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霆之自貼身的儲物袋中,取出那塊繪有小兔子臥睡的平安石,攥在手裏,觸手生溫,不知是不是夏日衣料薄,又貼身放著的緣故。


    王嬋接過平安石,見那日因瑩瑩發亮而被自己選中的平凡石料,此時在夜間昏暗的環境下看,光輝更加清晰明了,淡藍色的光暈自石頭中透出,朦朧而安寧,仿佛照在手背兒上還暖洋洋的,當真新奇。


    又反複端詳片刻,確認油彩繪製的花紋還有背麵當中那個“鈺”字,都沒有半分褪色,王嬋微微點頭,滿意地笑了,看來油彩店鋪掌櫃確實沒有騙人,這油彩顏料果然不錯。


    從袖子裏取出自己頗費一番心思才製作完成的月白色香囊,王嬋將小兔子平安石放入香囊中,又鄭重拉緊石青色的絲繩,絲繩兩端分別綴有一顆光澤瑩白的玉石珠子,與香囊所用月白色的雲錦布料相得益彰,賞心悅目。


    “師父你看,這是我特意給你做的,這幾日我可不是貪玩才出去跑的,而是為了送你這個,每日跟著表姐們學女紅來著。師父,你可喜歡?”


    小姑娘兩隻小手兒輕輕捧著一隻月白色的香囊,香囊一角繡著一叢翠竹,繡工比之前絲帕上的竹葉的確好了不少,可見是用心練過的。薑霆之心砰砰地跳著,伸出雙手取過香囊,撫摸著絲滑的雲錦麵料,雖然早就知道徒兒那日上街按著自己的喜好選了一匹料子迴來,心裏有些準備,但此刻真正親手摸到了成品,親眼看到角落裏繡著的小小“鈺”字,薑霆之還是抑製不住地心口發燙。


    在小姑娘殷切的目光下,薑霆之將裝有平安石的香囊鄭重放迴貼身的儲物袋中,與師父留下的遺物,紅瑪瑙玉璧和下了禁製的錦袋一並,都是他最珍視的寶物。


    抬手揉上徒兒的頭頂,薑霆之雙眸清亮,倒映著不遠處五光十色的燈光,目光溫柔似水,不知比平日人前清冷孤寂的國師大人要柔和多少倍。


    “多謝甜甜,香囊很好看,我喜歡。不過刺繡費時又傷眼,以後還是不要做了,你能每日多在我麵前晃晃,我便知足。”


    “真的嗎?可是師父又要鑽研陣法又要整理丹方,我什麽忙也幫不上,還總在一旁,師父不會嫌我煩?”


    “豈會?甜甜在一旁,我安心,做起事情來,自然事半功倍。”


    既然師父這樣說,並且神態自若目光清亮,不似在哄她,王嬋點頭默認,決定以後不去女紅課了,下午的時光就用來陪伴“空巢師父”。


    師徒二人又靜靜欣賞了一會兒燈會夜景,直到夜深,小姑娘靠著男子手臂眼皮發沉,接連打了幾個哈欠,薑霆之才把人抱迴侯府歇息。


    次日一早王嬋照常去學堂聽課,沒想到堂哥王柬也來了,還非要和小姑娘坐同一張桌子,王嬋直翻白眼兒。


    “堂哥都辦差了,應該早就通讀四書五經,怎麽還來和我們幾個一起聽課?你要不出門轉轉吧,城西有個戲園子,你去聽戲解悶兒也成。”


    王柬聽後,不但不走,反而挽起袖子開始磨墨,一副沉心靜氣的樣子,答道:“誒,堂妹此言差矣,書嘛,常讀常新,歐夫子是和舅公同期的進士,才學出眾,我來聽歐夫子講課,說不定有之前沒想到的新奇觀點。再說了,還有幾日便是舅公壽誕,侯府肯定要請戲班子的,到時候再聽戲也不遲。今日,我哪兒都不去,就要聽課。” 王柬平日裏最崇拜有才學,能言善辯之士,因此口才也不差。


