是覺得,纜繩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卡主了。


    於是,花車工就使勁的拉著花車,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纜繩竟在突然間就斷裂掉了。


    花車工的身體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隨後就倒了下去。


    事故發生後,魯山匠並沒有找到合理的解決辦法,導致井壁滲水越來越嚴重。


    爾後,新鹽井又發生了大麵積的垮塌,再也無法掏出落在井底的岩石碎屑,整口井也就算是徹底的報廢了。


    後來,龍灶頭又鼓動趙元同,讓魯山匠接連又開了幾口鹽井。


    可是,重新選址開鑿的井口,都隻是開到幾丈深的地方,就再也無法繼續開鑿下去了。


    這一下,趙元同可急眼了,他在前前後後總共花費了近千兩銀子,到頭來卻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


    趙元同就像是一個輸紅了眼的賭棍一樣,心裏始終不服輸,他還想繼續賭下去,希望尋找到一個翻盤的機會。


    可是,趙元同反複的思慮,他又感到有些膽怯,心想:


    “倘若是繼續開鑿下去的話,即使運氣好,找到一兩口能產出鹽鹵的新井來,都需要一二十年才能彌補自己的損失;若是到不到出鹽的新井呢,自己的資財畢竟是有限的,要是將錢財都花在這福祿堰上麵,自己怎樣去經營香河鎮上的產業呢?何不幹脆就守著這十二口鹽井,每年不憂不愁的,還有固定的收入……”


    想好之後,趙元同立即叫人去給魯山匠傳話,叫他們不要再選址繼續挖下去了。


    另外,趙元同還放出狠話,叫魯山匠趁早卷起鋪蓋走人,免得叫他們賠償報廢事故井的損失。


    魯山匠一聽,他頓時就傻眼了,心想:


    “自己和手下一幫兄弟的工錢,趙元同都沒有給結清,怎麽就能卷起鋪蓋走人了呢?”


