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七和青丘牙魚坐在馬車上,他們要趕往即將北上的軍中,而風裏熙此時坐在馬車外麵,吹著風。盡管風兒很大,不停吹舞著她的頭發,她卻仍在目不轉睛看著女媧國的木草人煙,就像即將離去的遊子。


    “所以女媧國的皇帝就給你說了這些?她竟然想要一位朋友,真的假的。”牙魚對沈墨七說道,她有些驚訝,又對少女的情結感到理解。


    “可能皇帝也是人吧,可我們注定做不了朋友,或者說她的身份很難擁有像我和洛將離,愛麗絲他們那樣的朋友。”沈墨七掀起馬車的簾子,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其實他想騎馬趕去軍營的,但是風裏熙說不急,軍中糧草和人員轉運還需要時間。


    “喂,不許說皇上的壞話哦。”風裏熙突然掀開門簾把頭探了進來,“她年紀還小,隻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就算有過錯,也是我們這些臣子沒有能盡到職責而已。”


    “沒有啦,陛下對我有恩呢。”沈墨七搖手道,對風裏熙笑了笑。


    見風裏熙把頭伸了迴去,沈墨七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話說魚妹,你真的要跟著我一起去嗎,軍裏很危險的....我都不知道我是要去殺人..還是救人。”


    “我又能去哪兒呢,迴青丘國嗎?那裏的人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恨死我了,可能是我上一世對她們做了什麽?但每一世的人都應該有新的人生才是呀。迴龍石村嗎?可爺爺和你都不在了,我留在那裏能做什麽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雖然是「她」找到的,但我哪兒都不想去。”青丘牙魚把頭靠在腿上,蜷縮在靠座上,小聲道。


    馬車吱呀吱呀的響,沈墨七等人陷入了沉默。沈墨七偷偷看著馬車外嬉笑的孩子們,看著他們正指著馬車露出驚訝和羨慕的神情。


    時光移轉,曾經在外麵看別人坐馬車的人坐進馬車裏了,可他失去的遠比得到的更多。


    “蒂娜,蒂婭,阿道爾。”沈墨七鼻頭一酸,咬牙道。他們此刻恐怕還在北山國的監牢裏,忍受著無休止的陰暗,潮濕,恐懼。


    幾個月前她們還在藍天下自由的翱翔,如今卻在本屬於龍胤的任務中成為了籠子裏的囚奴。更別提已經慘死在屠刀之下的三位少年少女。


    憤怒,羞愧,後悔,無數種情緒一起湧上沈墨七的心頭。有一瞬間他真的想去殺掉所有的敵人,讓複仇的情緒完全支配自己,就算自己做不到,被殺死,那也省的自己去悲傷了。


    青丘牙魚握住了沈墨七的手,她低下頭,認真看著沈墨七的眼睛,仿佛知道了一切,在說不要。


    “救出朋友們後就離開前線吧,這場戰爭不僅是你們的,也是龍尊們和龍息人的,不要把一切都擔在自己身上。你隻是一個孩子,就算想攪動整個龍息,也沒有那麽大的能量,不要有負擔,不要多想,不要失去自己的內心,快點迴去讀書,長大,好嗎?”沈墨七在想什麽,青丘牙魚似乎什麽都明白,她輕輕撫了撫沈墨七的頭,道。


    沈墨七呆呆地想了想,點了點頭。青丘牙魚的話確實讓他冷靜了很多。她的話十分輕靈,安靜,帶著令人瞌睡的甜蜜,逐漸讓他心中有一種踏實,溫暖,沁心的感覺,讓他的靈魂逐漸安寧。


    “這才對嘛,就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你,你也不許拋棄自己,我也不會離開你。”青丘牙魚笑了笑,露出兩顆迷人的虎牙。


    “魚妹......”沈墨七剛想說什麽,青丘牙魚突然把發梢撩到小耳朵之後,然後湊上前去,用朱紅小巧的唇輕輕吻上了他。


    青丘牙魚的腰很軟,皮膚很涼,很白,她身體已經開始發育,胸部更顯玲瓏和曲線,在穿著男性俠裝的布料下更顯特殊和美感。


    沈墨七睜大眼睛,他想過魚妹是不是很喜歡他,但他從沒想過魚妹會這樣對他。


    他們一起長大,關係很好,但沈墨七總有一種把她當妹妹的特殊感情.....


