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探案卷一 之 三點的謎案 第十三章 慶祝


    “我想去聽聽迪克樂隊的演奏。”海倫說。


    “就穿這件睡衣去麽?”傑克憤憤不平地說,“見鬼,你們女人,就沒有別的衣服了嗎?”


    他們發現馬龍在傑克的房間裏睡得正香,便拿了一瓶打開的黑麥威士忌放在他鼻子底下,把他弄醒了。現在他們散坐在房間的各處,傑克舒服地坐在安樂椅上,馬龍則癱倒在床上,海倫則平躺在地上。她說,地麵有一種家具所缺乏的、令人安心的穩定感,它雖然會微微轉動,但又不會完全的旋轉。


    “我有其他衣服,”她說,“但沒有這套這麽吸引人。不過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把它脫掉。”


    “你們兩個傻瓜都喝多了,”馬龍連忙說道。


    “馬龍說迪克的未婚妻無罪。”傑克從地板上堆成一堆的下午報中拿起一份看了看,並決定不讓迪克和馬龍看到最後一版,他又拿起另一份。


    “樂隊指揮的新娘沒有謀殺姨媽,”律師說。


    “那麽,她有罪嗎?”海倫躺在地板上問道。


    “什麽罪?”


    “謀殺姨媽罪。”


    “你覺得呢?”


    “見鬼了,她沒有。”


    “就我個人而言,”傑克說,“我認為是海倫幹的,她隻是想迷惑我們。”


    “你有這麽容易被迷惑麽?”海倫用一種危險而甜美的語氣問道。


    馬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坐下,”傑克厲聲說道,“別把我一個人跟她留在一起。”


    馬龍重重地坐了下去。“在我看來,”他有些嚴厲地說,“你們倆對這件事的態度簡直太輕率了。”


    “我一向對這些事情持輕率態度,”海倫告訴他,“我不是那種浪漫的人。”


    “我在說謀殺案。”


    “一根筋,”傑克邊說邊在報紙堆下翻找酒瓶,“已經結束了,不是嗎?老太太死了,我們也不能讓她複活。就我個人而言,就算我能,我也不會這麽做。”


    “我想去聽聽迪克的演奏,”海倫重複道。


    “穿睡衣去?”


    “穿或不穿都行。我們來拋硬幣決定吧,就像那個年輕人拋硬幣決定一樣,是去看顱相學家還是去見他的女朋友。”


    “你裏麵穿了什麽?”馬龍用一種漠不關心的語氣問道。


    “你不是在證人席上,”傑克提醒她,“不用被他嚇到。”


    “我可沒那麽容易被嚇到。”她設法站了起來,“但你們看,這個。”她鬆開吊襪帶上的睡衣褲腿,讓它們優雅地垂在腳踝周圍,然後披上外套,擺出一個精心設計的姿勢,就像一位即將在歌劇首映之夜拍照的初出茅廬的女演員。“我穿的是晚禮服嗎?”


    “嘿!”傑克說,“天哪,你竟然真的穿著。”


    “這套睡衣無處不在,”她信心滿滿地告訴他。


    她開始用麵霜、粉、眉刷和一支看起來致命的口紅進行精心打扮。他們看著她把一個小型美容院裏的東西都塞進了手提包裏。“告訴我,是霍莉幹的嗎?”


    “不是,”傑克·賈斯特說。


    “你是少數的人,”馬龍說。


    “你這個該死的傻瓜,”傑克憤憤不平地說,“你也聽了她的故事。”


    “她和老太太單獨在家,”馬龍開始慢慢地說,聲音有點含糊不清,“她哥哥和帕金斯夫婦都走了。她恨她姨媽。恨了很多年,也怕她。老太太讓她感到恐懼,故意嚇唬這個脆弱、嬌生慣養的女孩。現在她的人生陷入了危機。她的大腦中的某樣東西崩潰了……—”


    “留著給陪審團聽吧,”傑克提醒他。


    “閉嘴。任何冷靜、清醒、客觀地看待昨晚發生了什麽的人,都會看出這是精神錯亂的結果。時鍾。電話。格倫和帕金斯鋪好的床。這背後一定有著深刻的心理意義。上樓去刺了老太太三刀。為什麽是三次?打開窗戶。為什麽?然後暈倒在老婦人的腳下。他們就是在那裏找到她的。”


    “你忘了,”傑克說,“是誰給她鋪的床。她醒來時就已經在床上了。誰……”


    “她說是她自己。”


    “該死的,馬龍。我們會再找一個律師。是誰給她鋪的床?難道是某個四處遊蕩的客房服務員。或者她睡在地板上。不,馬龍,這說不通。”