    當天夜裏,魯山匠就帶領著手下的一幫人,他們氣急敗壞的趕到了仁裏鎮。


    來到趙家院子的大門外時,魯山匠看見趙家院子乃是深宅大院,戒備又相當森嚴。


    並且,還有五六個看家護院的家丁,都紛紛舉起鳥銃,向他們一行人瞄準,隨時還做出扣動扳機的動作。


    魯山匠的手下,本來就是一群不三不四的烏合之眾,他們見到眼前的陣仗,害怕對自己產生不利。


    另外,他們更害怕將趙元同惹急了,對方聯通官府將自己抓到大牢裏麵去。


    因此,他們都奉勸魯山匠,不要不顧生死的淨吃著眼前虧,即:現退後一步,再想出更權宜穩妥的辦法。


    魯山匠聽到了兄弟們的勸解之後,他也就順勢下坡,不敢再強行逞能。


    一行人在迴福祿堰的路上,大家都紛紛出主意,他們一直認同,去找作為中間人的老龍灶頭,討要到應得的工錢和獎賞。


    迴到福祿堰,魯山匠準備去將龍灶頭從屋裏騙出來,然後,再將老龍灶頭綁起來,向他榨出一筆銀子來。


    誰曾想到,老龍灶頭剛喝得伶仃大醉,他躺在他屋外麵的一塊菜園地裏,竟稀裏糊塗的就睡著了。


    魯山匠聽見唿嚕聲,他將老龍灶頭拍醒,騙他說到仁裏鎮上接著喝。


    當老龍灶頭聽說,魯山匠叫他接著去喝酒,他立即爽快的答應了。


    於是,倆人便沿著青蓮溪邊的小路往下走。


    剛過了鷹嘴崖,魯山匠就點明要龍灶頭賠付自己這一夥人應得的工錢。


    龍灶頭和魯山匠本來就是酒肉朋友,他們若是在有利益的情況之下,可能還會勉強維持一段關係,倘若是賠錢賺吆喝的事情,很快就會立馬翻臉,甚至會反目成仇。


    魯山匠和龍灶頭的交情,顯然是屬於後者。


    龍灶頭聽說,要自己支付魯山匠一行的所有工錢,他的酒意頓時就醒了大半。


    情急之下,倆人開始惡語相向,最後發展到大打出手。


    魯山匠雖有一股子蠻力,但顯然不是龍灶頭的對手,很快就處於了下風。


    與此同時,魯山匠的幾個手下一直都跟隨在後,即躲在暗處,他們見形勢不對,害怕魯山匠吃了虧,從而失去了主心骨,便一溜煙似的竄出來。


    幾個人合夥將老龍灶頭摁在青蓮溪裏,讓龍灶頭喝滿了一肚子水之後,他們就逃之夭夭了。


    盡管是這樣,可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


    過了兩天,老龍灶頭的屍體就被泡漲了,從水底冒出來,並順水流到了南岸村附近。


    老龍灶頭淹死在清蓮溪的案情發生之後,由地保趙元同上報給了本縣主官。


    這件事,本該是遂安縣令當天到達現場,親自主持解屍勘驗活動的。


    但是,縣令嫌肮髒麻煩,他隻派出一名刑房書辦和一名仵作,到青蓮溪去辦理。


    最後,知縣糊裏糊塗的,就給老龍灶頭誤判了一個酒後失足落水的結果,落下了一個有頭無尾的結局。


    真是應了那一句,“不是未報,時候未到”的俗話。


    龍灶頭晚上喝了一頓糊塗酒,深夜將性命斷送了之後,不僅官府沒有斷出一個好結果,反而樂壞了那一幫遭到龍灶頭欺壓的底層鹽工。


    龍灶頭的大兒子龍允安,也就是後來的小龍灶頭,他在暗中了解到實情之後,就發誓要報殺父之仇以解心頭隻恨。


    龍允安經常趁著夜晚的時候,他攜帶著犯案工具潛入到鹽官鋪去,以打探魯山匠的行蹤。


    後來,龍允安終於發現,魯山匠也經常在晚上的時候,一個人到鹽官鋪去打牌喝酒,他便暗自謀劃作案的時間和地點,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有一天晚上,正是月黑風高的時候,魯山匠在鹽官鋪鎮上喝得是酩酊大醉,他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往風鈴渡方向的家中走。


    當路過一片玉米地時,魯山匠突然聽見地裏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就打了一個酒嗝。


    然後,魯山匠站在原地,他傾聽了一陣,那聲音卻戛然而止了。


    過了片刻,魯山匠竟嗬嗬嗬的笑了起來,他張口就罵道:


    “嗨!龜兒子死貓兒,敢在半夜嚇你魯大爺,看我不逮住你,活剝了你的皮,然後在這裏烤焦下酒吃!”


    說完,魯山匠就繼續往前麵走,他並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降臨到了自己的頭上。


    突然,魯山匠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裏火星迸裂金光閃耀,後腦勺也像開瓢了似的,發出一陣錐心般的疼痛。


    接著,魯山匠的全身,就開始不聽使喚,也無法調整姿勢。


    隨後,魯山匠就一頭栽倒在地,很快就一命嗚唿了。


    有知情人暗自默算過,僅僅在短短的半年之內,仁裏鎮和鹽官鋪兩地,就發生了幾件相當嚴重的案情,即:


    首一件,是山匠爺在鷹嘴崖的山上,遭到靈異怪獸的伏擊;次一件,是老龍灶頭淹死在青蓮溪的斃命案;最後一件,即是魯山匠在鹽官鋪的玉米地裏,遭到了鈍器的襲擊,落下個無頭命案。


    以上三件案子發生在不同的地,以及不同的人物身上,似乎沒有多大的牽連和關係。


    實際上,它們之間已經產生了必然的聯係。


    而策劃這些案件的主角,就是來自趙家院子的趙元同。


    可是,趙元同卻置之案外,他依然活得逍遙自在,究其緣由:


    一來是,趙元同家大業大,他跟官府有著密切的交往;其次是,趙元同將自己家的侄兒趙德祿,安插在了縣衙刑房做衙役,他可以傳遞密信通報情況,從而為自己家的坐地生財保駕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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