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城內,兩日前,韓令坤已安排王羽棲率上杉首領和他挑選的武士團精銳近百人和畢翁、肖十二、李暉一起乘船離開大欽島,在萊州登岸後,輾轉抵達澶州。符疏同接了新婚妻子,一同拜見父親。


    符彥卿早已聽聞新婦乃是安嗣榮親自為符疏同求娶,南唐齊王賜婚,身份高貴,又見王羽棲品貌端莊,言語得體,心中也是歡喜。


    有了畢翁和李暉這兩個專業人才之助,符疏同修築澶州小城,疏浚碼頭的工作頓時進度加快了不少。


    又過一日,從東京開封府來了一隊遼朝使節,以皇帝特使的身份要求麵見符彥卿,高行周兩位節度使大人,當麵宣旨。


    安嗣榮諸人早有預料,命高懷德率領當初宜城誅殺燕敬宗那隊精銳鐵甲軍列於府衙之外。符彥卿、高行周端坐堂中,武寧軍節度掌書記史文肱列座於旁,安嗣榮、王樸亦以幕僚身份落座於一側。


    前來宣旨特使的不是別人,乃是遼朝幽州節度使、南院樞密使、兼政事令趙延壽之子趙讚。


    這趙延壽乃趙德鈞養子,石敬瑭獻燕雲十六州時與其父同歸契丹。趙延壽頗得耶律德光重用,授幽州節度使,封燕王,倚為南麵幹臣。及南侵之時,趙延壽便做了耶律德光的急先鋒。遼主還曾許諾他鼎定中原之後,讓他做中原的皇帝。


    去年年底,遼晉兩軍大軍對壘,晉軍渡浮沱河,趙延壽與遼將耶律朔古引兵斷其後路,死守渡橋。杜重威,李守貞久戰不能奪橋,又得契丹利誘,便舉兵歸降。耶律德光大喜,認為趙延壽乃是福將,於是改幽州為中京,加封他為中京留守,大丞相。謂之:“漢兵皆歸你所有,你應該親自前往撫慰。”特賜他龍鳳赭袍。待趙延壽前往降軍營中撫慰時,杜重威,李守貞叩首迎謁於馬前,一時間可謂誌得意滿,風光已極。


    趙讚年約二十七八,形貌頗似其父,姿容柔美,聰敏過人,年方七歲便中神童舉,後唐時,明宗李嗣源曾對他也讚賞有加,稱:“是兒令器也。”


    趙讚得了耶律德光之命,持符節、詔書自東京開封府而來,到得澶州,但見城牆高厚,戍衛森嚴,心中暗讚符彥卿、高行周不虧為當世名將。行至府衙,又見兩列鐵甲軍堅甲利刃;高懷德披甲戴盔,手執長槍,立於門前,身材魁偉英武,趙讚已是心中傲氣頓失了幾分。


    進得府衙,趙讚對列座於堂上的兩位大人抱拳施禮道:“趙讚見過符大人、高大人,小侄有聖命在身,不便恭行大禮,望兩位大人見諒,請兩位大人起身接旨。”


    符彥卿開口道:“不知趙公子傳的是中原皇帝的聖旨還是契丹皇帝的旨意呢?”


    趙讚不以為忤:“我父為遼朝重臣,統南朝軍政。趙讚傳的自然是大遼皇帝的聖命。”


    史文肱道:“在座兩位節度使大人均是大晉朝廷的節度使,恐怕不能接契丹皇帝的旨意。”


    趙讚傲然道:“如今我大遼皇帝揮師百萬,舉兵南下,彈指之間,已定鼎中原,建都東京。前晉朝皇帝已舉國歸順,受封為負義侯。小侄以為兩位大人還是應該審時度勢,接受朝廷招安,前往東京開封府覲見我大遼皇帝才是明智之舉。”


    安嗣榮有意要挫他銳氣,笑道:“令尊欲效仿當年晉祖石敬瑭,以父事契丹,要做這中原的皇帝。可在下聽說令尊請耶律德光封他為太子,遼帝卻說:‘吾聞太子乃皇帝親兒子方可做得。’看來要做個兒皇帝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呢。令尊尚且難登這中原至尊之位,不知公子一心為遼人做事,所求為何啊?”


