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半大孩子除了家族手藝,農活打獵都不在話下,而且還都有一身好水性,幾人說到涪江裏戲水捉魚的時候好不鬧熱,當真是口水子爆綻,逗得唐德春是心癢難耐,他不禁想起前世偉人的名句……“可下五洋捉鱉……”


    最後說到他們最近的遭遇時,已經從最初的驚恐中緩過勁兒來的幾人這時才吐露實情,他們剛經曆了天災人禍:山洪爆發、地龍翻身和蓮燈教趁火打劫。幾人說到這裏頓時興致缺缺,和剛才的爭先恐後搶話頭形成了強烈反差。


    唐德春既然已經大致了解了也就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他前世作為汶川地震的受害災民也深刻體會過那種感覺,雖然他那時候人在新疆,但是他從電視裏看到緊急新聞播報的時候完全懵了,根本不敢相信大自然會對天府之國展開屠戮。本單位的工友跑到他跟前詢問,剛開始他還正常交流,後來他直接怒氣衝衝“嫑來問了,我還是不曉得。”“你問我,我問誰?”“你問錘子,老子跟你一樣看電視才曉得”……直到兩天後,他才聯係家裏……


    唐德春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不知道幾位家裏人可好?”


    “我家挺好的,除了房子倒了人都沒事。”朱明答道。


    “我們家裏也是,人沒事。”熊朝宗答,“族人死了大概有一百多人。”


    “我們村情況跟他們差不多,族人在地龍翻身時遇難了一百多,後來邪魔歪道進犯時交手又遇難一百多……”石祥祿艱難的說完後又帶著重重的哼鳴音長出了一口氣,顯然還有濃濃的意難平。


    “地龍翻身時,我爺爺死了,族中老弱死了二百多……”許謂說到這裏,長吸一口氣,“不過村裏青壯基本沒事,我爸他們十幾天前就出門了,應該出了地災區域。”


    涪江畔金馬場,這裏位於震中,卻奇跡般的受災最小。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和場鎮外的幾十處村落牆倒屋塌相比,這裏的災情微乎其微。據幾位參與救援的大修士探測,發現此地地質板塊自成一體,不知何時與本地大板塊割裂開來,繞城而過的涪江、渠河不僅把它從母體切割了出來,還長年累月的搬運來大量的泥沙形成了天然緩衝帶……當得起神眷之地之名。


    且說金馬場南門外的低矮山坡上,此時聚集著幾千上萬難民,慘淡的夜色下他們衣衫襤褸,目光空洞呆滯,有的婦女和兒童臉上帶著略顯陳舊的淚痕,……就像已經獲知命運結局的鹹魚,徹底躺平。偶爾有小孩嚎哭,但是有比已知的害怕更恐懼的暴力打斷,“啪!”這聲響亮不知是打在臉上的耳光還是屁股上的巴掌?小兒“嗷”的一聲加大音量又戛然而止,不知是因為沒有體力還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金馬場鎮中的茗香茶館,這幾日生意可算難得的爆火了起來,首先當然得益於這得天獨厚的神眷之地,周圍村莊即使有在第一波地龍翻身中幸存下來的民房建築,也沒挺過隨後幾天大大小小幾十次餘震。但是金馬場挺住了,茗香茶館挺住了,金馬場大大小小的商鋪民房都挺住了。茗香茶館為三層木結構樓房,一樓是三間臨街鋪麵,二、三樓和後院廂房是客棧及水房、後廚,主營茶館客棧及住店旅客餐飲,之所以餐飲不對外,也是照顧到專門經營餐飲的街坊鄰裏。因為地方小,平常生意清淡,所以老板很早就開源增效。有多早?這麽說吧,這茶館已經傳了三代,據當今這位掌櫃的說,自他有記憶起,他家茶館就是這經營模式。地龍翻身以來,大名鼎鼎的蜀山仙門送上門一個大單,以高於市價一倍的價格把茗香茶館包了,期限一個月,一個月後視情況再談。胖胖的茶館老板當時就答應下來,並親自伺候茶水,當他從仙師口中得知蜀山一眾是前來救災降魔的時候,更是把剛收的官鈔又拿出來拍在劉長老麵前,言稱;“仙師救民於水火,小人也沒別的本事,為仙師搞個後勤還是沒得問題的。”


    劉道長當然不會要了,但他對這個老板卻生出一點好感,怪不得別人一個生意可以傳承百年,往大了說這就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用地球上的話說就是一“覺悟”.


