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蟹哥晚上要留在醫院陪爸爸,我迴家給他準備晚飯。


    自從我們正式同居以後,我過起了正常的生活,早出晚歸,買菜做飯,隻要蟹哥沒有特別的事情,一定早早迴家,然後我們一起逛菜市場,我換著花樣的給他做菜,每一道菜,他都讚不絕口,我曾經被何等口味刁鑽的\"食客\"們百般挑剔過,一般的家常菜根本不在話下。


    家裏最近忙碌,再加上父親生病,沒什麽食欲不說,一定不喜歡油膩,我準備給他煲個鯽魚豆腐湯,再炒個青菜。


    煎過魚不需要太多調料,不放醬油,倒入開水,放豆腐,燉一個小時,沸騰出的湯汁奶白,炒的芥蘭,出鍋前淋一些花椒油和香油,清炒時蔬也很美味的。


    我裝好飯菜,帶著一個小砂鍋,去醫院陪他吃飯。雖然家裏最近瑣事增多,可比起之前我一個人形單影隻的日子,我充實有奔頭,心有所依,情有所寄,我的生活有了溫度。


    我提著大包小裹到病房,蟹哥半依在陪護床上,看著手裏的材料,我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微笑,他快步迎我:\"寶貝,你來給我送飯了,還得是你惦記我。\"接下我手裏的東西:\"你吃飯了嗎?迴去兩個多小時又買菜做飯的,夠你忙的。\"


    \"我肯定沒吃啊,一個人吃飯多無聊,我跟你一起吃。\"


    \"哇哦,魚湯,我喜歡,你咋知道我愛喝鯽魚豆腐湯呢?\"他真的是捧場王,我做什麽他都愛吃。


    我夾給他一些青菜,\"你嚐嚐,這兩天你火氣大,吃點清淡的,過幾天我再給你做香的。\"


    一碗飯,他快吃完一半了,\"嗯,青菜也好吃,這樣的飯菜已經很好了,還有什麽更香的,地主家都沒有這個待遇,要啥自行車啊!\"我們在病房裏,陪著老爸爸,吃的飯盒裏的飯菜,畫麵也格外溫馨。


    我眼看著他把一盒飯吃完,魚湯也見底,剩下了一堆魚骨頭,給他做飯確實有成就感。


    他拍拍滾圓的肚子,又躺迴床上,又站起來:\"哎呀,不行,現在肚子太飽,坐不下,我在房間裏走走。\"


    他來來迴迴的在房間走到門口,走廊裏折返再迴來,這一個人把房間搞的熱熱鬧鬧的。


    陪護阿姨來給老爺子打流食,邊打邊說:\"老人臉有些熱啊,找護士測一下體溫吧。\"蟹哥一聽慌了,按唿叫器,兩分鍾不到,護士測試體溫,38.5度。


    怎麽忽然會發燒呢?


    我們去找醫生,開驗血單,血常規很快出結果,病毒感染,醫生又開的肺ct。


    一個小時後,檢查結果出來了,肺部也感染了,這無疑是最不好的情況,肺部感染就會影響唿吸,本身免疫力就很低,再加上這些問題,簡直是雪上加霜!


    醫生找我們去談話,蟹哥坐在醫生麵前,焦急的問:\"這種情況怎麽辦呢?醫生。\"


    醫生一臉嚴肅:\"目前就是先消炎吧,但是有些藥不能用,病人腎功能不好,前列腺也有問題,盡量控製吧,但是你們家屬要有思想準備,如果肺部感染惡化,唿吸機上不上?\"


    一般情況來說,醫生的這個問題太難迴答,家屬也很難決定,這樣的病人,說實話,搶救迴來也隻是維持短暫的生命體征,也許唿吸機上了,就根本撤不掉了,換句話說,撤下唿吸機的同時,人也就沒了……


    蟹哥當然明白這一點,他沒有立刻迴答,思慮了幾分鍾,他緩緩的說:\"醫生,我們先積極治療,我跟家裏人研究一下。\"


    走出醫生辦公室,蟹哥給媽媽打去電話,我不想聽他們的對話,這樣的問題,不是我該考慮的,我希望我這一輩子,都不要麵臨這樣的抉擇。


    護士給老爺子紮針,最細的針都找不到血管,可想而知,他身體的養分還剩下多少?


    看著這樣的場景,我百感交集,誰都不想麵對死亡,可是人無時無刻不被提醒著要如何麵對生死!


    他迴到病房,坐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木然且沒有表情的說著沒有感情溫度的話:\"我媽說,如果到最後需要切開氣管上唿吸機的話,那就放棄搶救,讓我爸體麵的走,不是不想救他 ,即使上唿吸機也治不好了,別折磨他了。讓他完完整整的走……\"


    聽著這一切,我跟他一樣,此刻,沒有思想,腦子停止轉動,組織不出任何語言,隻有心髒還在一下,一下的提醒自己主動去唿,吸……\"


    一個小時左右,阿姨在他姐姐的陪同下來到醫院,楊文閣也隨後趕到,他們進病房,我點頭示意 ,算是簡單打了招唿,這種時候,客套寒暄都是多餘的,然後我就到病房外麵的走廊椅子上坐著,他們家裏的事情,做何種決定,研究任何問題,我都不該參與,我畢竟還不算他們家裏人,我不在場,很多話,他們更不需要避諱和顧及,大家都自在一些。


    時而傳來的哭泣聲,和七嘴八舌的討論混雜在一起,我不去猜想他們在研究什麽,我隻知道,他們一家五口人在一起的畫麵不會太多了,希望他們此刻想到最多的,不是各自的心腹事,而是父母,夫妻,子女,彼此間的血脈親情,今生的緣分,來生會不會再續?


    我站在走廊的窗前,久久的出神,不知道思緒飄向了哪裏,停留在了何年何月。我隻希望蟹哥,能在這段難熬的時間裏,多留下些許跟父親相處的記憶,哪怕父親躺在那裏不言不語,隻要人在,他心裏的大山就在。


    許久,哥哥姐姐帶著阿姨要迴去了,阿姨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她的情緒和身體更為重要,不能忽略了照顧她,我站在樓梯口送他們下樓,阿姨握住我的手,看得出她的悲傷是痛徹心扉的,新淚再次洗滌著舊痕,她手微涼顫抖,幹涸著嗓音:\"小娜,姨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你把二胖照顧的很好,給你姨夫剪指甲,這不是一般女孩子能做到的,現在家裏情況特殊,有照顧不到你的地方,你別往心裏去。\"


    \"阿姨,您別跟我客氣,我跟楊軍是準備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他的家人,我都當做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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