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最後製止了這幫殺紅了眼的雇傭兵,然後他識圖勸降裏麵的敵人,畢竟裏麵還有些糧食的,總不能讓敵人絕望下全燒了吧?沒想到,裏麵的人居然真能聽的懂格羅尼亞的話!


    其實也是,馬裏塞爾現在的國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十多年前從格羅尼亞奪去的,被對方統治了十多年了,多多少少會出現語言流通的現象。而對方的格羅尼亞話雖然說得不標準,但也很明確。他們投降可以,但是不希望受到虐待和殺害。


    “不能這樣放過他們,殺死他們!!!”


    “對,馬裏塞爾的惡魔不得好死!”


    雇傭兵看著即將到手的賞錢紛紛大聲怒喝,根本不想談判。但是約翰橫過劍來攔住了他們:“放肆!這裏是糧庫,沒有了糧食這裏根本守不住。”


    “我們又不在這兒呆著。”有人小聲地爭辯。後排也有人在推那些僵持住的前排的人。


    “夠了!我是查爾斯?泰沙格裏亞伯爵的騎士約翰?費伍德,反對的人先跟我打一場。”約翰惡狠狠地盯著對麵那些不懷好意卻躲躲閃閃的目光。


    有人退縮了,一方麵今天約翰至少殺了八個勇武的馬裏塞爾人而毫發無傷,他同時還是第一個登上城牆的。查爾斯負責的那段城牆都沒有他這邊進展順利。另一方麵也是忌憚對方的身份。約翰的紋章還沒審批下來,所以身上穿的是藍底白狼紋章騎士罩袍。泰沙格裏亞家族看上去沒落了,但其在整個王國還是很有威望的。得罪了貴族,身為平民的他們隻會被抹掉。更別說他們現在城堡都出不去,身後泰沙格裏亞家族的私兵就能把他們幹掉。今天人頭夠多了,服從命令才能用首級換賞錢,有命才能把錢拿迴去。


    最後,糧庫的小門開了,裏麵走出了四個渾身有傷的馬裏塞爾人,後麵還有兩個抬著一具屍體。


    他們把武器丟掉了,尤其那個頂著個牛角盔的紅發壯漢,他的雙刃斧簡直像一麵小盾。


    “你很厲害。”他對約翰點頭說,“雖然力氣不如我,但是到外麵我不一定打的過你。”


    “你也一樣。”約翰斟酌了一下,“我會帶你們去見我效忠的主君,如果你們謙虛一點,他說不定會更大度一些。”


    於是約翰和幾個士兵帶著這幾個人去尋找伯爵。而雇傭兵們則罵罵咧咧地去找皮特要賞錢。


    查爾斯伯爵早就去了望哨塔那裏去觀察敵情了,結果他幾乎沒看到下麵的山穀中有什麽人影,那就說明敵人沒有選擇分兵從這裏行軍,除非馬裏塞爾人學會了像老鼠一樣打洞隱藏。而北麵的山腳下的開闊地,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營地,帳篷和篝火至少夠兩三千人之用。西南邊更遠處已經看不清了,但隱約能看到不遜於山下營地的巨大營盤。馬裏塞爾人這是要傾全國兵力一戰麽?從邏輯上完全不可能。


    首先就是水源問題。山穀中有一條不算寬的河流,它的源頭就在希維爾山。希維爾山多泉眼,眾多溪流匯聚成河,流經密林進入山穀。眾多商隊從山穀中穿行靠的就是這條河作為補給。山下的營地敵人不在少數,必須憑河修建營地。如果馬裏塞爾舉國來戰,高達數萬的軍隊必須循河而進。這也是為什麽大規模的戰役中,戰鬥常常圍繞河流展開。西南麵樺木要塞方向,並沒有什麽大型河流,根本不足以支撐數千人的部隊的水源補給。


    其次,馬裏塞爾的東邊還居住著一群雪原人。雪原人和遊牧民組成了一個聯合酋長部落,他們的都城,也是聯合部落唯一的一座城市,建立在了樺木要塞更西南的一座山腳下,可憐約翰這個半文盲也不知道更多關於外國的名字了。部落靠著這座城市能與格羅尼亞進行各種畜牧品和礦產貿易,隻要馬裏塞爾敢把大部隊帶到那個敏感地帶,必然會引起部落的強烈反應。


    但從現實出發,無論敵人究竟是如何部署,光眼皮底下那支部隊,也不是查爾斯能夠對付的。如果副堡要塞還完整,集結那些毫無戰意的貴族聯軍,或許還能據城一戰。可惜的是,現在是泰沙格裏亞家族在保衛自己的家園,關他們什麽事?兩千精銳的馬裏塞爾人?抱歉,告辭!


    所以查爾斯能調動的,除了沒來得及離開的雇傭兵,他還剩下五十幾個家族私兵能用。這些人世代在領內居住,更有動機留下來保護自己的家園。但是這樣有什麽用?這幫雇傭兵不能留,留下可能會成為禍根。自己那五十幾個人,防守十碼的城牆都不夠用,更別說一座城堡了。


    這時候,約翰帶著俘虜們過來了,這也讓查爾斯困境之中小小地喜悅了一把。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有士兵在牆外邊大喊:“大人,有國王的信使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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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王,或者說哈羅德大公。其實約翰至今不明白,哈羅德已經是國王了,為什麽偏偏叫大公?皮特說這裏有哈羅德的血統問題,也有王室的問題。但究竟怎麽迴事,約翰最終也沒聽懂。在他的邏輯中,隻有提到動物才會分為純種還是非純種,才要爭論所謂的血統。純種人是什麽?近親得到的那種嗎?如果需要一個得了近親先天癡呆症的患者來當這個血統最純正的國王,那這個國王估計也就是個吉祥物而已。


