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師傅,你別為難他啦,出兵就出兵唄。說好聽的,我們生來就是龍的臣民,在要事時,都是要為龍而死的。說不好聽的,祂們是神靈,我們是凡人,沒有拒絕的權力。我聽說妖和人在大道上最多都隻能修煉到五階,可龍尊們天生就是六階呢。我們的妖力,文化,生命,都是龍尊賜予的,怎能不服從敕令呢。”風裏婉情道。


    她的師傅立馬看了她一眼,讓她嘟著嘴巴低頭看公文去了。


    “你又不當家,不管掙錢,隻管花錢,怎麽能知道我的難處。好話都讓你說了,惡名都是我背著,你信不信老娘撂擔子不幹了。”風裏曲靖咬牙伸出手捏著風裏婉情的鼻子,疼得她哇哇叫。


    “我錯了師傅,我不頂嘴了。”風裏婉情揉了揉鼻子,紅著眼眶說道。


    “你就是學不會多點心思,老是這樣怎麽當好皇帝。”風裏曲靖也不在乎有沈墨七外人在場,訓導道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我就禪位於您嘛,您給我封塊地,我好瀟灑地去玩嘛,跟那些王公們一樣。”風裏婉情抽泣一聲,委屈道。


    “你再說。”風裏曲靖伸手就要打她,“別說這種話了,我不能對不起先帝,你必須學會怎麽當一個帝王,這是你的命,知道嗎。”


    風裏曲靖歎氣片刻,抬頭對沈墨七道:“聽說你想跟著軍隊一起去前線?為什麽?”


    沈墨七點點頭,“我也想出一份力,這畢竟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他說。


    “先說好,就算你是龍胤,也別幻想著我能把軍權交給你。你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全軍幾萬將士的性命,我不能隨便交出去,我和陛下得對她們的生命負責,你應該也明白。”風裏曲靖說道,能看出來這是她的底線。


    “不敢....隻是將士們在前方血戰,我心中難免有愧。如果能幫些什麽忙,就算死在疆場上,在下也絕不後悔。”沈墨七趕忙解釋道,他也沒有想到風裏曲靖會這麽想,可他還沒有那麽傻。


    “要我說你就留在宮裏嘛,我有空就找你玩,就算以後時間長了,你不想走了,想待在宮裏,我也沒意見哦。”風裏婉情探出身子,壞笑著用手勾了勾沈墨七的頭發。


    “風裏婉情!”她的師傅有些慍怒道,“不要對客人這麽無禮好不好。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才會對龍胤出言不遜。別以為自己當皇帝了就想幹什麽幹什麽,先不問你的地位是否相配,單論你是妖,他是人,五十年後,你還是跟現在一樣幼稚,他已經白發在身,你又會怎麽做,不過是耽誤他的一生罷了。”


    風裏婉情對師傅吐了吐舌頭,“人家....不是,朕知道嘛,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嘛。”


    “你到了年紀我自然會為你用心甄選配偶,現在,你的任務就是給我讀書學習,看看別人怎麽治國的。一天天就知道玩。”風裏曲靖哼道。


    沈墨七緊張地站起來,“陛下,丞相的關愛,在下萬萬承受不起,要不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他不敢久留在此,生怕犯了什麽禁製。


    “對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請您原諒,我們剛才的話確實是冒犯,不守禮節,我會狠狠罰她的。”風裏曲靖竟然起身給沈墨七迴了一個禮。


    “算了,陛下一片好心,罰就不必了。”沈墨七連忙搖手道。


    老實說,他來龍息也有一段時間了,心中對異族文化也有預感。但風裏婉情的開放穿著和特殊性格確實讓他感到忐忑不安,捉摸不透,這是妖族的皇帝,不能以人類的常理度之。


    風裏婉情噘著嘴巴,雙手插在平坦白皙的小腹旁,露出絕美的風情和姿態,絕對能讓世間任何男子癡迷,癡迷她的年輕,貌美,權力。


    她應該不會強行讓自己留下來吧,沈墨七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他可不想把短暫的一生都留在這裏。


    “你覺得風裏熙怎麽樣。”風裏曲靖突然問道,“我讓她去軍隊裏當個督軍,你去掛個名,跟著她當個副手。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我也隨時歡迎你迴來,如果哭喊和慘叫聽膩了,可以迴來曬曬彩石城的陽光。”


    沈墨七頓了頓,“謝謝陛下,謝謝丞相。”他起身行禮。


    “婉兒,督軍令在你那兒嗎。”風裏曲靖問道,她現在的態度,像是已經商量完公事的普通長輩,沒有剛才的威嚴和試探了。


    “我記得在的,朕找找.....”風裏婉情仿佛才想起來自己是皇帝,印章令牌都在自己這兒。


    於是她低頭翻起來案牘下麵,“不是這兒...也不是這兒...我記得上次都翻出來看了看,放哪兒了呢...”