    “我要,”海倫固執地說,“去聽迪克的演奏。”


    迪克·戴頓在藍色酒店帶領著他的樂隊,不假思索、機械般的精準演奏著。音樂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穿過一層迷霧,舞池上的人影就像許多上緊了發條的玩偶。在間歇時,他隱約意識到有人在和他說話,但他們的話無法穿透圍繞在他周圍的迷霧。


    傑克告訴他要撐過去。傑克說這是極好的宣傳。舞池外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知道他的女朋友,他的新娘,被指控謀殺,正被關在布萊克縣的監獄裏。他們知道這些,並表示同情,他們看到他在樂隊前麵努力表現得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但做得並不好,而這正是極好的宣傳,傑克說。去他的傑克。他完全不知道樂隊在演奏什麽。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是她真的這麽做了?如果他知道就好了。如果他能再次和她說話,如果她願意告訴他真相。但他們不會讓他單獨和她說話。天啊!他還能再和她單獨相處嗎?如果他們判她有罪,在把她領進走廊走向電椅之前,他們會允許她和他單獨待上一個小時嗎?天哪!


    他手中的指揮棒啪的一聲斷了。史蒂夫走過來,要接替他,但他揮手讓他走開。


    今天本應是他們共度的第一個夜晚。但現在卻是,他在這裏,而霍莉卻在布萊克縣監獄的某間牢房裏。霍莉在牢房裏。霍莉在牢房裏,也許要待上一輩子。而他隻能在探視日去看她。也許二十年後左右,他們會赦免她。表現良好可以減刑一半。好吧,他會一直等著她——如果需要的話,他會永遠等下去。


    馬龍能把她救出來嗎?傑克似乎這麽認為。傑克是個聰明人。似乎馬龍也這麽認為。審判是極好的宣傳,絕妙的宣傳,驚人的宣傳。天哪,這宣傳效果!該死的傑克·賈斯特。當然,他們會判她無罪。馬龍很懂這一套。因為暫時精神錯亂而無罪。第一輪投票就判無罪。沒錯!


    那她會告訴他真相嗎?如果她走進那個房間,拿起小刀,悄悄接近那個無助的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地把刀刺進她那幹癟的胸膛,她會告訴他嗎?


    他會知道嗎?


    啊!傑克來了。傑克,約翰·馬龍,還有那個美麗、迷人的金發女郎。她和霍莉不是同一類人,不。但她也很了不起。他們到底都去哪裏了?她穿著禮服外套,看起來就像個女王,隻露出裏麵一點藍色的晚禮服。藍色晚禮服見鬼去吧!就是那件睡衣!


    他開始大笑起來,聲音太大了。


    史蒂夫走上前來,從他無力的手中接過指揮棒,輕輕地把他推向傑克的桌子。迪克優雅地點了點頭。


    冷靜點,他不斷告訴自己,冷靜點。別讓他們知道,別讓他們看出來。他假裝他們是一桌重要的客人,微笑著,鞠了一躬,然後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飯。


    “嗯,進展如何?”他盡量說得輕鬆隨意,希望他們沒有什麽他無法承受的消息。


    “正在解決!已經解決了!我們知道她沒做那件事。馬龍甚至不打算讓它上法庭。”迪克沒有注意到傑克在給馬龍使的警告眼色。


    “當然,”海倫說,用腳在桌子下踢了踢傑克,“她現在幾乎已經出獄了!”


    “迪克,來一杯嗎?”


    “不了,謝謝。我不喝酒。”


    “你最好喝一點,”馬龍粗聲粗氣地說,“你最好和我們喝一杯,慶祝一下。”


    “沒錯,”傑克補充道,“你得慶祝一下。她沒做那件事。剩下的隻是走個形式。”


    “三分的貝尼迪克特酒,兩分的梅塔沙白蘭地,還有一點點橙味苦精,”海倫服務員說。她迅速地對迪克笑了笑。“我為你點的,寶貝。”


    “這是什麽?”


    “我自己的小發明。我叫它芝加哥之火。”


    毫無疑問,她給它起的名字很貼切。


    “傑克,你是說真的?”迪克在第三杯芝加哥之火下肚後問道,“她沒做那件事?你跟我說的是實話?”


    “你以為我會在這種事情上對你撒謊嗎!”


