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弘俶東歸之請獲唐帝允準,一刻也不敢停留,緊鑼密鼓準備在年前趕迴杭州。


    安府之中,安嗣俊卻因此事愁腸百結。她一臉委屈坐在安嗣榮對麵,王羽棲陪在她身邊。


    安嗣俊抬頭對安嗣榮道:“兄長這個時候要趕我去杭州,不日兄長就要北歸,兄長真的就狠心要棄我而去了嗎?”


    安嗣榮道:“錢公子乃是吳越國九王弟,他生性敦厚純良,萬事以民為重。今日裏你保他平安歸國,護他在杭州無虞,很可能意味著將來天下一統之日,數十百萬人可以免受刀兵之苦。你我兄妹皆是目睹過世間疾苦之人,為兄這番苦心,難道你不明白嗎?”


    安嗣俊決然道:“兄長且拿這些大道理來壓我,為兄長的大業,嗣俊什麽都可以做,可是兄長盤算著讓我嫁與他,我卻是寧死不從的。”


    王羽棲溫言安慰她道:“咱們女人,一輩子總須有個依靠、歸宿,不能一輩子打打殺殺不是?”


    安嗣榮默然,良久方道:“婚姻之事我絕不會逼你答應,此事我對錢公子也說得很清楚。將來如何要看你們的緣分。隻是你要明白,你長大了,總不能一直守在兄長身邊,兄長是看著你長大的,將來總歸也要看到你嫁一個可靠的人也才放心得下。”


    安嗣俊倔強道:“不管怎樣,將來他平安無事,我還是要迴天義社的。”


    安嗣榮點頭道:“天義社永遠是你的家,兄長也永遠是你的兄長。”心中雖覺殘忍,也知道此事說再多,也一時間沒有別的更好法子。歎了口氣道:“你去準備一下吧,此事雖蒙陛下允準,但是各方勢力,立場各不相同。所以此去艱險也難預料。我要錢公子安全,更要你平安無事。”


    安嗣俊點頭深深一揖,強忍著淚水起身。王羽棲也替她難過,一時不知如何勸慰她,隻陪著她收拾東西去了。


    錢弘俶離開金陵是在臘月二十八這一天,來到金陵東門外送行的隻有鍾謨一人。錢弘俶仍然帶著來時的二十幾個仆從,隻是馬車原本是一輛,迴去是兩輛。錢弘俶原來那輛馬車是當今吳越王錢弘佐千裏迢迢在金陵買迴去送給他的貂車,如今多出這輛車乃是安嗣榮專門令人打造的犀牛革車。這份心意可就不小了,這算得是當世第三輛,連安嗣榮自己也都還沒有。王羽棲明白,這裏麵除了安嗣榮對錢弘俶看得甚重,另外也有給安嗣俊一份嫁妝的意思在裏麵。所以臨行前,王羽棲也把當初周宗送給她夫婦二人的那支純金小弩送給了安嗣俊作為禮物。


    鍾謨陪著錢弘俶出城,送了數裏。錢弘俶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鍾公子請迴吧。”鍾謨遠眺山頂白雪茫茫的紫金山,迴頭望著金陵城頭在列列寒風中飄揚的大唐王旗,心中有些悵然,不管立場如何,安嗣榮也好,錢弘俶也好,他鍾謨,徐鉉,韓熙載也好,都是心有家國的人,都一起戰鬥過,也許今日一別,將來各忠其事,是敵是友,殊為難料,不由得一聲歎息:“是啊,終須一別,今後各自珍重。”


    錢弘俶知其心意,鄭重一揖道:“鍾公子與我兄弟知心,逢此一別,甚為不舍。弘俶此番南唐之行結識人物如鍾兄、徐兄、韓大人、安公子,都是心有家國的風流人物,各有心胸懷抱。今日一別,固然難舍,然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不管他日身處何方,所行何事,唯知彼此此心不變足矣。”


    鍾謨哈哈一笑:“說的是,錢公子看得通透,也比我灑脫。兄弟就送到這裏,祝錢公子如願抱得美人歸。”說罷眼望著那輛貂車,作揖告別。


    錢弘俶被他看破,不由俊臉一紅,道:“這是安公子一番苦心,也是在下不知哪世修來的福分。”言畢翻身下馬,作揖道別。鍾謨揮了揮手,策馬轉身,往迴奔去。


    錢弘俶佇立良久,望著鍾謨背影漸遠,才把韁繩交給隨從,轉身鑽上那輛貂車。貂車中,安嗣俊似已聽到二人對話,見他上車,寒著臉道:“我兄長讓我隨你去杭州,是看得起你為人,讓我路上護你周全,你不要想歪了。”


    錢弘俶道:“在下知曉,弘俶對姑娘隻有敬重,傾慕之意,絕無相欺之心,此行有勞嗣俊小姐了。”


    安嗣俊並不領情:“我兄長有交代,我自會全力護你周全。你去,我兄長給你那輛車。”


    錢弘俶有她陪伴此行,已是心滿意足,施禮道:“是,遵命。”便乖乖下車去坐了那輛犀牛革車,一行人馬踏著雪,徐徐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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