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茹帶著貼身丫鬟,由攬月軒的婆子引路,已經轉過影壁,丫鬟手裏,還拿著個小筐子。


    王嬋把人迎進屋,二人在矮榻上坐定,許清茹率先開口:“表妹這裏真不錯,離園子近,還涼快,怪不得表妹不願意出門,連女紅課都不去了。”


    王嬋看著大表姐語氣輕快,麵容平和,言語中打趣成分居多,並不是在挑理找茬,是以也半開玩笑地迴道:“姐姐若喜歡攬月軒,那我們換院子可好?姐姐的迎春院可是三進,還帶著個金魚池子,我們這就去求舅姥姥換院子?”


    “你這小機靈鬼兒,我是說不過你,那金魚池子養的蚊子比金魚多,一到夏天便要日日點著火繩,煙熏火燎的,我早看它不順眼了。”


    下人們上了涼茶,還有半個切成小塊的西瓜和一盤冰鎮楊梅,楊梅是六月份采摘下來,之後一直儲存在冰室的,這一盤七月份的冰鎮楊梅,比金子還珍貴。小姐兒倆邊吃邊聊,有說有笑。


    “表妹怎麽不來學女紅了?原先還有蓮兒和我一起上學堂,雖然她是木頭性子,但也算有個伴兒,可這幾日說是病了,連院門也不出,現下你也不來,我一個人悶得很。上午女夫子光盯著我提問,查背書,下午女紅也沒個能商量繡樣子的人,都煩死了。”


    許清茹抱怨完這一大套,才端起茶杯潤潤嗓子。


    許蓮病了?這時機和安氏被罰竟然如此吻合,究竟是真病了還是與安氏一樣,被罰禁足?心中有些不確定,但王嬋也懶得深究,總之許蓮蹦躂不到自己眼前,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女紅這方麵我沒什麽天分,學著太吃力,而且舅姥爺壽辰,我想送一幅百壽圖,這不正抓緊時間,臨陣磨槍練字呢。” 小姑娘眉眼彎彎,邊笑著解釋邊指了指臨窗的寫字台,示意許清茹看翻開的字帖和宣紙,證明她所言不虛。


    “對了,說到送祖父的壽禮,我今天來找你,可是有件正事的。” 說著,許清茹轉身示意丫鬟,從小筐子裏取了個繡繃子出來。


    手中舉著繡品,許清茹懇切地望著王嬋:“我給祖父繡了一幅雙魚戲水圖,可看著總覺得缺點兒什麽,就好像兩條魚飄在天上似的。表妹你選修了書畫課,能不能幫我畫個蓮葉繡樣兒,或者題句詩什麽的,我好加到這幅雙魚圖上。”


    聽明白清茹表姐的請求,王嬋接過繡品,細細端詳。不愧是臨江侯並侯夫人用心教養出的大小姐,兩隻紅鯉繡工一流,神態和身形也很自然,可見是許清茹在自己的金魚池旁下了功夫,特意觀察過的。


    作品主體沒什麽問題,畫龍點睛添些荷葉蓮花,難不倒王嬋,既然表姐開口求到這兒了,那便畫吧。


    “好,沒有問題,表姐坐著,我這就給你畫。”


    小姑娘答應得幹脆利落,許清茹最喜歡這樣性格的人,直來直去,不會瞻前顧後討價還價,於是也喜笑顏開,把繡品交給一旁的貼身丫鬟,站起身。


    “哪兒能讓表妹自己忙活,我給咱們表小姐伺候筆墨,順便觀摩你怎麽畫的,偷學兩手兒。”


    這樣,兩人便一起挪到了窗前的書桌旁,王嬋展開宣紙,挑選畫筆,許清茹果然拉起衣袖製備顏料,二人相視一笑,經這一半天,仿佛比往日更親近些。


    不過片刻,片片蓮葉和形態不一的三朵荷花便躍然紙上,王嬋特意多畫了些,方便許清茹自己挑中意的,若都繡上,不說繡品尺寸不夠,時間也恐怕趕不上。


    許清茹拿著繡樣,不住地誇讚小姑娘畫技高超,色彩搭配得賞心悅目,線條勾勒也靈動精巧。時間不早了,估摸著快要擺飯,許清茹把繡樣卷好交代丫鬟小心保管,然後拉著王嬋的小手兒,一並去主院侯夫人處用飯,今日正是大家齊聚一堂的日子。