    海倫打斷了他,問起了樂隊的事情。然後傑克開始講故事;約翰·馬龍也開始講故事。然後,一個穿著鮮黃色連衣裙的黑發女郎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黏上了他們,尤其是約翰·馬龍。一切開始變得有點模糊。


    不知怎的,他們全都離開了酒店,擠進了一輛出租車。至於是怎麽做到的,就連傑克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布朗酒吧,在那裏海倫用老虎機贏了685美元,並用這些錢為所有人買了酒;去了幸運喬酒吧,在那裏穿著黃色連衣裙的女郎和海倫互相侮辱;去了藍門酒吧,在那裏傑克和酒保擲骰子輸了75美元;去了玫瑰碗酒吧,約翰·馬龍在那裏和來自洛克島的一個陌生人打了起來。


    迪克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本來應該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一個非常美好的夜晚。但每當他對周圍的環境開始有一點熟悉時,他就會想起霍莉在監獄裏的畫麵,令人心痛,霍莉,他的女孩,偏偏在今晚,所有時間裏最不應該的今晚!


    每當這個時候,海倫就會遞給他一杯酒,他就會一飲而盡,傑克會提醒他們正在慶祝,而約翰·馬龍則會咕噥著說:“當然,我們明天就會把她救出來。”


    他們去了約翰尼·萊登酒吧,在那裏約翰·馬龍和一個完全的陌生的人打了起來,還弄丟了襯衫上的領子;去了885俱樂部,在那裏迪克終於暫時忘記了霍莉,並在鋼琴上進行了滑稽的演奏;去了裏卡多酒吧,海倫在那裏用令人驚訝的好嗓子伴著叮當作響的吉他唱歌;還去了南邊的一家酒吧。在途中的某個地方,約翰·馬龍丟了——他們到最後也沒弄清楚到底是在哪兒丟的。


    到了那個時候,迪克才意識到,他的世界時不時地會出現一些非常不對勁的事情,很難記起具體是什麽,但似乎和某個女孩有關。


    他們乘坐出租車瘋狂地沿著車道疾馳,突然間,一切都變得異常清晰而可怕,他意識到他們一直在對他撒謊,有些事情他想要告訴傑克,因為傑克是他的朋友。然後,一切又變得非常模糊,出租車的內部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他感覺自己正在被淹沒,當他倒下時,他感覺到傑克的手伸出來想要抓住他。


    “我們確實緊急的解決了那個問題,”海倫低頭看著迪克說道。他們已經開車迴到了酒店,在門房和出租車司機的幫助下,迪克被安頓到了床上。


    海倫看了他很久。


    他衣衫不整,臉色通紅,眼皮腫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哭著睡著的小男孩。


    “他什麽都不知道,”海倫喃喃自語道,“他明天早上醒來時會記起來的。他醒來時會意識到出了什麽問題,但他不知道是什麽問題,然後他會一點一點地想起來,直到所有的事情都迴到他的腦海中。”


    突然,她俯身在床邊,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頭。


    然後他們穿過走廊,來到了傑克的房間。傑克在他的幹淨襪子下麵找到了兩杯藏起來的飲料。房間裏靜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靜。之前有很多噪音、興奮和騷動。現在已經很晚了,安靜得不可思議。


    傑克看著女孩。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麽做呢?來自楓樹公園的布蘭德小姐對他來說有些陌生。這種關鍵時刻,尖銳的問題總是很糟糕。她會怎麽看?


    “告訴我,”他結結巴巴地說,然後又說了一遍,“告訴我。”


    有那麽一瞬間,她完全清醒了,清醒得可怕。她臉上露出了一種痛苦的表情,看著她,連他都感到心痛。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和之前在內莉·帕金斯的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怎麽了?”他尖銳地問道,“你知道什麽?”


    “別問那個!別再問了!”


    “我不會再問了。”他是認真的。


    他仔細地看著她。她的臉僵住了,眼睛有一種奇怪的呆滯感。


    “我的天哪,”他對著空氣說道,“你冷得像塊石頭。”他接住了她,在她倒下的時候。


    他把她抱到房間的另一邊,把她放在床上,猶豫著該怎麽處理,或者說,該拿那件藍色睡衣怎麽辦,最後他決定就把它留在原處,給她蓋上一條毯子,然後開始思考霍莉·英格哈特·戴頓前一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麽,或者沒有做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他掙紮著從半睡半醒中清醒過來,看著枕頭上的金發,疑惑著那是誰的腦袋,又是怎麽到的這裏,然後瞥了一眼手表。已經三點了。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她睜開了一隻眼睛。


    “現在,我想起來了,我想知道的是什麽!”


    她嘀咕了一句,這句要麽很貼切,要麽很無禮,或者兩者兼有。但他沒有聽見。


    “是什麽讓時鍾停止的?”


    然後,他平靜地、沒有再說一句話,靜靜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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