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不知道呢,難受就是難受,不難受就是不難受,小叔叔你總是這樣,什麽情緒都不讓人知道,讓人想安慰也不知道從哪下手......怎麽會不難受呢,打斷骨頭連著筋,都是血脈相連的人,但是人死如燈滅,你也別太難受。”


    謝司珩在她這一通徐絮絮叨叨的安慰裏終於停下了動作,微微無奈地看向她:“你是想我難受還是不難受?”


    薑梨居然很認真地思考了下這個問題。


    謝司珩看她眼神迷離就知道這人神遊天外去了,他故意用了點力按壓了下她的傷口,然後滿意地看著薑梨吃痛迴過神來。


    “沒什麽難不難過的,就是覺得突然。”


    好像身邊的血脈親情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他雖然對於親緣這種東西很是淡薄,但也終究人非草木,感受不深,觸動還是有的。


    想到這裏謝司珩的手頓了頓。


    旁邊床頭薑梨不知道哪裏折騰來的一個舊台燈發出隱隱綽綽的暗黃色燈光,打在謝司珩臉上,整個人不見了之前的戾氣,顯得柔和極了。


    “小叔叔?”薑梨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手腕上的勒痕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顯現出充血的紫紅色,看起來有一絲觸目驚心。


    謝司珩抓住她的手,剛才一晃而過的情緒很快就被他斂住了,垂下頭依照著剛才給她上藥。


    寂靜的房間裏一時無聲。


    很久薑梨才聽見他說話:“你以後做什麽,都得跟我說一聲,不準衝動莽撞。”


    傍晚聽見薑梨失蹤時,他心底甚至連謝鶴清去世都能在五分鍾之內接受並且撫平的情緒卻被炸起了千層浪。


    尤其種種消息傳迴來都是對薑梨不利的。


    甚至連監控都斷掉的時候......謝司珩第一次生起一股無力感。


    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可是謝司珩又好像完全不了解薑梨的日常生活,她接觸的人,她處事的行徑,或者四周圍潛藏的危機,謝司珩知道的鮮少。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把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當成如臨大敵,甚至派顧楓去查了唐友安。


    甚至在心底想過,如果真的是唐友安,如果薑梨真的在他手上除了什麽意外。


    那他會怎麽辦。


    好像隻是想想都不能平靜,他幾乎想直接拿把qiang抵在唐友安頭上質問一番。


    這樣的情緒,他雖然掙紮過但是於事無補。


    薑梨當然聽出他聲音裏的緊繃,這種認知讓她瞬間愣了。


    她想過自己會在把控的時間內等到謝司珩過來,甚至連自己傷到什麽程度也算到了,但是她沒有想過謝司珩知道她失蹤的時候會是什麽心情。


    如果換成出事的人是謝司珩,她會是什麽心情?


    薑梨想都不敢想。


    因為隻要一想到謝司珩被綁在椅子上不吃不喝的折磨個兩天,她就心肝脾肺腎都跟著抽抽。


    那可是她心裏的一塊寶貝,有人覬覦都要氣憤不已,何況是赤果果的人生傷害呢?


    照這樣想的話,謝司珩如今的反應,是不是說明——他終於認識到她的重要性了?


    薑梨先是在心底撫慰了一通自己好歹沒事的慶幸,接著嘴角的笑容就藏不住了。


    她難得有些扭扭捏捏,感覺被謝司珩抓在手裏的手腕都燙的厲害:“唔,小叔叔你是不是——”


    “柴米油鹽都挺貴的,草莓牛奶也貴,你要是一不小心怎麽著了,我往後利息都收不迴來。”


    謝司珩頭也沒抬,決絕又冷淡地潑了她一把冷水。


    “......”薑梨氣死了:“你給我買的那手機也挺貴的,被那父子兩弄丟了,你是不是更心疼了?”


    謝司珩沒說話,塗完了手換了個藥塗她脖子上的指甲痕,眼裏的笑意卻分明。


    離得太近了,薑梨剛才還沒有涼下去的皮膚依舊叫囂著升騰起熱氣,血氣直往臉上衝。


    謝司珩清淺的唿吸噴灑在她頸項裏,激起陣陣顫栗。


    薑梨做了個很誇張的吞咽動作。


    謝司珩發現了,疑惑地側過臉來,一本正經地問她:“動來動去做什麽?”


    她沒動啊!


    美色當前,她都快僵成一個望夫石了!


    薑梨果斷覺得謝司珩是在坑她,於是傲氣地將臉瞥向一旁:“塗、塗好了嗎?”


    一聲極輕的笑意從耳邊傳過來,悅耳的令人忍不住心向往之,像是冰封千年的雪山融化了一角,想要從土地裏鑽出春天的小苗來一樣。


    薑梨猛地迴了個臉——結果悲劇了。


    她的唇角堪堪擦過謝司珩別過來的臉,雖然稍縱即逝,可是他臉上熱熱的體溫徑自從那一丁點的接觸裏傳達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望夫石終於被驚雷劈焦了,呆呆的不會動了。


    謝司珩卻隻在一秒鍾的怔楞之後就恢複了正常,但是他也不知道今晚哪條神經被刺激了,好像不損薑梨一句就不能發泄先前她帶來的那點鬧心的情緒。


    “你是冰雕做的?渾身上下就沒有哪塊皮膚是熱的。”即使人在發燒,還在這個暖氣的房子裏蓋著被子,她的手腳和唇都是涼的。


    他臉上還停留了一個帶著淡淡藥片味道的冷然觸感,軟軟的涼涼的,卻也灼燒了大片皮膚。


    薑梨張了張嘴:“我——”


    “睡覺。”謝司珩像是從難得的超長反射弧中反應過來,塗完了藥臉色不自然的拽過一旁的被子猛地給她蓋上了。


    薑梨被迫從被子裏露了一雙眼睛出來,絲毫沒有因為發燒帶來的迷糊,反而有幾分亮晶晶的喜悅。


    謝司珩不看她,帶著世家貴族氣韻的動作漫不經心將藥瓶都收迴了醫藥箱裏,即使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也分外的賞心悅目。


    “唔,不是要喝粥嗎?我可餓了,他們這兩天都不給我吃飯。”薑梨委委屈屈。


    謝司珩手頓了頓,眼裏閃過一絲寒氣:“那就讓這些人漲漲教訓。”


    “不是這個意思,唉,小叔叔,這種事弄不好就是一生的汙點,適當嚇唬嚇唬就好了,那個少年品學兼優,別因為我毀了。”


    謝司珩猛的通過被子攥住她的肩膀,手剛好碰到了薑梨被棍子打到的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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