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徐文才是從海川縣地方建築公司退休的,逐年加起來之後,現在也有兩千來塊錢的養老金。當年,徐文彬去西化中學任教不久,徐文才跟隨丈人劉雙林一道進了屬於鄉鎮企業的縣地建公司,後又接替老丈人當上木工班的班長。用父親徐正禮的話說,他也就是建築公司裏木工的頭了。有老大徐文才在海川老家,二老的生活起居確實沒有讓徐文彬操過什麽心。文彬結婚時,新房也設在一中旁邊大哥一家住的房子裏,文才把三樓的內外兩間改做一個小套房,還到木器廠定製了一套實木家具。當時流行人工板做的組合家具,文才擔心文彬會不喜歡幾件套的實木家具,在文彬迴海川時,還特地帶他去木器廠實地看過。文彬把買家具的錢給大哥,他也沒有接,說西州那邊剛做完裝修,還要添置家什,買這買那的,都要用錢。之後,每次迴海川,文彬也都住在那間小套房。


    孔陽出生前,文彬把父母接到西州,順便帶二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父親患有疝氣症,加之那年摔倒,腰椎一直不怎麽好,總說腿腳發麻酸脹無力。母親時時有感覺心口疼痛的毛病。母親見地方局促,芳晴又腆著肚子,便叫文彬先帶父親去看,自己以後再說。他帶父親到市二醫一查,疝氣症已無法保守治療,要做手術修補。腰椎拍片暫時也看不出什麽,大概率是勞損,上了年紀的人普遍有這毛病,還有兩腿是患有比較嚴重的靜脈曲張,也需要手術治療。聽說腹部疝氣要手術兩小腿也要手術,徐正禮啥話不說起身就走。徐文彬知道父親的脾氣,陪他坐上公交迴家。父親上廁所時,文彬小聲地告訴了母親醫院檢查的情況。母親的神情有些凝重,說這裏不方便,要手術還是迴海川去做。文彬說大毛病才要在這裏治哩,他不同意父親迴去手術。母親說等會和你爹商量一下,看他怎麽說再定。晚飯時,文彬照例陪父親喝上一杯海川帶來的土燒,借機征詢說既然來了,就先把疝氣治了吧,靜脈曲張等方便的時候再做考慮,再說也不是兩腿一起做的,是一邊做一次,還要間隔一二個月才行。母親想想覺得文彬這樣安排還可以,距離芳晴的預產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老頭子治好疝氣先迴海川,自己留下來幫忙照顧芳晴坐月子。她看了看父子倆,說:“我看就按文彬的意思吧,都這樣拖著也不是個辦法。”徐正禮抬眼看著文彬:“在醫院要住多久,手術費是多少,誰來醫院照顧?你每天學校和家裏兩頭來迴的,我再上醫院,你顧得過來嗎?”幾天後見老大徐文才過來,徐正禮才同意上醫院做了疝氣手術。出院後,也是跟著老大文才先迴的青山。母親是在孔陽滿月之後才迴去的。文彬一直勸她去醫院看一看,母親說等孔陽大一些的時候再去檢查不遲,再說她在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老是占著小房間裏的那張床,外公外婆每次過來看望外孫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現在芳晴和孔陽母子健康平安,她做奶奶的也放心地迴去歇一歇了。文彬拗不過母親,趁嶽母薛芮文過來之際,買張車票自己送母親迴到青山。這是二老在西州文彬家住過最長時間的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第二年的端午節,母親因心髒病突發去世。三年後重陽節那天的早上,跟文才一家住一起的父親徐正禮說去老房子看看,開門進去時不小心被不高的門檻絆了一跤,撲倒在地,就再也沒有蘇醒過來。


    沒想到今天大哥徐文才似乎也是這類的毛病!


    辦完入院手續的徐孔銘把父親徐文才的醫保卡和一張預繳了六千元的收據一並交給孔騏,說:“爸的醫保卡和預繳費用的收據你先放好,費用不夠到時再補。”徐文彬說:“估計差不多了吧,你爸是退休人員,醫保報銷比率蠻高的。”徐孔騏接話說:“那可不一定,能對半開就算不錯了!”


    徐文彬沒吱聲,覺著兩腿有點兒發虛,想找個地方坐坐或抽上支煙。他正欲離開有些讓人憋氣的搶救室門口的過道,徐孔騏卻問:“叔,我爸之前放你那的四十萬,何時……”


    “孔騏,你問叔這個幹嘛!”一旁的孔銘打斷了孔騏的話,“當時你不是跟媽一道去‘處置辦’核查過的麽,叔怎麽知道這些事?!”


    “你知道英才學校的利息是三分三分五都有,而放在叔那邊的項目頂多隻有二分五這事嗎?”孔騏說,“‘縣處置辦’隻是個總數和累計,天曉得這個利息差跑到哪去了!”


    “那裏除了你說的總數和累計,還有每一筆的明細!你要不信,還可以上法院!”徐文彬笑笑說,“我還要去辦事,就不陪你們了!”說罷,朝門口走去。


    “叔!”孔銘喊了聲,快步跟了上來,摟住文彬的肩膀,說:“叔,老二就這脾氣,別跟他計較!”


