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靈竹峰注定是不安靜的。


    原本黃燦燦的山峰,如今籠罩了一層灰蒙蒙的煙塵,上千名弟子傾巢而出,使得原本仙氣飄飄的山峰頓時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東峰峰頂,金黃熟透的靈稻隨風搖曳,靈田裏的泥土幹燥的龜裂,太陽很大,地麵的空氣有些扭曲。


    今天的天氣正適合秋收,卻也不是隨便挑選的日子。


    秋末的天氣變幻莫測,若是遭遇秋雨,不僅秋收變得困難,靈田的產量還會有所損耗,所以必須由外門長老親自掐算,選定一個晴朗,且未來幾天也很晴朗的日子才行。


    就在三天前,林羽收到了內務堂師兄的通知,外門長老東梁真人已經確定了日子,三天內必須收割完靈稻,之後的七天也是豔陽天,可以用來晾曬稻穀,在之後可能就要變天了。


    林羽今天一大早就起來忙活了,之所以拖到今天才開始秋收,是因為山頂的氣溫較低,他的靈稻成熟的比較晚。


    為了使稻穀顆粒飽滿一些,林羽決定再讓它們多曬幾天太陽。


    不過林羽並不擔心,別人三天幹完的活,他一天就夠了。


    首先是將木屋旁用蓑布蓋著的打穀機和風車拉出來,掃掃灰;給機括齒輪點上潤滑油——自製的靈雀牌潤滑油。


    這兩個農具看起來和凡俗的農具沒什麽區別,其實是由下品靈材雪鬆板製作而成,整體呈褐棕色,樣式古拙。


    仔細看,上麵密密麻麻都是細小劃痕,還有一些人名、誓言之類的東西,看起來飽經滄桑。


    兩種農具林羽不要太熟悉,操作什麽的且不說,最關鍵的就是齒輪。如果齒輪之間不光滑,操作起來就更費勁,也浪費時間。


    外門的內務堂都有專門給農具用的潤滑油,不過需要用一升靈米兌換,也就隻有一小瓶而已,估計夠用一年。


    有的弟子不舍得,也就將就那樣用了,這些大多是丙字、乙字靈田的弟子們,於是林羽每每收割的季節,都能在山上聽到“幾噶幾噶”的聲音從山腰之上的地方傳來。


    當然,林羽和這些弟子不一樣,他雖然也舍不得,但他另有辦法。


    秋天的靈雀因為要越冬的緣故,會在胸脯前囤積一團脂肪。林羽每次打到靈雀,都會將這些脂肪剃下來,熬成油脂,用小竹筒保存起來。到這個時候就能排上用場,其效果和內務堂的潤滑油沒什麽區別。


    保養好兩台大家夥,林羽接著打磨鐮刀。這鐮刀樣式也是普通,但卻是一柄實實在在的下品法器,不過刃口卻是用普通精鋼打造,需要定期打磨。


    去年時林羽尚未突破練氣,用這鐮刀時除了鋒利一些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夏天突破之後再用了一次,才發現裏麵另有玄機。


    當林羽把自身練氣一階微弱的靈氣輸入鐮刀中時,鐮刀頓時像受驚的靈雀一樣竄起來,若不是林羽手快,穩穩抓住鐮刀把,差點就要脫手而出!


    原來這件下品法器鐮刀擁有的是加速功能,可以讓收割的速度提升一倍——隻要你手速夠快,提升兩倍也不是不可能!


    磨好鐮刀,再拿出兩個竹籮筐,一個宗門標準量鬥,所有的東西就算準備完畢,林羽擼好袖子,準備幹活了。


    一畝三分靈田,按照其他弟子的速度,三天才能割完。


    這並不是其他弟子動手能力太差,而是因為靈稻不同於普通水稻。


    靈竹峰的下品靈稻成熟後有六尺(一尺按二十厘米計算),林羽今年十三歲,身高也才八尺。長的高還不算,靈稻的秸稈韌性十足,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割斷,哪怕用上下品法器的威力,也是十分消耗體力的。


    不過林羽六歲就開始下地幹活,因為年紀小,沒力氣,他學會了使用技巧而非蠻力去幹活。


    割稻子也是一樣,揮動鐮刀最省力的角度,一次能握住靈稻的最大數量,恰如其分的力度……這些因素結合起來,使得林羽比其他弟子的效率高上幾倍,哪怕同樣是窮苦出身的弟子也遠遠比不上!