    趙讚被他點到痛處,臉上一紅,強忍住怒氣冷笑道:“你是何人?我且不與你做此口舌之爭。”轉首對符、高二人道:“小侄以為,識時務者為俊傑,望兩位大人以澶州數萬軍民之性命為念。如今方鎮節度,爭相歸附。強者如河東劉知遠亦已遣使入朝,獻表歸順。請兩位大人細想,澶州之兵力比之河東如何?若是自問不如,智者便不能行螳臂擋車之事,小侄以為宜速速入京獻表。以兩位大人威望人品,家父必定全力舉薦,當不失榮華富貴。若猶疑不決,五日之內,陛下必親率百萬雄師陳兵闕下,到時候舉刀屠城,雞犬不留,可就悔之晚矣。”


    安嗣榮抬手一揖道:“在下武寧軍節度幕僚安嗣榮是也。在下雖居於末微,亦知契丹非我族類,其政暴苛。耶律氏趁晉帝任用非人,調度失當,僥幸得以南渡,然中原民心難服,烽煙四起。公子縱使死心塌地盡忠遼帝,也須知契丹敗北之日乃可期之數。況且遼人非禮儀之邦,遼主亦非信守承諾之人。一心以父事契丹者,前有令祖鬱鬱而終,今有令尊求而不得。即便是石氏得以僭越大寶,亦是兩代而亡,石重貴一朝淪為階下囚,所受淩辱,已在眼前。安某在此奉勸公子還是要三思啊。在下以為,但有一顆赤誠之心,雖身在曹營,也還有歸漢之機。”


    趙讚心知他所言非虛,一時無語以答。


    高行周抬手一揮道:“我等既然未決何去何從,今日不便接旨,貴使不必宣讀,且把詔書留於此地,權做國書。你可先迴東京,我等商議之後再修書迴複便是。”


    趙讚見此,也知曉他二人乃忠義之人,今日斷難當麵答複。看了一眼安嗣榮,略略對符、高二人施了一禮,命隨從將遼帝詔書交給史文肱,便轉身離開,迴東京複命去了。


    待趙讚離去,符彥卿道:“難道劉知遠果然已經以河東數萬精兵降遼不成?”


    安嗣容笑道:“祁國公大可不必擔心,劉知遠老謀深算,他遣使前往東京獻表歸降之事,郭威大人早已寫信告知我。他所遣之人,乃是郭大人至交好友王峻。劉知遠此舉不過是遷延時日,一則不願河東首當其衝,受到遼軍討伐,二來也是令王峻大人偵察遼人實力部署,以便做到胸有成算而已,絕非真心降遼。”


    高行周聞此,慨然道:“既如此,我等也應盡快準備,待遼軍前來,一舉擊潰,爭取來個先聲奪人。”


    王樸道:“備戰自然是必須的,然而東京距此不過一日路程,目前遼人兵鋒正盛,我澶州羽翼未豐,尙難匹敵。還是應謙辭佯作歸順,以待時機。”


    符彥卿從史文肱手中接過詔書,仔細端詳了一陣道:“遼帝詔書中寫明要高大人與我二人入朝覲見,否則五日內兵發澶州,此事恐怕不是虛詞敷衍便可推脫。”


    眾人也覺此事無解。安嗣榮若有所思,卻又似不便開口。


    符彥卿看了看安嗣榮,望著高行周道:“高大人可願與我奉表入京,但請安公子在此主持大局,令公子懷德和犬子朝旭繼續招兵買馬,操練精兵,量那耶律德光也不敢拿我二人如何。”


    高行周慨然道:“老夫年事已高,但為澶州數萬軍民,為安公子大計,死又何懼。去便去了。”


    安嗣榮緩緩點頭道:“安某左思右想,亦無其他萬全之策。為今之計也隻得如此,勞動二位大人以身犯險,深入虎穴。隻是還應精選可靠之人隨行,以保二位大人萬全。澶州城也要加快準備,澶州準備越是充分,二位大人在東京就越安全。隻待河東發動,二位大人便可無虞。”


    第二日,澶州城便派出快馬信使,獻書東京,表示武寧軍、歸德軍兩節度使願攜澶州城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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