    他的信寫的也很簡單,說什麽正帶著大軍過來,接應元帥。順路會來幫助北部城堡解決掉堵門的敵人。希望查爾斯伯爵閣下能擋住敵人至少兩天雲雲。


    查爾斯差點把整張長桌給掀翻了。他覺得自己挺有涵養,所以沒有當場給那個無辜的信使兩個耳光。


    約翰不知道這位哈羅德大公是怎麽知道有支敵軍在這裏堵門口的,也許他那強大的情報係統早就知道這件事,又或者查爾斯他們這幫雜牌軍是不是在城堡外麵打了太多的口水仗,以至於耽擱了不少戰機。


    發火一時爽,問題是趕緊決定接下來的行動。守是守不住的,五十多人不可能扛住兩千多人的進攻,即使是守城,他們又沒有什麽跨時代的先進武器或者傳說中的魔法師,怎麽可能守住?撤退可行,但是這是查爾斯家族的領地,就這麽放棄掉?


    真說這個感情問題,查爾斯寧願把城堡給馬裏塞爾人,至少今後自己還有收複失地的法理可談。但要是被哈羅德大公給“救”下了,這塊寶地他絕不會再吐出去。


    事已至此,查爾斯也不是矯情的人。作為“前太子”的“遺臣”,這些年在對外摩擦中把領地丟掉的人還少嗎?看來今年就輪到他泰沙格裏亞氏了。


    “我,打算在這裏等著敵人來,你們都走吧。”


    “大人!”皮特拉住他衣服的下擺跪了下來,“您還有眾多族人,家族領地還在,可不要胡思亂想呀!”


    “大人!!”士兵們紛紛跪下來,有的甚至膝行或者爬行到查爾斯的身邊。而雇傭兵們則孤零零地站在一邊,尷尬又顯眼。


    “約翰,你也來勸勸大人吧!”皮特衝著約翰大喊。他這麽喊著,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順著嘴唇流下來。約翰剛聽到查爾斯這麽說的時候也是十分震驚,而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皮特這樣衝動而悲傷,完全不像之前那個書生氣魄、偶爾腹黑的樣子。


    “大人,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為什麽要殉城呢?”約翰盡量表現得鎮定一些,走到查爾斯身邊說道。


    “你們,不要這樣。”查爾斯伯爵看見了這些新老部下的擁戴,心中也是一陣陣感慨。“看來我終於老了,居然會多愁善感起來。”他抹了抹瘦出皺紋的眼皮,右手拍了拍皮特的肩膀。


    “皮特,約翰,你們兩個跟我進來,我有話跟你們說。其它人,都迴到自己的崗位去,馬上!”


    查爾斯伯爵的命令已下,其他人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違逆他的,畢竟這些士兵從小就被灌輸了忠誠於領主的思想,即使不是真心擁戴,也會畏懼背叛主人的下場。


    他們三個人進了大廳,然後查爾斯把大門關上了。“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當然了,我也不想在外人麵前解釋。”他坐在了一個座位上。


    皮特和約翰麵麵相覷,但是查爾斯指著座位讓他們也坐下了,就像從前在農戶家暫住的時候一樣。


    “泰沙格裏亞家族的榮耀就交給奧格了,我要人們遺忘掉我。這世上不會再有什麽查爾斯伯爵,隻有一個老冒險家查爾斯。”查爾斯說到這兒,眼睛裏冒出了別樣的光彩,“我要到馬裏塞爾看看,順便去打聽一下愛麗莎夫人下落。如果有可能,就追隨她。”


    皮特什麽也不知道,所以他鬆了一口氣。雖然放棄爵位和領地對貴族來說不可思議,但對一個本就日薄西山後繼無人的老貴族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吧。而約翰心中卻湧起了那段黑暗的記憶,他早已親手把愛麗莎夫人的遺體葬入了沼澤地。查爾斯眼睛裏的光彩,讓他心中一陣又一陣地酸痛。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但什麽的沒說出來。


    約翰覺得,查爾斯伯爵在那次剿匪中的嫌疑應該算是洗清了。但告訴他真相又有什麽用呢?而他自己,也變成了一個懦夫,他第一次怕起了查爾斯。雖然查爾斯不想再當那個土皇帝一樣的伯爵,但他反而更怕他了,怕他用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


    “約翰,你怎麽了?”皮特發現約翰的臉色有些僵硬,趕緊詢問他。


    “啊!不,沒什麽。”約翰覺得自己的表情應該挺難看的,而且難以掩飾,所以幹脆換了個話題,“我剛才在想,馬裏塞爾人是老對手了,他們會不會對大人不利。”


    查爾斯溫和地看著他說:“沒事的,我已經想好了。一會兒就我們三個,在這裏等著馬裏塞爾的進攻。然後我會與他們談判。等我成了一個自由人,我們兩邊就各不相欠了。不過,你們兩個還年輕。我會盡力幫你們謀一份前程的。”


    約翰這下也尷尬了,這算什麽呢?莫名其妙地就投降外國了。但是說實話,格羅尼亞也沒給他留什麽好印象。尤其是哈羅德大公那種統治風格,自己還能去他手底下混個開心嗎?自己當初是個自由雇傭兵的時候,早就受夠了這幫騎在自己頭上的貴族們的惡意。當上騎士以後,也不過是這些貪得無厭的家夥的爪牙罷了。連查爾斯貴為伯爵,也被大公玩弄於鼓掌弄得人地兩失。


    約翰本來覺得自己挺聰明的一個人,遇到了這幫以爭權奪利為職業的人精,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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