    嘿,他還一套一套的,王嬋說了句“隨你”,便端正坐好,等待專心聽課。


    歐長徽滔滔不絕講了三刻鍾,才讓四個學生休息一刻,他自己也喝茶歇歇嗓子。


    “堂妹年紀不大,字寫得卻好,可是國師大人指點的?” 下人小廝上茶的功夫,王柬和身旁的小姑娘搭話,有意無意問有關國師的事。


    王嬋隨意嗯了一聲,不反駁也不接話。王柬還要再問,許家兩兄弟此時喝好了茶,也湊過來,還讓下人直接把點心也擺在一起,四人一道,聊天休息。


    二表哥許文治昨日一整天都沒見小表妹,早就想和她說話了,而且他年紀小,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十分畏懼王柬的身份,因此搶在他之前開口:“甜甜妹妹,昨日你做了什麽?怎麽都沒來學堂?”


    “昨日我起晚了,因此沒來,和舅姥姥一起用了午飯,晚間去逛燈會,兩位表哥去看燈會了嗎?”


    “沒去,本來祖母問我想不想去來著,可不知怎的,下午又傳話不叫去了,不過燈會中秋節也有,不非要看七月的。”


    自家弟弟明顯打斷了人家堂兄妹說話,許文宇打量著柬表哥隱隱有些不耐煩,於是出聲打圓場:“柬表哥呢?可去了燈會?”


    王柬輕輕放下茶杯,隨意說道:“去是去了,不過也沒什麽新奇的,和京中都差不多,我便早早迴來了。哦,還偶遇了堂妹,想來堂妹逛得不錯,比我迴得晚。”


    “燈會常有,也不拘臨江郡還是京城,隻看和誰一起逛了,堂哥自己一人,也難怪逛不出意思。” 小姑娘笑眯眯地看著王柬,慢條斯理幾句話,把王柬氣得恨不得捏捏小姑娘的臉蛋,心道:你還好意思說!是誰和神仙師父一轉眼就沒影兒了,難道是他自願形單影隻的嗎?還不是被他們丟下了?!


    王柬那邊咬牙切齒,剛放下的茶杯又舉起來假裝喝水,王嬋則想到另一件事。


    “對了,舅姥爺過壽,我也想備一份賀禮,兩位表哥有沒有百壽圖的字帖?能借我臨摹一下。”


    許文宇說他書房裏有,還是十歲那年侯夫人過壽特意尋來臨摹的,這下正好,下午就差人給送去攬月軒。王嬋道謝後,拿起塊綠豆糕,小口吃了起來。


    午間王嬋應約去侯夫人院裏用午飯,給舅姥姥講燈會的情景,又挑著她看著精致的幾樣花燈著重描述了一番,威風凜凜的虎頭燈,憨態可掬的金魚燈,還有精巧別致的飛仙燈,諸如此類。和老太太有說有笑地坐了大半個時辰,才迴攬月軒睡午覺。


    午後起身,百壽圖字帖已經端正擺在桌子上,王嬋放棄女紅課,正好用下午的時間來臨摹練字。室內四角都放了大冰盆,安氏無禮得罪小姑娘後,侯夫人還專門下令又給攬月軒加了兩個,每日送六個冰盆,多加的兩個便放在了床腳和書桌旁。靠窗的花梨木寫字台,薑霆之和王嬋分占一端,對麵而坐,靜靜地忙自己的事情,一室安然。


    申時左右,攬月軒來了客人,守院的婆子在窗下低聲迴稟:“表小姐,大小姐來看您了。”


    竟是大表姐許清茹,實乃稀客。許清茹性格開朗,為人大方,不管是外出共乘馬車,還是女紅課上,都沒少與王嬋搭話閑談,因此小姑娘對她印象不錯。


    一邊吩咐迴話的婆子把大小姐請進來,王嬋一邊扯了扯薑霆之的衣袖。


    “大表姐來找我,正好寫字這麽久,師父也累了吧?不如去內室歇歇吧,書房留給我們聊天。”


    “甜甜這麽說,我不累也該累了,小沒良心的,表姐來了就把師父轟走?哼,我走就是了,不打擾你會客。”


    薑大國師被徒弟轟著起了身,邊往內室走還邊嘟嘟囔囔抱怨,好不可憐的樣子,王嬋掩唇一笑,轉身去門口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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