    他羞極了,想趕緊逃開,但渾身酥軟,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看見青丘牙魚睜大著眼睛,睫毛在他的眼前閃閃發光,仿佛魅惑地在說,別反抗,隻需要閉上眼睛感受就好。


    當青丘牙魚整個身體貼上他時,沈墨七開始害怕感受到眼前身體接觸的柔軟和體溫,這讓他精神和肉體都逐漸麻痹,開始莫名沉淪......


    有一瞬間,他竟然想到了愛麗絲,想到了他們在龍祭上的相吻,想到了他們在死亡來臨前的互相依偎,想到了她金發下羞赧,柔軟的唇。


    青丘牙魚這才緩緩鬆開,她紅著臉,捂了捂自己的唇,“哥哥,你剛才在想別的女人吧。”


    “不是.....”沈墨七不知道怎麽迴答,他還沒明白現在的狀況,隻有下意識的一句辯解。


    “我們生活了十二年,才半年多,你就喜歡上了其他人。”青丘牙魚用審判的目光看著沈墨七,明明用玩笑話說出來,但總有一種悲傷。


    “畢竟你當我是妹妹嘛,哼,別忘了當年七歲的那年夏天,池塘邊,你是怎麽突然親的我.....”青丘牙魚靠近沈墨七,捉弄般小聲笑道。


    “別說了。”沈墨七突然抬頭,捂住了青丘牙魚的嘴,他知道外麵有風裏熙在聽,在外人麵前,他真的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了。


    “那時候還沒讀書,不懂事,小時候的我不能算是我.....”他狡辯道。


    沈墨七看著青丘牙魚認真凝視他的眼神,又無意間看到了她脖子下,已經微微隆起的白皙胸口,他直接扭頭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青丘牙魚才動了動頭上的狐耳,笑嘻嘻地黏在沈墨七的身上,搖著白色的尾巴,閉著眼睛,仿佛進入了夢鄉。


    沈墨七這才逐漸放鬆了氣息,顛簸讓他有些勞累,精神也在車輪的滾滾聲中變得困倦,於是他靠在軟軟的椅子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們一行人,幾駕馬車,包括護送的官兵,以及兩位都督,在蜿蜒的路上一路暢通無阻的行了大約行了四五個時辰,才見到遠處的軍營。


    “我們到了。”風裏熙掀開門簾,喊道。


    沈墨七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很久遠的夢,他伸手一摸,才發現淚水已經打濕了眼睛。


    青丘牙魚就靠在他的身邊,長長的,濕潤的睫毛下的,是一張可愛,絕美的睡顏。那是沈墨七所有見過的十二歲女孩子中數一數二的美。


    再看到她時,沈墨七仿佛恍惚間又迴到了龍石村裏。


    爺爺坐在木椅子上,罵著髒話,拒絕著外麵擠著的的十裏八鄉的媒婆們。青丘牙魚就在一旁為難著織著花布,沈墨七坐在樹上偷偷笑著。


    “我們到了。”沈墨七搖醒青丘牙魚,他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一點也不餓,睡了幾乎一整天,期間似乎有人叫過他們吃飯,但沈墨七記不清了。


    “哦.....”青丘牙魚揉著眼睛,她不知道為什麽似乎也哭了,“有點餓......”


    “我們找些吃的去吧。”沈墨七跳下馬車,把青丘牙魚牽下來。


    天已經黑了,風裏熙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沈墨七抬頭看著黑漆如墨,卻又帶著一絲藍紫色的夜空,失了神。


    遠處成群的火把像星星一樣,在地麵上閃爍跳動,不斷遊離。在夜中給人安全感,仿佛像在一片野獸荒原中找到族群的人類一樣。


    沈墨七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恐怕就是女媧國的軍中大營了。


    就算和艾歐迪亞的不太一樣,但軍營都是士兵們成天混在一起,住在帳篷裏,吃著大鍋裏的飯,一起為勝利行軍,一起為國家流血,一起為逝者慟哭,互相托付性命的地方。


    見到他們來了,一行人馬迅速提著火把出來接駕,風裏熙代表的是皇上,自然不會被怠慢。


    沈墨七低著頭,把自己當成侍從一樣跟在風裏熙的身後。他不想引起關注,也不想和人噓寒問暖,軍隊是離死亡最近的地方,也是最看重實力的地方。


    他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沒有戰功,沒有閱曆,甚至書讀的也不算太多,僅靠皇上的一句話,就能來軍中掛一個副督軍的職。就算龍胤在妖族中有特殊地位,以人類的視角來看,給孩童軍銜,恐怕也荒謬到聞所未聞。


