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願的電話,謝清辭眼巴巴等了一天。


    吃晚飯的時候,謝南洲發現兒子的情緒好像不是很好,吃個飯都心不在焉的。


    又一次把作為調料的辣椒吃到嘴裏,謝清辭辣得皺緊了眉,卻沒吐出來,而是很艱難地咽了下去。


    傻乎乎的。


    謝南洲被自己的兒子蠢到沒眼看,終於忍無可忍地問他怎麽了。


    “怎麽跟丟了魂似的?”


    “沒事啊。”


    謝清理不直氣不壯地辯駁:“......誰丟魂了?”


    謝南洲也不和他爭論,孩子總歸大了,難免有屬於自己的小秘密,他自然表示理解。


    他站起身來,“我還有些工作需要處理,你把桌子收拾幹淨。”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其實謝南洲並沒有什麽公務需要處理。


    他就是想要偷偷玩遊戲。


    自從生病之後,謝南洲想明白了很多:錢是賺不完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他得守好革命的本錢。


    誰知,就在他想要溜之大吉的時候,謝清辭卻叫住了他。


    “爸。”


    謝南洲身子一僵,險些以為兒子發現了他那多端的詭計,心虛地別過頭去。


    “幹嘛,就是讓你收拾個桌子,還不情願啊.....”


    謝清辭早就發現父親瞞著自己偷偷打遊戲,技術還特別爛,和年輕人對噴的時候一點都不落下風。


    他一直裝作不知道,他叫住謝南洲也不是因為這件事。


    他就是心裏亂糟糟的,想找一個人說說話。


    他的聲音悶悶的,“爸,我心裏最近有些煩......”


    謝南洲一聽,兩眼瞬間放光,臭小子這是要和他吐露少年心事啊!


    從小到大,謝清辭成熟得根本就不像一個孩子。


    無論遇到什麽問題他都能自己解決,從來不願意讓謝南洲幫忙。


    謝南洲還暗自失落過很多次,他覺得自己這個父親做得實在失敗。


    今日他是要迎來孩子遲來的依賴期了嗎?!


    這一刻什麽遊戲都不重要了,謝南洲坐到謝清辭旁邊,語氣興奮得像是個傳銷頭子。


    “有什麽煩心事盡管和爸講,老爸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謝清辭沉默, 突然覺得自己的傾吐對象好像選錯了人。


    但是麵對老父親期待的眼神,他還是硬著頭皮講述了自己的煩惱。


    “我覺得自己和願寶的關係越來越遠了。”


    “她有她的事情忙,我也有我的事情忙,我們現在就連找個時間聊天都特別難......她身邊好像出現了更好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那個所謂的朋友還對薑願有著不可言說的心思。


    謝清辭的語氣多了些悵然若失,若是深究,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涼意。


    “我們小時候明明那麽要好......我真的不甘心。”


    謝南洲很認真地聽他講完。


    他是一個大人,人生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經曆了很多分分合合。


    其中最刻骨銘心最難以讓人釋懷的,就是他妻女的離開。


    謝南洲垂眸,聲音變得有些輕。


    “分離本就是人生的常態,你和願寶漸漸長大了,以後都要各自結婚生子,都會有各自的家庭,再如何親密也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啊。”


    “小辭,你得學會適應。”


    謝南洲這一生都在和親人和朋友分離,到了最後,身邊除了謝清辭就剩下了自己。


    與其說他對分離熟稔不如說他對分離麻木了,所以他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他說得很現實,可是謝清辭並不喜歡聽。


    尤其是在聽到他和願寶將來都會結婚生子,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時,謝清辭險些捏爛手裏的杯子。


    願寶有了孩子等於願寶有了丈夫,對方會關心她愛護她,給她做好吃的飯菜和點心,把自己的活全都搶過去。


    願寶也會隻和他撒嬌,他們的關係會越來越好,最後會成為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而自己就不知道被願寶忘到哪個犄角旮旯了。


    ……不可以!


    光是這樣想一想,謝清辭覺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他前半部分的人生,從七歲到十七歲的日子裏都有願寶的身影。


    除去剛出生時的懵懵懂懂,除去母親去世後渾渾噩噩的後幾年,他的人生可以說是從七歲那年才開始的。


    所以說,活到現在,他的全部人生都有願寶參加過。


    他根本就無法想象和願寶漸行漸遠的生活。


    他想,既然願寶會和男人結婚組建家庭,為什麽那個人就不能是自己呢?


    他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知道她的所有喜好,可以很好地照顧她……


    自己的父親和她媽媽也是很好的朋友,他甚至比喜歡自己還要喜歡願寶,將來更不會欺負她……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謝清辭好像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樣,整個人分成了兩個小人。


    小白人麵紅耳赤地譴責他,“你是願寶的哥哥,你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麽可以想這些齷齪東西?!你還是不是人呐?!”


    小黑人抱臂冷哼,“我想的有什麽錯嗎?你沒看到過新聞裏那些被渣男欺騙了的姑娘有多慘嗎?寧姨還有薇薇姨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願寶可是我從小捧到大的寶貝,我拿她當珍寶一樣哄著,不是為了讓她去被賤男人糟蹋的!”


    “與其擔心她將來真的找了一個渣男過得不幸福,還不如找知根知底的我……我會永遠將她當成小公主一樣寵著。”


    小黑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越說他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可是,小白人輕飄飄的幾句話讓他沉默了。


    對方問,“可是,組建家庭的前提是愛情。”


    “你愛願寶嗎?”


    “最重要的是,願寶愛你嗎?她願意和你共度餘生嗎?”


    小黑人瞬間啞口無言。


    他隻知道自己在乎願寶,從來沒想過什麽愛不愛的。


    小白人歎了口氣,他說,“不要那麽想當然,更不要用為願寶好的借口試圖將她困在身邊。”


    “你是你,她是她,她是一個獨立且自由的人。你要是真的在乎她,就不應該試圖用任何東西框住她。”


    兩個小人的爭執到此結束。


    謝清辭心神一震,頹喪得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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