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朱慶,林羽腦子裏還覺得有些恍惚,好像如他所說的冬季探索就跟撿寶貝似的。


    不過林羽雖然見識少,但他也並不傻,他隻知道世上從來沒有白得的食物,想要得到某些東西,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前段時候丙字田的張健說的話跟朱慶沒什麽兩樣,都覺得外麵的東西就是地上的石頭,想撿多少就撿多少。殊不知每年因為探索導致的傷殘弟子有多少,而那些迴不來的自然也沒有人知道了!


    林羽自小孤苦,所吃的每一口飯,衣服上的每一片布條,都不是輕易得來的,他比其他人更懂得一個道理——有得必有失!


    搖了搖頭,林羽不再想這些。將裝好的靈稻穀放迴木屋,鎖上門,隻帶著編好的草鞋出門。


    剛才朱慶說了,三天後他在碾房值班,讓林羽到時候再去,林羽自然從善如流。


    不過草鞋倒是可以繼續賣,除去剛才送給朱慶的兩雙,袋子裏還有二十雙。按照一雙草鞋兩合次等靈米來算,大概能換個四升次等靈米。


    不要小看這四升靈米,一季四升,三季就是一鬥二升。林羽去年冬天就是拿賣草鞋換來的靈米釀了一甕米酒,要不是宗門規定要留著秸稈,林羽能把那些稻草都給編成草鞋賣了——要知道林羽的草鞋結實耐用,價錢便宜,在丙、丁字靈田弟子中很受歡迎!


    雖然剛才驗收靈穀花了些時間,但離徹底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今天是收割的最後時間,內務堂外的廣場應該有不少人。


    內務堂的位置在東峰的山腰,麵南,堂前有一個一畝見方的小廣場。左邊是下山小道,右邊是靈竹峰的三堂之一,傳功堂。傳功堂對麵就是點仲秋篝火的大廣場。


    林羽在內務堂的大門旁邊找了個較顯眼又不妨礙行人的地方,將麻袋裏的草鞋一雙雙拿出來,整整齊齊的排好,自己則盤坐在地,默默等待。


    今天是外門長老規定的最後日子,忙了一天的外門弟子們差不多都閑下來了。但是閑也是相對的,知道明天要變天的人不在少數,左右傳播一下,基本上所以弟子都知道了,所以內務堂的門口人流漸漸多了起來,基本上都是來碾米的。


    當然和林羽一樣擺攤的也有不少。


    有賣自己做的米糕的,有賣山間采的野果的,有賣其他山峰特產的,有賣鬥笠的,有賣蓑衣的,也有和林羽一樣賣草鞋的……


    很快,內務堂外的一排位置都被占的滿滿當當。來往的弟子不時駐足其間,發出一聲聲討價還價的聲音,場麵還真有點凡俗集市的樣子。


    林羽的位置比較顯眼,所以旁邊的位置早早就被占了。


    左邊是一個高瘦的丁字靈田弟子,姓方,因頭上長了幾個禿斑,被人戲稱‘方癩子’,真名沒聽他說過,反正別人叫他外號他也答應。因為也是窮苦出身,所以分配到了山下的丁字靈田。


    方癩子賣的是十幾個用小竹筒裝的蜜蠟,是從隔壁靈刺峰一個熟人手裏買來的。靈刺峰主要是馴養靈蜂,給內門提供下品靈蜜、下品靈蠟,方癩子的這種蜜蠟屬於次等蜜蠟,不算特別珍貴。


    林羽對蜜蠟並不陌生,以前在村裏沒少掏野蜂蜜吃。要是被蜜蜂蟄了,拿點蜜蠟塗一塗,隔天就好了。


    方癩子也說了,這次等蜜蠟不僅有普通蜜蠟解毒、鎮痛的功效,還能止血、生肌,更是低階丹藥清靈丹的一味主要材料。


    當然,最後一句話就是廢話,現在的靈竹峰新來的外門弟子誰會煉丹?那些會煉丹的師兄們那個不是用的下品蜜蠟,誰用這次等玩意?


    不過,哪怕是別人看不上的東西,在林羽這些新入門的弟子這裏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尤其是一些搶收靈稻時被鐮刀傷了手的弟子,更是趨之若鶩!


    而在林羽右邊,則是一個賣米糕的丙字靈田弟子,長的白白胖胖,名叫林三胖。雖然和林羽同姓,不過林三胖是小鎮人士,家裏就是鎮上賣米糕的,可以說是家傳的手藝了。


    這一排雖然有幾家賣米糕的,不過就數林三胖的米糕最香,賣的也最好。


    不同於其他人就是光禿禿的白米糕,林三胖的米糕底下放了一些山上采的堅果顆粒,上麵還用次等蜂蜜塗抹,看起來油亮亮的,香氣撲鼻,勾人胃口。雖然價格貴了一些,但依然很受歡迎。


    據林三胖說,這些米糕雖然主材料是平常吃的次等靈米,但他還稍微加了一些下品靈米,所以比其他人的更香!