    一分鍾過去了...三分鍾過去了...


    風裏曲靖揉了揉額頭,歎了一口氣,皺著眉頭,剛想說教,就聽見風裏婉情一聲“找到了!”


    “今兒不早了,明天再去吧。走,朕帶你去禦花園逛一逛,你肯定沒見過妖族的小玩意兒。”風裏婉情對她的師傅眨眨眼,拉起沈墨七的手就朝殿外走。


    殿裏殿外的侍女看見陛下來了,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俯身跪下,將漂亮的額頭緊貼到地麵上,整整齊齊恭送著陛下的離去。


    沈墨七被風裏婉情拉著,隻能像提線木偶一樣被她擺布。他們的身份之差如雲泥之別....不對,沈墨七現在是以龍胤身份麵對她的。


    當他跟在風裏婉情身邊時,總有一種受到恩寵的感覺,那是一種底層人對世俗權力的惶恐。所有人都在跪她,而沈墨七站在她旁邊。


    那是一種幾乎狐假虎威的不自在,他們之間不是平等的,沈墨七知道。


    風裏婉情走在前往禦花園的路上,她側目看出了沈墨七的不自在,“別害怕,你要以龍胤之名對我,那我們是沒什麽尊卑之別的。你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對我,那就也把我皇帝的身份拋下吧。”


    “在下不敢。”沈墨七立馬停下,拱手道。


    “你們人類都是這樣刻板的嗎,跟宮裏的那些人似的,就沒有人把我當朋友,我都沒自稱「朕」了,就想著害怕你會因此擔心。”風裏婉情一邊向前走著,一邊迴頭笑道,她把手靠在身後,勾了勾指頭,示意沈墨七跟上。


    “你是不是在笑話我,一個皇帝,腦子裏既不想著治國愛民,也不想著修身養性,到手的權力也不喜歡,反而想要什麽朋友。”風裏婉情笑了笑,“我知道你會走,才對你說這番話的,平時我真不敢說,因為有點丟人。”


    “我也不喜歡朕這個字,除非在公共場合才會用,也不喜歡寡人什麽的,因為我總覺得念多了,就真成孤家寡人了。”風裏婉情眼裏流出一絲悲傷,“我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要幾百年,我就真的受不了。”她扭頭對沈墨七說道。


    “陛下承自天命,自然會遭受考驗,如果陛下敬天愛民,把臣民當做自己的朋友,那真是萬民的福分。”沈墨七剛說完就後悔了,他終於在一萬句官話中露出了一句真言,但他真的有資格說這句話嗎,他可不敢指教一位皇上。


    “可臣民畢竟看不見,身邊的人又蒙上一層君臣的灰,何時有真心待我。底下人羨慕我錦衣玉食,一言九鼎,可我也羨慕天下人親朋滿座,恩愛不疑。”風裏婉情走在禦花園的道中,沈墨七在後麵跟從著。


    她是一位多情善感的皇帝,待人真誠,可她終究要學會怎麽治理一個國家,怎麽維護國家的穩定。她站在名叫權力的懸崖邊,雖然高,但也危險,她不要,自然有人會伸手去拿,順便把她推下去,她怎麽可能得到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朋友也是靠緣分得來的,如果意見相左,利益相背,也難免走上分岔路。”沈墨七猶豫後還是說道。


    “我以前沒什麽朋友,十二歲之前,越長大,越孤單,越長大,越疏遠。但去龍語學宮以後,我得到了很多價值萬金的東西。”