    此時,三樓左手第一間天字一號客房裏,蜀山鬥姥殿主尹妙真正襟危坐、外門執事長老劉道長、外門執事長老佟和側坐喝茶敘話,清峰等幾個主要弟子伺立在旁。蜀山掌教真人得知災情後,遣尹妙真火速馳援。今日,蜀地官方力量終於進入災區,宗門退避。現在蜀山幾位話事人聚首,彼此見禮後自然要匯報一番。


    尹妙真道:“談談各方情況吧?”說完對著劉長老點了點頭,意思是從你開始。


    “我這隊人馬本來在離此數萬裏之遙的華陽鎮尋人,於五日前收到佟兄急訊,言稱於遂寧府境內遇地龍翻身及蓮燈教亂,星夜疾馳,三日前達。日間救下八千多人,順手尋得良材美質六人,”說到這看了看清峰,清峰遞給他一個眼神後,他接著匯報:“六個新弟子昨夜連夜送走五人,另有一人是今日尋得故我帶在身邊。”並沒有說如何與邪教爭鬥的事,可能在他的眼裏,救下多少人比打殺幾個蟑螂有成就得多吧!


    “好。”尹妙真聽到搜尋到好苗子,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看劉道長的眼神裏多了些欣慰。以至於當她把目光轉向佟長老時,佟道長受寵若驚,誰不知尹妙真師叔鐵麵無私殺伐果斷,單說宗門弟子最怕的長者非尹妙真莫屬。以致宗門弟子們間暗暗給他取了個“三鎮長老”的崴號(蜀語:綽號,本來好多四川話文本用的歪字,但是歪字的聲調不足以體現這個字的韻味,因為這個字的音調四川話時是四聲,普通話時是三聲,故我用崴字)


    “稟告師叔,本隊災前就在遂寧府,地龍翻身後火速進入災區,同時向宗門傳訊。救災第二日與蓮燈教匪遭遇,戰而退之,蓮燈教匪所過之處,雞犬無存,但是本路人馬還是從受災現場和教匪手下搶下一萬二千多人。”說到這停頓了片刻後接著說道,“本路人馬尋得良材十一人,目前全部帶在身邊。”


    “好,好,好。”尹妙真連說三個好字,說完又嚴肅的問道:“可有人員傷亡?”眼神如鷹隼盯著佟道長。


    佟道長躬身稽首道:“稟師叔,本路人馬戰死一人,重傷一人,其他幾人帶彩但無礙。弟子無能,請師叔責罰。”說完拿眼瞟了下尹妙真臉色,隻見尹妙真麵孕風雷,當下就欲下跪。


    “坐下說話,”尹妙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待他坐下後,自己也調整了一下情緒。無它,掌教師兄派你來主持大局的,可不是派你來火上澆油的。這裏不是宗門,各管一攤子事。這是外麵,三路人馬合到一處就是一個宗門,最大的頭不能憑意氣用事,而是這個攤子的主心骨,……她接著說道:“行走江湖,總有死傷,遇到比你高修為的對頭也是難為你了,那位重傷弟子傷情如何?不那啥,帶我過去看一下!”


    “稟師叔,重傷弟子得劉師兄醫治已無大礙,目前可以下床走動了,”佟長老答道:“我本來打算派人先送他迴宗門,但是他以無礙為由拒絕了。”


    “哦,那就好。”尹妙真輕捋拂塵沉吟道,“蓮燈教餘孽膽敢攻擊本門弟子,哼!看來得找個機會清理一下了。”說完站起身來看向佟長老,示意他頭前帶路準備去看望一下受傷弟子,畢竟能混進這種隊伍的要麽實力不俗,要麽背景深厚,都是穩進內門的,將來都是門內支柱,於公於私都應看望慰問一下。


    於是佟長老和劉長老陪同尹妙真前往受傷弟子房間看望慰問,按下不表。


    片刻後,幾人又迴到天字一號客房,清峰等弟子端上泡好的茶後出門,房裏隻有臨時三巨頭。尹妙真開口:“情況總的來說還不錯,相信結果掌教也不會不滿意。”


    劉、佟二人連忙稱是。


    尹妙真沉吟片刻後又開口說道:“你二人看接下來我們當如何?”


    “但憑師叔作主,我二人為師叔馬首是瞻。”劉長老稽首說道。


    “正是,”佟長老附議。


    “既然你二人不願發表看法,那我就說說我的意見。”尹妙真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緩緩開口:“官府進來,這河穀之地就留給他們吧,我們三人明日就進入兩邊崇山峻嶺間再搜索幾日,弟子們迴返吧,在這裏單獨行動容易被人狙擊,組團又徒勞。”


    “正有此意,”劉長老說完起身向尹妙真打個稽首,“隻是難民如何安置,還請師叔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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