    林羽其實很不能理解這種行為,次等靈米就是次等靈米,和下品靈米相比,靈氣含量方麵雖然可以用數量彌補,但是下品靈米對經脈的滋潤作用卻是次等靈米比不了的。


    林三胖用下品靈米摻進米糕,哪怕再好吃,賣的再貴,別人也是用次等靈米購買,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過林三胖好像對美食有種特殊的執著,這點虧他知道,但不在乎。就像他自己說的:我從小就吃米糕長大,有幸進入仙門,能吃上仙人靈米做成米糕就已經很滿足了,要是以後有機會,我還想用中品靈米,甚至上品靈米來做,想必那滋味肯定更絕!


    當時聽完這番話,對林羽的觸動還挺大的,畢竟很少有人能放棄切身的利益隻為追求虛妄的愛好。


    其實林羽和兩人早就認識了,三人擺攤也基本都聚在一起。


    方癩子精明吝嗇,林三胖膽小純樸,兩人都屬於平時不出門、話不多,但交往熟了就無話不說,口若懸河的那種。


    三人坐在一起,聊聊天,賣賣東西,時間也過得並不枯燥。


    很快天就黑了,不過今天有些特殊,所以哪怕內務堂已經華燈初上,但人潮還是依舊擁擠。


    林三胖的米糕早早就買完了,不過林羽和方癩子還有幾件留著,反正無事,他也就陪著兩人一起守著,順便聊聊這些天聽到的奇聞趣事。


    “誒,就是上次仲秋篝火那次,你們還記得吧!就那小妞兒,把乙字靈田幾個傻子騙得團團轉的那個!”林三胖朝著兩人擠擠眉毛,興致勃勃的聊起來


    “據說後來有人氣不過,去調查了她,好像是靈穀峰的女弟子。那小子糾集了七八個上當的弟子,各自又再邀了幾個相熟的,總共二三十號人,浩浩蕩蕩去靈穀峰討公道,結果,你們猜怎麽著?”


    林羽和方癩子配合的搖搖頭。


    “嘿嘿,那些傻子,被靈穀峰的內務執事給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直接叫來咱們峰的執法執事,一個個都領了二十個板子,據說有的家夥,現在還沒好全!”


    林三胖頗有些幸災樂禍,因為那些弟子都是甲字或者乙字靈田的富家弟子,經常看不起他們這些窮苦出身的人。


    “哈哈哈,怪不得前段時間有人找我買蜜蠟,還問能不能塗屁股上,原來是這麽迴事!”方癩子拍手叫好,顯然也看不慣那些家夥。


    “誒,癩子,癩子,噓!”


    這時林三胖突然打斷方癩子,然後朝前方努努嘴。


    林羽和方癩子都好奇的看過去,結果發現是一群甲字靈田的弟子走了過來。


    這群人走起路來大搖大擺,趾高氣昂,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


    雖然穿的都是灰白色的外門弟子服飾,但他們頭上纏的頭巾是綾羅綢緞,腰間係的腰帶是嵌著白玉的錦緞,鞋子也都是獸皮軟底的輕靴。


    三人隻是看了一眼,就默默的不說話了。


    這些富家子弟進了仙門倒也沒有輕易招惹是非,他們大多時間都在自己靈田上修煉,憑借著甲字靈田的濃鬱靈氣,想要在十年之內晉升練氣後期,儼然已經把自己當做準內門弟子了,自然沒空也不屑於和普通弟子作對。


    “切,原本以為到了仙門都是我輩同道,結果還是擺脫不了這些營營苟苟的賤民,真是礙眼!”


    人群中一個被簇擁著的一臉冷漠,高高瘦瘦的少年耷拉著眼皮,不屑的看著內務堂外擺攤的弟子們。


    “餘少說的對!”一眾附庸皆開口附和。


    “說來也搞笑,這些家夥不好好修煉,隻知道搗鼓些沒用的玩意兒,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舍卻大道,真是蛤蟆坐井,可笑可笑!”


    冷漠少年旁邊一個扁頭尖臉的家夥對著擺攤弟子指指點點,搖頭晃腦,用尖利的聲音嘲諷的說道,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鄙視。


    林羽聽著刺耳,抬頭一看,正好對上餘姓少年冷漠審視的眼神,讓他十分不舒服。


    林羽目光微凝,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挪開目光。


    這種‘挑釁行為’顯然已經引起對方的注意,就在兩人目光快要擦出火花時,林三胖突然伸手拉了林羽一把。


    “羽哥,有人買鞋!”


