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子揚沒說錯,以前許文治對歐夫子的課十分抗拒,經常稱病逃課,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歐夫子的課和歐夫子本人,都變得與以往不同,而是更加生動有趣,不一味的循規蹈矩,容得下變通和討論了。


    到底是從哪裏開始變的呢?許文治低頭想了一會兒,郝子揚連叫他兩聲都沒反應,忽然許文治一拍頭,想明白了,抓住好友的衣袖說道:“以前我是不愛去學堂,可你不知道,六月裏我家來了個妹妹,她學問又好見識又多,第一日上學堂就把夫子給辯得道歉認錯!多虧她,歐夫子性子也比以前灑脫許多,妹妹在家,我是不會逃課的。”


    “什麽妹妹?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還有,就算她再聰明,也比你年紀小,怎麽可能比夫子還厲害?” 郝子揚不太相信,他家的兩個姐姐,沒有一個愛看書的,平日裏就知道花銀子買衣裳首飾,還有就是窩在屋裏繡花。


    “你怎麽能不信我的話,再說了我大哥那日也在,你可以問他!”


    許文治這就要叫大哥,可又怕大哥那邊要和客人們交談,沒時間應付自己,於是重新坐好,對郝子揚說:“沒事,一會兒我們找機會,我帶你去見甜甜妹妹一麵,見了你就知道,她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小妹妹,你絕對沒見過比她好的!”


    郝子揚將信將疑,但心中已經止不住對這個叫甜甜的小姑娘好奇起來。


    被人議論的小姑娘,此時正在侯夫人右手邊兒坐著,接受一眾貴婦人的稱讚,心裏十分無奈,早知道會客這麽無趣,當初說什麽也要在攬月軒裏躲著和師父玩兒。


    因為這一日侯府擺宴,學堂停課一日,因此王嬋起得不算早,優哉遊哉地用過早飯,又挑了身兒鮮亮的艾綠色夏裙,洗漱更衣,師父給她梳好發髻,才要鋪好紙臨摹一篇字帖,許清茹就找了過來。


    自那日二人一處待過半日後,許清茹和她親近不少,後來短短幾日又來過兩趟,一次是給她看繡好荷葉蓮花的雙魚戲水圖,第二次是給王嬋送她上街帶迴來的小吃和玩意兒。


    家裏請客,祖父過壽,許清茹穿得也鮮豔,一身橘色衣裙,頭上戴著紅寶石發簪和一副赤金耳墜,侯府大小姐的身份盡顯。


    許清茹人一進來就把王嬋往外拽,嘴裏還不忘催促:“表妹我們快走,我們去祖母那邊兒呆著,到時候長輩們到的差不多了,就能聽戲,我聽說今日請來鼎鼎有名的戲班子,我上迴聽戲還是過年呢。”


    王嬋以往赴宴,都是在宮裏,並且宮中不搭戲台子,一般都是歌舞,所以這迴一聽有新鮮的,便也來了興趣,任由表姐拽走。薑霆之迴寢室整理床鋪這麽會兒功夫,再一出來,徒兒早已不見蹤影,隻剩半展的宣紙和一本隸書字帖,孤零零地躺在寫字台上。


    國師大人無奈苦笑,心知他這是又被徒兒狠心“拋棄”了。好在他早有安排,雖說王柬的突然到訪,暴露了徒兒的身份,但幸好隻是臨江侯府幾位主子知曉,甚至連許清茹都是一知半解,沒仔細琢磨柬表哥的堂妹到底該是個什麽身份。臨江侯府薑霆之信得過,但今日不同,多方邀請,人多口雜,還是不把清平公主在臨江郡的消息傳出去為好,省得後續迴京的路程出幺蛾子。


