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得早。


    顏灼進宮時明明還是陽光明媚,就下午這一會,天變得陰沉灰暗,天邊的積雲逐漸蔓延變厚,像是在醞釀風暴。


    君鏡捧著手爐,站在風中看元宸皇宮的方向。


    從外表看,矗立在雪地裏的宏偉建築十分平靜。


    根本看不出來裏麵的水深火熱。


    碎影悄無聲息地出現,低聲稟告:“主上,如您所料,柳煦入了宮,但隻帶了一萬人,現在才在陸陸續續召兵入宮,偽造的調令如今坐實了。


    元宸百官也都入了宮,靳大人帶著元宸兩位封王願擁祁夜辭為帝的信,祁夜辭如今騎虎難下。”


    君鏡俊美的臉龐幾乎沒有血色,披著厚重狐裘的身軀高大挺拔,但露出來的手指卻透著病態的青白,瘦削分明。


    “天快黑了,再給他們加把火。天黑前,祁夜辭要麽跟祁夜縉你死我活,要麽亮出所有底牌,用最少的傷亡擒下祁夜縉,取而代之。”


    君鏡聲音很輕,眼底閃過一抹陰冷,“無論如何,今日祁夜縉都將被逼到絕處。”


    “是。”碎影道:“那若是祁夜辭動手夠快,關於祁夜縉的那些肮髒事,可還要宣之於眾?”


    “你說呢?”君鏡淡淡一問,讓碎影額角瞬間冒出了冷汗,“屬下愚蠢。”


    “他想要阿月以佞臣之名身死,朕便也要他身敗名裂,受千古罵名。他逼得阿月退無可退,以命堅守,朕便也要他退無可退,性命不保。”


    君鏡手指輕點在手爐外側,“去做事,天黑前,朕要去元宸皇宮接人。”


    “是,屬下告退。”


    君鏡閉了閉眼。


    身後,高歌與碎影擦肩而過,對視了一眼。


    高歌走到君鏡身後,稟告道:“皇上,風翊已派了軍隊在元宸邊境活動,元宸邊將自來以戍邊為要事,應不會受命入宮。”


    君鏡嗯了一聲,“讓元宸宮裏的人告訴祁夜辭,朕答應他,元宸內亂之際,朕不會對元宸動手。作為交換,在朕接到阿月之前,他可以死,但阿月掉一根頭發,元宸滅。”


    高歌心口一跳,“是!”


    如今風翊內亂已平,前些日子,君鏡拖著殘破的身軀,一道道指令發往宮中,憑著他過往多年的經營謀劃,穩住了風翊局麵。


    風水輪流轉,如今,輪到元宸了。


    祁夜辭遲遲不動,也有害怕風翊和金焰趁亂出手的考量。


    但如今君鏡這句話,便是解決了他的後顧之憂。


    意思很明顯:君鏡此舉,隻報複祁夜縉,祁夜縉越慘,元宸越安全。


    祁夜辭收到這個消息時,已經跟祁夜縉吵了許久。


    兩父子這些年心裏有不少積怨。


    那相貌普通的宮人不知怎麽進的東宮,就在祁夜辭身後稟告了君鏡的話。


    話說完,祁夜辭都未來得及反應,人就不見了,走前還給了月拂泠一把刀。


    月拂泠:“……”


    她拽了拽自己的頭發,疼得嘶了一聲,嘀咕:“掉一根頭發就滅了元宸?幸好我最近睡得好,不掉頭發了,最近都沒給頭發取名字……”


    祁夜辭氣得想暈過去,都顧不上祁夜縉對他的咒罵,低聲對月拂泠說:“你現在看到了?君鏡的手段,你還當他是什麽好人?!他若要算計你,把你賣了你還在傻嗬嗬的樂!”


    月拂泠想到那場景,傻嗬嗬的笑了幾聲,“那賣了我再跑迴來,不是白賺。”


    祁夜辭:“……難怪顏灼天天罵你有病。”


    月拂泠白他一眼,“我說你到底要磨磨唧唧到什麽時候?聽他罵你、罵你哥和你娘過癮啊?不是,祁夜縉好歹也是一國之君,罵人怎麽這麽難聽?我告訴你,再這樣我可忍不了了,我要弄他了!”


    “別亂來。”祁夜辭摁了摁眉心,突然看到顏灼走了過來,當著祁夜縉的麵就開口:“本主現在去救祁夜白,你若是繼續拖下去,本主死在元宸皇宮,做鬼也不放過你。”


    月拂泠小聲嘀咕:“這好像是我的台詞。”


    顏灼看了祁夜縉一眼,迅速飛身離開。


    祁夜縉的人在此對峙,一時不知該不該追。


    祁夜縉眼神發狠,盯著祁夜辭,“哼,你倒是能耐,暗中幫風翊,如今金焰的人又幫你,怎麽?你當你已經可以替元宸做主,與風翊金焰交好了麽?做夢!有本皇在一日,元宸都容不得你做主!”


    祁夜辭臉色一點點沉下來,看著顏灼消失的紅色身影。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遊淮澤的聲音,“小祁子救命啊,大哥你離我們那麽遠幹什麽?剛才真不是故意的,你離我近點我保護你……誒,怎麽還越跑越快呢?”


    同時還有景湛的聲音,“灼哥救命啊,是遊哥扒了他們的褲子,不是我!”


    隨後是顏灼氣急敗壞的聲音,“本主已救你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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