    林羽收迴目光,迴頭一看,攤子前並沒有人,卻發現林三胖對自己瘋狂使眼色。


    而那餘姓少年自以為對方示弱,於是冷哼一聲,不再關注林羽這個在他看來隻是個泥腿子的窮酸弟子。


    “羽哥,你跟他們置什麽氣,一群靠著家裏捐贈錢財寶物得到甲字靈田的家夥,天賦指不定還沒我們好呢,來日方長,以後誰入內門還不一定呢!”林三胖拍拍林羽的肩膀,低聲安慰道。


    其實林羽和那人對視並不是置氣,隻是一種習慣。當年在村裏的時候,林羽經常上山,難免遇到一些山貓、猞猁這些兇猛的動物,村裏的獵戶告訴他,遇到這些東西,不能跑,隻能盯著它們的眼睛,慢慢的退走。


    林羽牢牢的記住了這句話,因為忘記的代價就是自己後背現在還有三道隆起的粗壯疤痕!而餘姓少年那種目光,讓他的身體起了自然的反應。


    “就是,都是群繡花枕頭罷了!”方癩子看見那群人走進內務堂,轉頭就啐了一口唾沫,但還是壓低了聲音說道,“剛才中間那個家夥好像叫什麽餘桀,在甲字派裏有點威望,據說是最早突破練氣的幾個人之一,哼,還不是占了靈田的便宜!”


    “甲字派?”


    “對啊,你還不知道?現在靈竹峰分了三派勢力,這些富家子弟中有些好起事的,搞了個什麽叫“同濟會”的組織,大多是甲字靈田的弟子,所以叫甲字派!”方癩子聊起這些津津有味,看了看身後的大門,又繼續說。


    “還有乙字派,是個叫石豹的家夥組織的,據說裏麵都是些好勇鬥狠的人。最後是丙字派,頭頭就是徐輝!”


    “就是那個徐輝?”林三胖怯怯的問。


    “沒錯,就是他!”


    林羽自然知道徐輝,丙字靈田的大紅人,也就靈竹峰上沒有學舌的八哥,否則躲樹林裏解個手,都能聽到這個名字!


    “這家夥也好鬥狠,出手還黑!前段時間有個乙字靈田的弟子和他鬥了幾句嘴,當天晚上就被他帶著幾個兄弟給揍了。據說挨打的家夥現在還在床上躺著,當時黑燈瞎火的對方臉也沒看清,結果告都沒地方告去!”


    “嘶,這麽野蠻的嘛?那我以後可得小心點!”林三胖聽的心驚膽戰的,心中暗想,以後見了這人要繞著走。


    “你也別太擔心,這種狠角色畢竟少,大多都是剛才公雞嗓的那種,隻會拍馬屁,攀高枝!那家夥其實就是咱們丙字靈田的弟子,叫什麽吳什麽的,哼,還看不起我們,呸!”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陣,身前的東西都賣光了,時候已經不早了,所以互相招了招手,各自迴去了。


    走在山道上,林羽拎著一小袋靈米,腳步輕快。剛拐過一塊岩壁,突然腳步一頓,定睛一看,竟是十多個少年堵在路上。


    “林羽兄弟是吧,我是徐輝!”人群中走出一個精瘦幹練的身影。眉目陰鷙,布滿小疙瘩的臉上扯出一副笑臉,在昏暗的山道上顯得有些恐怖。


    “剛才在內務堂外,我看林兄弟頗有膽色,不如加入我們義合會!從今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些個富家子弟要是敢得罪我們兄弟,也照樣請他們吃“甘蔗”!”


    徐輝說完,一臉玩味的看著林羽。他身後的少年們紛紛掏出一根根三尺長的木棍,放在手上敲敲打打。


    “我入仙門,是為了修道,不管你們是什麽會,還是什麽派,我都不敢興趣。”林羽好像看不見那些揚起的棍棒,表情平靜的說道。


    “哈哈哈,林兄弟果然有個性!”徐輝拍手大笑,繼而正色道,“但是你也別著急拒絕!”


    “同為丙字靈田的弟子,你想必也清楚,丙字靈田的靈氣有多稀薄!除了山腰那一百畝甲字靈田,可以說靠其他靈田,別說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步入練氣後期!”


    “我們這些貧寒子弟,如果不去爭,不抱團,不僅要受欺負,而且永遠隻能在外門蹉跎歲月!你要修仙,要修道,嗬嗬,拿屁去修啊!”徐輝瞪著眼睛,聲色俱厲!


    “你們要爭,你們自己去爭,我清閑慣了,不想爭鬥!”林羽看著徐輝,目光微冷。


    “嗬嗬,可以,我是個講道理的人。既然如此,我不勉強。但是我手下的兄弟想和你切磋一下,你總不會拒絕吧!放心,就一對一,絕對公平!”


    徐輝笑著側身,對一個身材矮壯的少年使了個眼色。


    “左誌航,請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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