    “以後總會有真心輔佐陛下的肱股之臣,也會有知心陪伴陛下的溫馨愛人,請陛下耐心等待吧。”沈墨七坦誠地對這位女皇帝勸言道。


    “我們會是嗎?”風裏婉情突然看向他,認真道。


    沈墨七的心顛了一下,“人妖殊途。”他隻能留下這句話。他不能再說了,萬一風裏婉情想把他留下,那他就走不了了。


    “你去軍裏報我名字,沒人敢欺負你。讓她們給你安全護送到你想去的地方再走,打仗的時候一定要站在後方,別往前走。”風裏婉情摘了一朵花,放到鼻子前用力嗅道。


    “戰爭不是我想看到的,讓你們為我拚命,真的對不起。”沈墨七低頭道。


    “是啊,誰想看到呢。幾萬人的將士打仗,就要幾十萬人的後勤跟著。馬夫,木工,力工,醫士,夥夫,器工,還有一路借道協商的使者.....就算女媧國再富有,這也是一筆不菲的開支,朕又要緊衣縮食了。”風裏婉情笑道。


    “陛下聖明。”沈墨七抬頭瞄了一眼她,但看到風裏婉情漂亮光滑如蛇一般的後背,加上風情至極突出來的肩胛骨,立馬紅著臉低頭。


    不過從她對戰場和後勤的論斷來看,她似乎也並不是完全的任性皇帝,胸中也藏有一些成竹。


    “我也不想讓曲靖姨娘那麽累,但是我更怕她會離開我,讓我一個人麵對這一切。”風裏婉情低頭道,風吹起了她的發尾,珠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以自己的立場說話的時候,總會說「我」,以皇帝的立場說話時,又會說「朕」。她像是兩個人,同時在一個人身體上。


    她走進一處草地上,從武器架上拿了兩柄木劍,扔給沈墨七一把,“來練練手吧,到時候有緊急情況,也方便自保。我不用妖力,你贏了我就送你一個禮物,輸了,就罰你一件事情。”


    沈墨七接住木劍,還沒有反應過來,風裏婉情的劍就刺了過來。


    他隻得倉惶接戰,抬劍擋開。麵對風裏婉情如雨燕般輕靈的劍法,沈墨七不停地格擋,連連後退。


    老實說,沈墨七不敢還手。一是他就是劍法再差,萬一傷了陛下的麵子或者身體,他便無法交代,二是風裏婉情穿的太少,沈墨七根本不敢近身生怕挑破了她的衣物,或者和她有肌膚接觸。


    “怕什麽,還手呀。”風裏婉情則沒有留手,反而劍法越來越大膽,甚至都貼到了沈墨七臉上。


    沈墨七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開始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用眼睛看著風裏婉情的每一處動作,分析她的肌肉,眼眸變換,然後用劍迴擊。


    沈墨七的劍法竟意外得還不錯,風裏婉情暗地裏吃了一驚。他們的劍法完全不是一種體係,風裏婉情的劍法似乎是為了妖氣而服務的,而沈墨七的劍法更是一種可千年更替的凡人實戰劍術,可進,可退,可攻,可守,既油滑又中正。


    風裏婉情在慌忙間,不小心用了一絲妖力,讓自己的身體被風拉開。而沈墨七幾乎一瞬間就跟到了她新的位置,繼續纏鬥。


    “有點意思。”風裏婉情感興趣道,他也不怕崴了腳,竟然這樣子跟過來。


    沈墨七的劍已經能做到隨心所欲的地步了,曾經他練了很久的基本功。但自龍祭以來多次冒險的途中,又是數次曆經危險,他的劍法則是突飛猛進,甚至在某些方麵彌補了他靈力不足的短板。


    靈力的修煉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沈墨七就算天天吐納,也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長進。而問洛將離時,將離說他的靈力幾乎是天然形成和增長的,這讓沈墨七很是羨慕。


    “身手還不錯,但是切記,你年紀小,在軍中千萬不要冒進,以自己的安全為重...我很敬佩你願意一起承擔責任,而不是和我一樣躲在後麵。這樣很帥哦...但要注意,人一旦死了可就不帥了,一定要活下去。”風裏婉情擋開沈墨七的一劍,說道。