    沈墨七本來隻是想來軍中幫幫忙,做些寫信打掃的書辦活,像一個普通人服著軍役一樣。但聖上偏偏關愛照顧了他,不怕非議,給了他個虛名。所以沈墨七如果聰明的話,最好表現的低調一點,不然總會遭人記恨。


    “聽說上差今日就到,吾等早就等候多時了,接風宴都備了好久,一直沒敢下令做菜,我們已經安排人開始了,大人,我們去喝著酒聊吧。”一個沒有披甲,但卻仍然淩厲的女將軍抱拳道,即便是在軍中,她的禮儀依舊做的周到。


    “勞煩,勞煩,往後還要多多仰賴眾位將士,你我萬眾一心,必能不負天恩,立下不朽之功。”風裏熙笑著點頭,作揖舉向東方。


    “那個。”沈墨七偷偷輕輕拽了拽風裏熙的衣服邊角,“如果可以的話,軍中設的接風宴我能不能就不去了,我感覺還是不太合適......”


    風裏熙想了想,點頭道:“我找人安排你去休息,飯菜等會兒也一並送過去,軍中的事物大多繁雜,不必你煩心,想做什麽就自己做些什麽吧。”接著女將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風裏熙和眾將士談笑著離開了。


    沒等片刻,就有人恭敬地向沈墨七拜首,拿著他的小件行李,帶他去歇息處了。


    等沈墨七在一個帳篷裏躺下休息的時候,他看著帳篷上方,他伸出手,感受著時間的流逝。


    屋子裏安安靜靜的,仿佛隻有他一個人。青丘牙魚似乎在迴想著什麽,她耷拉著眼睛,呆呆看著帳篷的一麵。


    “大人。”一道聲音傳了進來。


    沈墨七坐起身,“不必多禮,請進吧。”他連忙說。


    先是一位女卒將頭伸進來,似乎對剛才的聲音有些懷疑,再看到沈墨七的樣子後更是吃了一驚。


    如果可以類比,就如玖華軍中來了一位十二歲的小女孩兒當監軍,怕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沈墨七心中羞悶,隻能強裝鎮定,看著她們,表現出似乎沒有任何動搖的樣子。


    “大人,是將軍差人送來的酒食,我們給您端進來了。”兩位女卒把飯菜端到沈墨七身前的案桌上,低頭哈腰道。


    “哦對了,我倆是負責您護衛工作的。”一女子說道,她指了指自己,“我叫風裏涼,她叫風裏藥。說來也是緣分,大人還記得嗎,我們之前在酒樓見過的。我們以後就在大人手下做事兒了,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大人多多包涵。”


    “哦.....我想起來了...總之謝謝了,這酒你們不介意的話就拿去喝吧,我不喝酒的,牙魚應該也......?”沈墨七看了看一旁的青丘牙魚。


    “現在不喝。”她搖了搖頭。


    “我聽說,這可是招待宮裏人的好酒,上百年的桃花釀,我們怎麽能用呢。”她倆退迴一步,笑了笑,沒有應話。


    “可是我年紀小,又不能喝,總不能浪費了吧。”沈墨七狡猾地笑了笑。


    “這......”她們互相看了一眼,露出為難的神色。


    “我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不介意的話,坐過來一起吃吧,我們胃口小,這麽多也吃不完。軍中糧草酒水皆珍貴,不要浪費了。”他說。


    沈墨七看了一眼她們就能感覺出來,風裏藥,風裏涼和他是同一類人。對於他們這種底層人來說,浪費兩個字簡直是萬能藥。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她們二人抱拳行禮。


    她們把軍盔卸下,放在一旁,再甩了甩漂亮的黑色長發,將其認真束好,確保儀態端莊。最後才卸了外甲,露出了長期接受軍事訓練,像北山蘇蘇那樣凹凸有致的身體。她們從高聳的胸部到緊收的小腹都被黑色的緊身內衣所包裹,身體的線條顯得緊致,健康,能在危難之際調動肌肉的力量進行搏殺。


    她們都是黑色長發,束著高馬尾,眼睛卻是漂亮的藍色,身上有股女性的成熟體香,她們緩緩坐在了沈墨七的前方,顯得謙卑恭謹。


    “請。”沈墨七尷尬地伸手請道。


    “請。”她們迴禮道。


    “牙魚呢。”沈墨七迴頭問道。


    “你們先聊,給我留一點就行,我不餓。”青丘牙魚搖了搖頭。


    “不知大人想知道什麽。”自我介紹為涼的女卒,開口謹慎道。


    “受陛下福澤,我初來軍中,名為督軍,實為虛銜,在此保平安而已。等事情一了,我就會和同伴們返迴玖華,也許很快,也許也要很久......我不會單單受你們的保護,用我喜歡的一句玫英的騎士俚語來說,必要的時候,「我的劍也屬於你們」。”沈墨七真摯地說。


    “大人......?”