    太陽逐漸西移,靈田裏的稻子一片片倒下。林羽的身影在其中有規律的起伏,留下一垛垛整齊碼好的稻穗。


    很快,所有的靈稻收割完畢。接下來就是打穀子,打完穀子以後倒入風車上的漏鬥。搖動風車,將混雜在穀子裏的葉子、癟掉的穀粒等吹出來,這樣就初步完成了秋收的任務。


    接下來的幾天隻要將這些穀子暴曬、晾幹,然後保存起來,等著內務堂的師兄來驗收就好了。


    將靈穀裝入竹筐,五石容量的竹筐裝的滿滿當當。不過這些穀子還有水分,林羽估計曬完之後應該能剩個四石二鬥。


    因為今年春夏兩季林羽所得幹穀都是四石一鬥,秋季陽光充足按理會多得一鬥。


    靈穀入倉,此時太陽已然懸在西山之上,距離日落也不過幾柱香的時間了。


    趁著陽光還算充足,林羽又將田裏的秸稈一把把紮好,堆在一起,等明天有空再立一個草堆。


    這個任務是強製性的,宗門規定靈稻秸稈必須收集起來,也沒說用處,隻說以後就知道了。


    林羽實在不明白宗門要這些秸稈做什麽,又不養牛,又不養豬的。


    做床墊?可內務堂發放的棉褥子又舒適又保暖,比這個好多了。


    紮草人,驅趕靈雀?那些小家夥比猴還精,壓根不吃這一套。


    於是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林羽還是拿這些秸稈編了一些草鞋——嗯,還好,手藝沒落下!


    將所有事情幹完,林羽把自己甩在躺在田埂上的草地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此時太陽已然落下,但一時半會還不會天黑。


    林羽歪著頭,左看看,右看看,光禿禿的靈田卻讓他有種無比充實的感覺。


    秋末的季節,萬物枯萎,不過靈竹峰間一簇簇的靈竹依舊翠綠。


    林羽所在的山頂並沒有竹子,除了田地,四周都是岩石。現在靈稻也收割了,整個山頂就隻有他一棟小屋和五個稻草堆,顯得無比空曠。


    “是時候在房子周圍栽些花木了!”林羽悠悠的想著。


    其實靈竹峰的靈竹就不錯,四季常青,也有風骨。


    不過山上的靈竹都是下品靈植,他們這些外門弟子可無福消受,哪怕是踩壞了一根竹筍都要受到處罰!


    “今年的冬季探索或許是個機會,聽內務堂的人說,收獲最多、也最容易得到的就是各種各樣的種子。


    獲得靈植種子如果上交宗門,還能獲得不菲獎勵。普通的種子也有區別,一些好看、稀有的植物也能在女弟子眾多的靈薔峰換到不少好東西!”


    天色漸暗,林羽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用甘霖術洗了一個澡,換上幹爽的衣服,林羽就迴到木屋開始做飯。


    林羽的木屋還挺大,被隔離成三個區域,客廳、臥室和廚房。廚房除了一個土灶之外就是一大一小兩口米缸。


    大的米缸是次等靈米,外門弟子的口糧都是這個等級,比他種的下品靈稻低一個檔次,裏麵蘊含的靈氣很微弱,隻有下品靈稻的十分之一。


    小米缸裏就是他自己種的靈稻米,每次刨去上交宗門的任務之後,剩下的都被他碾成米粒放在這裏了。


    小缸裏的米還剩一半,應該有個五鬥左右,這個數量比大多數丙字靈田的弟子都要多上不少。唯一讓林羽介懷的就是他家沒有石碾,每次去內務堂碾米都要交十分之一的報酬——真黑!


    今天累了一天,林羽決定晚上吃靈稻米。小心的打起一小碗,用靈泉淘洗一遍,放入大鍋中蓋好,然後開始燒火——不得不說,秸稈還是有點用處的,比如用來當燒火的引子就很不錯!


    過了小半個時辰,大鍋裏飄出淡淡的、清甜的香氣,這是靈稻米特有的香味,讓人十分陶醉。


    聞到香味,在灶下望著火光發呆的林羽突然抬頭,咽了咽口水,拍了拍手,起身吃飯。


    林羽吃飯很快,但並不囫圇,隻是嚼的比較快。吃的快是因為從小養成的習慣,嚼的快是因為真香!


    一大碗靈米飯下肚,林羽滿意的摸了摸肚子。感受著下品靈稻米獨有的滋味,慢慢悠悠的走到臥室,提前盤坐起來,等待靈米中的靈氣揮發出來。


    趁著這個空隙,林羽將意識潛入靈台,開始研究起自己腦海中的那本書來。


    要說自己能有今天,除了自身的努力,沒有這本神秘的書籍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紫氣決隻是它的第一頁而已,就已經有如此強大的功效,那後麵的部分豈不是更加逆天?


