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謝司珩怎麽會看不出來,隻是心思一動間,腳已經踩了刹車。


    薑梨將車窗搖下來,半個身子探到了外麵,招手:“老伯!”


    老伯走近來,飽經風霜的臉上一片和藹,看清車內的人,知道是不俗的,有些拘謹:“小姑娘,來一根糖葫蘆嗎?”


    薑梨坐迴去,在口袋裏掏錢,掏了半天才發現早上出門著急抓了這件外套,口袋裏隻有幾張零錢,被她買早餐用完了。


    尷尬,薑梨麵色不自然地轉向謝司珩,嗓音軟軟的:“小叔叔——”


    話落,白皙如玉的手遞過來一個深色的錢夾,謝司珩麵無表情,卻也沒有催促沒有責怪。


    薑梨飛快的接過,從裏麵抽出一張票子遞給了車外的老人:“我都要了。”


    老人感激,可是鮮少有人買糖葫蘆是按一把買的,所以身上也沒有可以盛放的袋子,舉著手裏的五六根冰糖葫蘆,連帶著零錢一股腦的塞給了薑梨。


    冷不丁抱了個滿懷,待反應過來車外的老人已經走了。


    她迫不及待舉了一根要剝開糖紙往嘴裏塞,旁邊卻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手裏那根奪走了。


    薑梨以為謝司珩要吃,撲棱著要去搶迴來:“小叔叔,我給你剝。”


    他開著車一隻手怎麽會方便。


    謝司珩冷冷地睨過來一眼:“不吃,你也不準吃。”


    他沒有忘記昨天晚上她吃飯的那個德行,眼看現在也逼近飯點,半點不能縱容。


    哦。


    薑梨沒有吭聲,悄咪咪地側過身,抽了根新的出來,手剛碰到糖紙,車子卻突然急刹,她剛剛坐迴來的時候想著就要到了,光顧著糖葫蘆安全帶也沒有係,整個人就往前麵撲去。


    千鈞一發間,一隻手穩穩地抓住了她,帶著微慍的聲色傳來:“毛毛躁躁!”


    薑梨摸了摸額頭擦過了玻璃的一塊,也不高興了:“你為什麽好好的踩急停!”


    迴答她的是手裏的糖葫蘆全被抽走了。


    謝司珩轉手將糖葫蘆放在了車門的置物筐裏,放完了還看了一眼拿過糖葫蘆的手,半是嫌棄的模樣:“我說了不準吃。”


    薑梨不服:“你都給我錢買了,買了又不許吃,小叔叔你好沒道理。”


    冷笑一聲:“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錢。”


    “我就吃一個,一個行不行!”天可憐見的,薑梨小時候長在南方,南方應季裏偶爾也有賣糖葫蘆的,可是那果子又小,偶爾還有壞果,她就沒有吃過癮過。


    而北方的糖葫蘆不僅個大,果子也是新鮮的,隻是前一世長大之後鮮少有接觸的機會,剛才看到的時候嘴就饞了。


    謝司珩不容商量,這樣不符合他氣質的幾串糖葫蘆擺在他的車筐裏,他沒有扔出去已經算大度。


    再看看旁邊,銀色外套的小姑娘,粉色的書包,還有她腳上那雙白色的運動鞋。


    座椅上還留了個空位,他的錢夾被隨意的放著,上麵幾張鈔票。


    曾幾何時他的車裏出現過這些,一向是整潔敞亮,一絲不苟的,現在這樣的程度對他來說,已經是極限。


    薑梨不敢越過他去搶糖,就轉手拿了錢夾跟零錢過來,一張張地給他碼放好,邊邊角角的些許褶皺也抻平了。


    她低著頭認認真真的在撫平零錢的一角,側臉卻明顯的鼓起一角。


    謝司珩的餘光裏,小姑娘氣鼓鼓的。


    下了車,謝司珩將那幾串糖葫蘆拿在手裏,紅色的糖串,跟他身上淺色的西裝一點都不搭,他卻仿似半點不在意。


    薑梨抱著她粉色的書包跟在後麵慢慢的挪步,神情懨懨。


    謝司珩走了幾步,頓住了,迴頭:“你是在鬧脾氣?”


    到如今的年歲,還沒有人在謝司珩麵前鬧過脾氣,因為沒人敢。


    但是麵前的小姑娘三番兩次的不是將他當成人肉娃娃抱著睡就是將他當成半夜噩夢驚醒時的陪護,現在還因為幾串糖葫蘆跟他鬧脾氣。


    他卻出乎預料的沒有覺得這感覺有多差,反而像是手裏有了魚餌。


    薑梨的眼神從他手裏的糖葫蘆收迴來,望天:“沒有。”


    臉上分明寫了三個字:我說謊。


    她就是有,想吃的東西就在麵前卻連上去搶的勇氣都沒有,這是件多麽可悲的事情。


    謝司珩頓了頓,她一副渴望至極的神情,不是瞎的都能看出來,可是糖葫蘆隻是極其習俗平常的事物,平常的他多看一眼都覺得索然無味。


    這樣普通的事物究竟為什麽能引得一個人連哈喇子都快流出來。


    他罷了手,將東西往她麵前一送:“飯沒有吃完之前,一口都不準動。”


    這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薑梨瞬間眼裏放了光,嘴角是上揚的弧度:“小叔叔萬歲!”


    雲姨聽到人聲來開門,看到的就是最後這一幕,笑容瞬間減淡了,最終還是恭謹地將兩人迎了進去。


    另一邊,宋筱跟齊遠看著謝司珩遠去的沃爾沃車尾,露出思索的表情。


    齊遠是個藏不住話的,他撇嘴道:“就是輛普通的沃爾沃,也不值什麽錢,我就說那人沒什麽能耐,囡囡,你往後在學校裏也別怕你那個姓宋的同學,有什麽事舅舅給你撐腰,舅舅可也是給你們學校捐了錢的。”


    宋筱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她笑道:“我可沒有怕她。”


    話是這麽說,可是迴想起剛才薑梨在她麵前說的話,她還是不由的一陣氣短。


    薑梨究竟是憑什麽在她麵前趾高氣揚耀武揚威,她不過是個半路出來的插班生,沒有背景沒有後台。


    可是憑什麽就連她的監護人都是個一身光芒不能掩蓋的人,三句兩句就將她精心布置了這麽久的局淡淡地指出了漏洞。


    她本來以為薑梨這次就算不被趕出意林也會掛上一個校園暴力者的罪名,遭所有的人唾罵。


    可是她現在不光完好無損的被走了,而且走的時候她反而成了受害者的樣子,並且說了什麽?


    說討厭她,真的很討厭她。


    她宋筱,活到十七歲,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赤.裸.裸的不屑,一下子連怎麽反應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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