    於是早在幾日前,薑霆之便讓許坤知會過知情的幾人,不在賓客麵前過多的說明,隻含糊介紹甜甜是侯府的表小姐,這樣既能免去麻煩,也能讓小姑娘自由自在,玩兒得盡興。


    於是和許清茹一左一右坐在侯夫人身旁的王嬋,也得了不少貴婦人的誇讚,或真心或是巴結奉承侯府,不得而知。


    男賓那邊分兩處,女客則是不論年紀,通通到侯夫人的侯府主院坐著,長輩們喝茶聊天,兒媳孫媳們侍奉在側,小姑娘們則是坐在長輩身邊,耐著性子安靜等待,就算心裏再不耐煩也不能顯露,免得讓人覺得家教不好。


    高門大戶的主母喜歡帶著自己的女兒一起走動,除了讓貴女們從小學著如何與官家太太們周旋客套,還有就是互相留意,從小相看兒媳孫媳,小姑娘們誰模樣好性格乖巧,夫人們心裏都記著呢,都想著不能錯過好姑娘,生怕晚了一步就會訂給別人家。


    今日貴婦人們一進侯府主院正廳,一眼就看見了侯夫人身旁的綠衫小姑娘,心裏忍不住驚詫,這丫頭,年紀這樣小,相貌就如此引人矚目,長大後還不變成仙女飛到天上?另一側的許清茹她們認得,是侯府大小姐,那這一個是?不能是庶出的二小姐呀,年齡氣度都對不上,小丫頭麵容精致,眉目舒展,通身貴氣,又能與侯夫人坐得這麽近,來頭應當不簡單。


    眾人落座後,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不多時便有人把話頭兒引到王嬋身上:“侯夫人可真是好福氣,您府上的姑娘個個兒花容月貌,乖巧可人,我們來做客,每次都想搶一個迴去當女兒疼呢!”


    “這話可不假,我也是這麽想的,侯夫人,您這位外甥孫女可真漂亮,我瞅著就跟菩薩座下的仙童似的,一看就是好命之人,您快給我們好好介紹介紹,讓我們沾沾福氣。”


    侯夫人經常跟這些婦人打交道,早就清楚了她們打著什麽主意,於是親昵地拉著王嬋的小手兒,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們家甜甜可是我的心頭肉,不像清茹那麽調皮,我們甜甜平日裏就愛書畫,讀書也有出息,我那二孫子文治,天天嚷嚷著喜歡和他表妹一塊上學堂呢。”


    夫人們一聽,麵麵相覷,不知道是不是她們想的那個意思。侯夫人話裏話外,不但讓她們別惦記著小姑娘,竟然連侯府二少爺許文治也不讓想了,侯夫人分明有讓表兄妹親上加親的想法,這可不得了,許家是臨江郡第一高門大戶,多少人惦記著把女兒嫁進來呢,這下機會立馬少了一半。雖說還有大少爺許文宇,但那是侯府長孫,以後要繼承爵位的,肯不肯娶臨江郡的姑娘都難說,人家的姑姑在京城尚書府當家,再往上一輩,嫡親姑奶奶是堂堂親王妃,嫁的是當今陛下的親叔叔,煊赫無比。若是許文宇想娶京城閨秀,也綽綽有餘。


    氣氛有瞬間的凝滯,但很快就被三言兩語帶了過去,諸位都是見過世麵的當家主母,誰也不會在眾人麵前失態,於是片刻後大家又能表麵上一派親近自然地閑聊,但心思卻早就不知飛到哪兒去。


    隨著宴會時刻的臨近,到場的賓客越來越多,饒是侯府主院都有些坐不開,侯夫人也察覺到一旁孫女的不耐煩,左扭右扭地坐不住,倒是人家甜甜,不急不躁,靜靜地聽老太太們說話,十分沉得住氣。


    “好了,咱們幾個歲數大了,一說起話來就沒個完,小孩子們早就聽不耐煩了,讓清茹帶著姐姐妹妹們去園子裏逛逛吧,別在這兒拘著了。清茹,客人們就交給你,千萬別怠慢著小姐們,等你們逛一圈迴來,我們就開宴。”


    祖母這麽安排,許清茹如蒙大赦,喜笑顏開地保證自己一定好好招待各家小姐,然後拉著王嬋的手,招唿一眾姑娘往花園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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