    仔細端詳書籍,整體是灰撲撲的顏色,右側用發黃的絲線裝訂,書皮四角微微微卷起,看起來飽經滄桑,應該是本古書。但具體多古老,從小沒讀過幾本書的林羽就不得而知了。


    書皮的材質似乎是最普通的桑麻纖維,很粗糙,上麵一個字都沒有。但一直盯著看,就會隱隱約約看出一隻蝴蝶的形狀。


    林羽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轉念一想,內視也能眼花嗎?最後經過多次觀察,終於確定了上麵確實就是有一直蝴蝶,但這個發現並沒有什麽意義。


    用意識翻開第一頁,上麵是紫氣決的心法口訣,隻有很簡單的幾十個字。神奇的是盡管林羽從來沒讀過什麽書,但卻好像天生就知道這些字的意思,否則光是認字,就能把林羽攔在仙門之外。


    又將古書前前後後研究了一番,依舊沒有什麽新發現。正好此時靈稻米的靈氣揮發出來,林羽隻好暫且擱下此事,等以後進階了再看。


    匆匆七日過去。


    這天下午林羽將靈稻穀收好裝倉,結果和他預料的差不多,幹穀正是四石二鬥。將二鬥靈穀用小袋裝好,在拿一個大麻袋將這些天編的草鞋打包起來。林羽準備過會兒就去內務堂把米碾了,然後看看有沒有人要買草鞋。


    “林師弟,你這拎著大包小包是準備去哪兒啊?”


    一個有些幹啞、像發情公鴨的聲音從下山的小路口傳來,如此特色的聲音,林羽未見其人就知道是誰了。


    “朱師兄,你怎麽來了?我正打算去內務堂呢!”


    此人名叫朱慶,乃是內務堂的弟子,入門已經十年,屬於上一批入門的弟子。如今是練氣中期的修為,十年未入練氣後期,差不多已經絕了入內門的希望。


    林羽和內務堂弟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他了,為人還算方正,喜歡開些小玩笑,是內務堂丙字靈田的負責人之一,去年也是他來驗收的靈穀。


    東峰山頂這塊靈田位置偏僻,方圓五裏都沒有其他弟子,而且山路陡峭難走,沒什麽人願意來這裏。林羽原本以為今年會換個人來驗收的,沒想到還是他。


    “你是要去碾米吧,待會去吧,我先把靈穀給收了!”朱慶踏上最後一塊岩石台階,停下腳步,微微喘了兩口氣。


    “哦,好,我剛剛才入倉的穀子呢!”林羽立即放下手裏的包裹,走到木屋旁,打開一個尖頂、圓柱形穀倉,對朱慶笑道,“朱師兄這麽晚來,明天是要變天了吧?”


    “是啊,上麵剛下來的消息,明天有暴風雨,可能有幾天壞天氣!”朱慶搖著頭走向穀倉,對著林羽抱怨道。


    “這不,上麵一句話,下麵跑斷腿。一下午跑了幾十個地方了,你是最後一個,也是最遠的一個!怪不得聽說你這靈雀少呢,要我是靈雀,我也不來!”


    “師兄說笑了,我這貧瘠之地,要是再來多些靈雀,怕是都交不上任務了!”林羽自然不會說來搗亂的靈雀都進了自己的肚子,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萬一以後靈雀成了保護動物呢!


    “唉,我也知道,這鬼地方,說是丙字靈田,其實還不如山下的丁字靈田呢!雖說是多了三分地,勉強能夠有些結餘,但那也多了活兒要幹不是?做的多,吃的多,最後還不是一樣!”


    朱慶對林羽的遭遇略感同情,以往林羽去內務堂碾米,若是遇到朱慶,他都會少收半分的報酬,雖然每次隻少一點,但林羽心裏也很感激。


    “我是鄉下人,幹活累不怕,有吃就行!”林羽咧嘴笑道,“既然我是最後一家了,師兄也不用著急。我去年釀了些米酒,差不多可以喝了,雖然是次等靈米釀造的,但用的是山裏的靈泉,味道也很不錯。師兄不妨坐下來喝兩杯!”


    “喲,你小子還會釀酒,真是沒你不會的東西啊!”朱慶眼睛一亮,但隨即一臉苦澀。


    “今天怕是不行了,齊師兄讓我們晚上就要將靈穀全部入大倉,過幾日都是陰雨天,怕黴了穀子就不好了!”


    “不過你既然這樣說了,等過幾天我肯定是要來嚐嚐的,可別到時候你自己就喝光了!”朱慶話語一轉,又嘎嘎的笑著拍了拍林羽的肩膀。


    “放心,一定給師兄留著!”林羽笑道。


    朱慶微笑點頭,然後對著穀倉拍了拍腰間的儲物袋,一瞬間就將十五石的靈穀收的幹幹淨淨。


    “師兄這儲物袋還真是好用!”林羽看著朱慶腰間的精致小口袋,略顯羨慕的說道。


    “嗐,又不是我自己的,用完了就得還迴去!”朱慶滿不在意的說道,“林師弟你好好修煉,爭取入了內門,這種下品法器還不隨你挑選!”


    “進入內門談何容易,我天賦低微,怕是希望渺茫啊!”


    林羽還真沒想過要入內門,且不說十年內要步入練氣後期有多難——看朱慶就知道了。再說現在的日子他過得挺好的,這樣一直過下去也不錯。


    “師弟不要妄自菲薄~噢,對了,過段時間還真就有個機會!”朱慶說著,突然一頓,用他那公鴨嗓子興奮的說道。


    “這不是冬季探索就要開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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