    “我說錯什麽了嗎.....”沈墨七一被反問,反而緊張起來。


    “哇......怎麽說呢,我和她一起十五歲從軍,到現在八十歲,休假時,也經常在江湖中遊曆,見過許許多多的人,但您和我們見過的人似乎都不一樣......”涼有些驚訝。


    “是啊,大人們可不會說出願意為下人拔劍這種話。您也和孩子們不一樣,他們總會懵懂地乞求保護和關愛。而您很真誠,很....善良,願意把我們這些粗人當朋友看。”藥點點頭,此時她才放心地舉起酒杯,敬了一杯酒。


    但沈墨七還是太年輕,不太喜歡酒,他下意識地避開目光,似乎這樣就不用承受他人的期待和敬意。


    “不過放心,軍中雖然嚴肅無趣,日子清苦,但大人不會待太久的,我們北上攻下北山國,拿下北山一心的腦袋,也必是指日可待。”涼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笑道。


    “你們對北山國了解多少。”沈墨七問道,他心中總有一種不踏實感。


    “沒多少,不過聽說有姐妹了解過,說是極北方的一個彈丸小國,常年打仗。這樣的國家在龍息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個,很多都是一些山上的賊匪,不被承認為國的。”


    “之前龍尊諭旨發下來的時候,聽說玄武國已經準備起王師北進了,我們女媧國還在猶豫要不要出兵。畢竟山高路遠,萬一我們的軍隊還沒到戰爭就結束了,豈不是勞民傷財,我們還白跑一趟。”涼一邊喝著酒,一邊滔滔不絕道。沈墨七則在安靜地聆聽。


    “可是.....也不知道哪來的傳聞,軍裏規定不讓亂傳的。說是北山國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立馬起兵南下了,連續攻占了好多城池,不知道是要幹什麽。”藥突然說道,聳了聳肩。


    “不是吧藥,這種鬼話你也信?你想象一下,一個胖子要去揍瘦子,瘦子不但不跑,還要跑迴來去咬胖子麽?”涼笑了,她伸手狠狠拍了一下藥的屁股,藥則小聲迴罵,伸手要打迴去。


    “咳。”沈墨七嗓子有點癢。


    涼和藥立馬正襟危坐,“不好意思,大人,我們喝了酒,有些失態放縱,請您見諒。”她們抱拳道歉道。


    “沒事。”沈墨七揉了揉鼻子,“話說迴來,你們覺得北山一心這是在幹什麽呢,如果傳言是真的,他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南下呢,既然他知道龍尊已經給下麵發了諭旨,他們為什麽還要抵抗呢,難道他真的傻嗎?”


    涼和藥互相看了一眼,“迴大人,我們倆自小就不喜歡讀書,有些問題確實懶得想,而且也沒必要由我們去想,上麵的大人會去想,我們隻需要服從就好了。”涼說道。


    “但既然大人您這麽問了.....小人覺得,北山國的那個什麽北山一心,可能是想賭什麽。”藥磕磕絆絆道,她好像想說什麽,又不敢說。


    “賭?”


    “他也許是想賭幾場戰爭?如今龍尊諭旨下來已經有些日子,可動兵的國家卻不多。”涼跟著藥的思路思考著,她們總是心有靈犀。


    “西,南,東方各妖國,以及各山,道,台,府,星等地方,都還沒什麽動靜,畢竟太遠了...除了少數能快速行軍的特殊部隊,其他人恐怕到北山國就得幾年時間。”


    “在龍息這種黑暗的森林裏,每個天妖也必須駐紮在本國,當震懾資源,不能隨意離開國內。”


    “而且就算是在北方,願意動兵的國家也少,一般都是暫時富足,沒有外部威脅的國家才會出兵北進,所以北山一心難道.....”涼仿佛也想明白了什麽,她酒都醒了一半,睜大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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