    小姐兒倆來得最早,進門問了安,就被侯夫人拉著一左一右坐在身旁。


    “今日稀奇,清茹和甜甜一塊兒來啦?” 侯夫人笑容慈祥,手掌撫摸著王嬋的後背,柔聲細語地問話。


    “祖母,是我去找表妹幫忙來著,不過幫什麽忙不能說,要留個驚喜。” 許清茹笑嘻嘻地答道。


    “哦?那你可不能讓你甜甜妹妹白幫你,下次上街看見新奇東西,記著給我們甜甜帶一份兒。”


    許清茹一聽這話,撅著嘴佯裝生氣,語氣嬌嗔地說道:“我本來也是這麽想的,祖母可不許偏心,把我想得那麽不懂事。”


    侯夫人哈哈一笑,拍著孫女手背說不偏心,一視同仁,話雖這麽說,王嬋心裏清楚,自己是遠房假親戚,人家是親祖孫,自己和表姐一視同仁,到底是舅姥姥偏心自己了。


    三人稍坐一會兒,臨江侯許坤歸家,侯府眾人也陸續到來,團團圍坐用飯,煩人的堂哥王柬沒來,可能是不知道侯府三日一聚餐的規矩,念及他身份高,也不好叫過來,所以隨他在自己的客院裏了,王嬋樂得清淨,省得他再追問自己師父的事。飯後幾個小輩兒又陪著侯夫人移步廊下,切了個香瓜,品茶聊天,天色擦黑才散去。


    ————


    七月十二,臨江侯府宴請賓客,給臨江侯過壽,整個臨江郡,乃至周邊郡縣的親朋,皆受到邀請。侯府大門從辰時末就熱鬧起來,香車寶馬,絡繹不絕。來得早的都是和侯府關係較為親近的人家,宴前便過來,和主人家聯絡感情,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慣例。


    丫鬟小廝進進出出,忙而不亂,接迎諸位官家老爺和夫人。


    老爺們一並引到前院,侯爺的會客廳,少爺們年歲大的或者有功名已經當差的,也在那邊,年歲小一些的則由許家兩兄弟接待,許文宇十四歲,性格也穩重,平日裏學著祖父許坤如何待人接物,此時已然是很得體大方,又有許文治這個活潑的領著一群年紀小的男孩子們,紮一堆猜謎遊戲,也是賓主盡歡。


    小少爺這邊有一位是臨江郡駐軍統領,郝家的幼子郝子揚,今年十歲,武將家的孩子,爽朗好動,和許文治十分投脾氣,二人年齡相仿,從小就認識,也一直關係很好。


    今日郝子揚身穿一身薑黃錦袍,一進侯府不用下人引路,就駕輕就熟地直奔許文治這裏,迫不及待想問問好友怎麽快一個月沒來找自己玩了。


    許文治見到郝子揚自然高興,二人擠著桌子一側坐下,小廝手腳麻利給眾位小客人奉上酸梅湯和涼茶,見都照顧到了,許文治才側頭和小夥伴閑聊:“耗子,你怎麽才來,我一早兒就盼著了。”


    郝少爺對這個外號早就習以為常,因此並未反駁,隻急急地反問道:“你還來問我?六月初三你生辰,就在這兒,你可跟我約好要來我家找我,看我爹爹新給我從北夷人手裏弄迴來的好馬,這都七月份,你也沒來!”


    許文治撓撓頭,笑得有些心虛,親手給郝子揚抓了把桌上的櫻桃,才開口解釋:“對不住,我這些日子天天去學堂,沒抽出時間去找你。等立秋之後,我一定補上。”


    “你少拿學堂打幌子,我還不知道你?你不是總抱怨你家請的夫子,又嚴厲又古板,以往每月裏有三四日,你總要偷溜出來,或者裝病不去上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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