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嗣榮安排好金陵城中諸般事務,留下吉鐵士主理天義社在南方各國的諸般事務,對向澤、向訓、路昌、畢衡,肖十三等人均作了交代。正月初十這天,他和王樸、高懷德率領肖十二一組護衛從金陵城西碼頭乘船離開,走的仍然是東下揚州,從運河北上的線路。


    大船駛離岸邊的時候,天色剛剛啟明,薄霧中,金陵城樓上的字跡依稀可見。三人立於甲板,安嗣榮遙指金陵城對王樸、高懷德二人道:“我以金陵起家,廣取南方諸國財富,卻不能借南方之兵力定鼎中原;他日再來,必令李璟獻城納土,方是英雄所為。”


    一行人日夜兼程,和當日符疏同一樣,過高郵後改走陸路,到達澶州時已是正月十八。這一天正好澶州城內傳來契丹大軍已於三日前攻陷東京開封府的消息。


    這日到達城外,符彥卿,高行周和符家兩位公子符昭旭、符疏同率數百親衛,出城三十裏迎接。


    符彥卿兩月前接旨北渡黃河,抗擊契丹。剛到澶州時,鄴城已陷,便原地據守澶州,招兵買馬,聚收流民。高行周隨後也接到東京的調令,率五千步騎從宋州北上,年前又傳來聖命,著其為北麵行營招討使,讓他和符彥卿共守澶州。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親自率軍南下,因忌憚符彥卿、高行周二人威名,未敢輕取澶州,便在叛將張彥澤指引下從開封以西渡過黃河,不久便攻陷東京,俘獲晉帝石重貴及宗室數百人。


    當日晚間,符彥卿、高行周於府衙中設下筵席,宴請安嗣榮等人。席間,安嗣榮舉杯謝過符彥卿、高行周,然後道:“如今天下,晉室已亡,然中原百姓抗擊契丹之勢如星火燎原,天義社亦有匡扶國難之誌。澶州城池堅固,背靠黃河,遙望幽燕,又是南下東京開封府的要津。蒙符大人恩許,將來天義社便紮根於此,直至山河光複,天下一統。安某但求與兩位大人同心戮力,合作無間。”


    符彥卿、高行周二人聞言,對視了一眼,同時起身,伏拜在地。


    安嗣榮大吃一驚,忙起身攙扶:“兩位大人均是安某恩人、長輩,何故行此大禮?”


    二人堅拒不起,符彥卿抬首道:“符某漂泊半生,年近五旬;高大人長我十三歲,今年六十有二。我二人均曆事唐、晉兩代,雖立誌為國,但時至今日,未遇明主。三代唐主,兩代晉帝,無一不是軍閥出身,專橫奢靡,視百姓為芻狗。今日安公子率天義社北上澶州,素聞公子雄才大略,胸懷天下。我等武人出身,並無大才,卻也知欲成大事,斷不可群龍無首,各自為政。我和高大人早已議定,願奉公子為主。”


    高行周亦道:“高某一生庸碌,縱使父輩數人盡為李克用所害,也不得不委身事唐。後來為晉室所用,亦非高某之誌。老夫自問尚不如犬子,早已慧眼識英雄。今日與符大人願率所部,歸順公子,再無二心。望公子萬勿推辭。”


    安嗣榮見此,慨然道:“好,既是如此,安某便從尊意。從此必當窮盡心智,以圖大業,不負二位大人厚望。隻是兩位大人均有朝廷要職在身,晉室雖亡,兩位大人威名聲望在此,號令所部,聚攏民心,明麵上還是要勞動兩位大人,安某暫居幕後謀劃便可。”


    兩人素知安嗣榮胸有丘壑,如此安排自有道理,點頭道:“一切皆從公子所命。”。至此結下盟約,兩大名將皆暗中歸於安嗣榮麾下。


    第二日,眾人齊聚於府衙議事廳,盤點形勢,計劃澶州的運作。當下澶州城內高行周有五千精銳兵馬,其中步兵四千二百,騎兵八百。符彥卿有精銳兩千人,老弱兵丁三千,其中騎兵僅五百人。澶州城內原有人家五千餘戶,兩萬多人口,近兩月來又招收了流民萬餘人。算下來澶州城內軍民近五萬人需要供養,然而數日前東京已經淪陷,朝廷給養已不能指望。符彥卿調動頻繁,先前又遭貶斥,已失了守鎮,沒有穩定的軍需來源。高行周所鎮歸德軍宋州範圍尚未淪陷,所部給養全靠宋州數百裏轉運,也隻夠得本部所需。好在天義社萬金堂堂主魏仁浦從東京北上河東太原時,知道東京已不可守,遂命副堂主範質悄然北上澶州,與符疏同會合,主理天義社在澶州的一應糧草後勤供應,澶州城內才能給養無虞。


    範質與安嗣榮乃邢州同鄉,長安嗣榮十歲。他自幼聰明好學,九歲能詩文,十三歲攻讀詩經,二十歲進士及第,才華橫溢。安嗣榮對他甚為器重,開運年間,令其蟄伏朝中。範質乃向當朝宰相桑維翰進獻文章,深得桑維翰的賞識,當即上奏封他為監察禦史,後曆任翰林學士、兵部郎中等職。年前,範質奉魏仁浦之命辭去官職,密赴澶州,和符疏同聯手,組織天義社東京、澶州一帶會眾,四處收購糧草,軍資,轉運澶州。範質不但文采斐然,後勤組織才幹也十分突出,把個澶州城一應供給搞得僅僅有條。


    這幾日裏最忙碌的便算是符疏同了,他除了配合範質轉運糧草輜重外,天義社還專門劃撥款項,命他在澶州城南隔黃河重建南城。澶州城初建乃在後梁時,乃是符彥卿之父符存審所建,分南北二城,治所位於江北。後南城毀於戰火,城牆殘坡,漸趨荒蕪。此時新建南城,規模不大,卻要求城牆高、厚,內外設兩道城牆,外牆水門與岸邊碼頭相通。不久以後,天義社從海上運來作坊機具,大規模的兵器武備便在此城中生產。按安嗣榮的規劃,將來還要在北方建立水軍,在開封光複之前,這澶州便算是中原地區最好的水軍碼頭選址了。


    高行周和符彥卿均是步騎將領,當天義社宣布在北方的布局藍圖後,兩人不禁眼前一亮,為之一振。原來,安嗣榮計劃在東京收複之前,便以黃河為依托,著手建立內外兩隻水軍。內水水軍暫以澶州為根據,以小型戰船,小型運輸船為主,拱衛澶州,輸送給養。將來若東京收複,則淮河一帶密布的河網將讓內水水軍大有用武之地;外海水軍,以渤海大欽島為營寨,以遠洋巨船為核心,維持大規模的海洋貿易,從南唐,吳越,南漢,乃至高麗采運物資糧草,保證將來天義社在北方越來越龐大的軍需供應。而這外海水軍的根據地大欽島早在幾年前和契丹貿易時,已被安嗣榮看中,隨後便命韓令坤率眾登島經營。時至今日,大欽島已是碼頭、房舍一應俱全。估摸近日裏,韓令坤,王羽棲等人所率船隊亦將抵達大欽島登島休整。但黃河尚在冰期,隻待三月以後,冰期結束,澶州小城建好,韓令坤等人便會從大欽島開始向澶州運送屯在巨船上的兵器甲胄和物資機具。一時間,澶州城群英聚集,建設繁忙,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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