    沈墨七突然覺得風裏婉情似乎真的是一個善良的人,也許她真的能當一個好皇帝。隻要她的溫柔不局限於身邊人,而是真正給人民帶來福澤。


    “謝謝你。”沈墨七收劍,抱拳說道,他沒有在叫陛下,也沒有再自稱在下了。他們馬上就要分離,大概也不會再見了。既然她不喜歡,那麽這些世俗的稱謂也就沒有必要了。


    “你可以叫我一聲那個嗎?”風裏婉情興奮道。


    “哪個?”沈墨七問。


    “就是.....婉情。”風裏婉情把劍背在身後,紅著臉扭捏道。


    “婉....情....”沈墨七有些尷尬地說了出來,就當是滿足皇帝的嗜好,也當是對她善意的報答。


    風裏婉情卻笑了,像一個孩子一樣,“是我輸了。”她對沈墨七說,“看來和師傅說的一樣,我太過依賴妖力,偷懶了對劍術的修行。”


    “陛下修心,我練體,都是劍道。”沈墨七謙遜道。


    “沒什麽好練的,女媧國是龍尊腳下的土地,承平日久。做壞事的人總會抬頭看看天,承擔著極大的心理壓力,像朕聽說的北山國宴席上的政變一事,真是聞所未聞,現在想來還有點害怕呢。”風裏婉情顯然是在同情沈墨七的經曆,她伸手,用妖力喚出了一柄彩色石劍。


    “這是.....?”沈墨七問道。


    “我說了吧,你贏了就送你一件禮物,這本是我女媧國的至寶.....不過千年以來,靈力漸衰,可能隻有三階靈器的水平了,如今主要當禮器使用。但也算凡塵間難見的寶貝,很漂亮的。”風裏婉情興奮說道。


    “它叫女媧劍,和我的另一把伏羲劍為一對,由我的母親傳襲給我的。本來我是準備送給我未來的皇後的,但是留在宮裏也是蒙塵,就.....送給你吧。”


    “陛下三思.....此物貴重,我們不過一次見麵,而恐日後更是難見,怎麽能送如此之重的禮物呢。”沈墨七驚愕道,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風裏婉情為什麽會給自己這種禮物,他做了什麽嗎。


    “拿著吧,你我有緣無分,留下一物,也算留個牽絆和念想。替我過一種我未曾經曆的人生吧,帶著它,去看看這大千世界。”風裏婉情不在意道,她右手伸出二指,捏出妖術,輕輕撫過女媧劍身,伴隨流光溢彩。


    “現在她是自由的了,屬於你了,就當在軍中做個自保吧。”風裏婉情把無主的女媧劍鄭重地給了沈墨七。


    沈墨七呆呆地接住了劍,他剛要說什麽,風裏婉情就搖搖頭。


    “玖華的小說裏還有主角撿到武功秘籍的情節呢,你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奇世之夢吧。”風裏婉情咯咯笑個不停,沈墨七也被這位少女皇帝弄得心情瘙癢,覺得自己真的運氣很好。


    可風裏婉情卻突然撩了撩後發,走上前去,親了一口沈墨七睜大的瞳孔下的那一張紅皙的臉頰。


    “一定要小心,聽手下的人給我匯報說,北山國是個很神秘的國家,它紮根在龍息的世界邊緣,幾乎和外界沒有任何流通,但卻能在一百多年內崛起,成為一個極北方的惡狼,不是什麽簡單的敵人。”風裏婉情認真說道。


    “他們確實擅長偽裝,我也完完全全掉進過他們的陷阱之中,但我以後會小心的......”沈墨七別過頭。


    自從北山代給他講述她和北山蘇蘇童年後的故事後,他就知道了北山狼族的孩子們是怎麽長大的。如果這件事情能單獨和北山一心做個了斷也好。


    可殘忍的是,皇權時代,戰爭的發起者是領袖的野心,戰爭的主體卻是那些要流血亡命的普通人。


    沈墨七在去艾歐迪亞之前,一直很羨慕史書上那些封狼居胥的沙場故事,可真正見過戰爭,特別是在康納德手下當過少年旅,親身經曆血肉橫飛的戰場時,他才知道戰爭的殘忍。


    他希望自己是個和平主義者,但大勢卻不停把他推進爭端和戰爭裏去。難道他能放著同伴不救,坐在後麵苦等消息嗎,他做不到。


    “再見,龍胤。”不知不覺已經黃昏了,風裏婉情轉過身去,迴眸說道,她的豎瞳在夕陽下折射著金光,“我們就此別過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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