    “我沒事,去照顧好你爸!”文彬拍拍擱在自己肩膀上孔銘的手說,“我迴西州了,在運來汽車城,今天要去報個到,有事的話跟我說一聲!”邊說邊走出急診門口,頭也不扭地一直往外走去。


    都說父母在哪,家就在哪。雖然在外地教書,但逢年過節徐文彬是必定迴家的,即便是假期,隻要沒有單位活動也是迴家呆著的時候多。九二年春節,文彬芳晴抱著繈褓中的孔陽迴海川老家過年,初六迴到西州。頭一天初五的下午,父母把文彬和文才叫到一塊,鄭重其事地說,現在呢文彬也當爹了,趁爹媽精神還好,腦子靈清,把兩處的房子說一說,免得日後你們兄弟倆扯不清。文彬笑道:“我常年在外,隻是節假日迴來住個三五天的……”母親看了眼文彬說:“沒說你兄弟倆,聽你爸把話講完!”老徐喝口茶道:“我和你媽的意思,學校旁邊的房子就歸老大文才一家,這裏西街口的老房子歸老二文彬。你們兩人怎麽看?”母親插話道:“我和你爸平常就住老房子,文彬芳晴帶孔陽迴來,三樓房間還可以對付一下。”父親繼續道:“文才占兩間,就是將來也好分了。文彬占一間,還沒文才的一間寬敞,隻是地段稍好一點。不過,店麵的租金倒沒差多少,搞不好還是文才那裏學校門口貴上那麽一兩塊錢。按政策,我徐家孔字輩也就孔銘孔騏孔陽他們三兄弟了,想多也多不起來。我和你媽這輩子就這點空間,也算是有個地方遮蔽風雨,把你們拉扯大。將來你們把子女培養的好,他們有出息,那就光宗耀祖了,不管我們看得見看不見,我和你媽都替你們高興!”文才說:“我聽爸媽的。”文彬也說:“哥說沒意見,我就更沒意見了!”


    “你倆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倆會沒意見。”母親說,“但是,小虹和芳晴呢?還有孔銘、孔騏、孔陽,他們以後會不會說爺爺奶奶處事不公?”


    “不會的,爸媽放心!”文彬說,“孔銘孔騏都是懂事的孩子,等到孔陽長大,世道都不知道變幾變了!”


    “這倒也是!說不準出息了,自己上省城工作也難說!”父親點點頭道,“當年也沒料到文彬會去西州教書的嘛!”


    父親拿了紙和筆,讓文彬把他說的寫下來:徐正禮家兩處房子,海一中旁邊的兩間歸大兒子徐文才,西街口老房子一間歸老二徐文彬。因文彬在外地工作,老房子平常歸他二老居住。父親讓文彬念一遍,說:“就這樣,文彬再寫一份。你們倆都簽上名字,今天是九二年的正月初五日,一人一份自己拿著。”文才說再補上一句,就說文才家也留一個房間給二老備著,歸二老居住。文彬看了看大哥和父母,有些遲疑。母親說這樣更好,都講清楚了。說罷,母親從櫃子裏取出一包用塑料袋裹著的東西,父親接了過去,逐一打開,裏麵一份是老房子的房契,一份是青山鎮同意徐正禮兩間宅基地建房的證明。老徐把房契和證明分給文彬和文才,又把剛才自己和他倆都簽過名字的分房的決定一人一份遞給他倆,讓他們各自保管。母親說:“我和你爸這輩子的事就算做完了,將來哪天不會動了,就由你們管嘍!”


    “我剛才讓文彬補上一句,也就這個意思。你們七老八十的那一天,不跟我們住行嗎?”文才接話說,“一則文彬在外地工作,不可能經常迴來。二則估計這兩邊的幾家明後年就會找我們商量拆了重建,爸媽遲早還得上我那去住!”


    “拆了重建肯定是好事!”文彬說,“就是少不了還要大哥你幫我出麵啊!我想呢,重建之後,店麵租金跟現在一樣,還是給爸媽。蓋四層,二樓歸爸媽住,三樓歸大哥,四樓留給我就好!”


    父親拿了一支文彬放在桌上的香煙點上,擺擺手道:“到時再說!”


    沒承想數月後的端午節,還在準備著粽子的母親會突然倒在自己忙碌了一生的灶台前。文彬一家趕到時,母親已經蓋著壽被安詳地靜臥在前廳靈堂中間。過完頭七,文彬幫忙把父親搬到大哥那兒安頓下來才迴西州。一個多月後,大哥告訴文彬說,空著的老房子一樓已經出租,樓上的房間保留著,你們迴來隨時都好住。父親呢,還是隔三岔五地會去老房子轉轉。文彬說這樣好,既有人看房子,又有幾塊租金收入。


    轉眼三年過去,這邊一排連著的五戶人家終於協商一致,統一拆了重建。文彬也給大哥文才留了委托書,一應相幹的事情全都由文才出麵,大家商定重陽節後動工拆房清地。重陽那天早上,父親跟往常一樣,跟文才說聲“去房子那看看”就要出門。文才說該搬的都搬了,過兩天就要拆了,還有什麽要看的?不放心的話,你說一下我替你去。父親擺擺手說:“沒什麽,就是老樣子再看一下。”說罷,背著手沿街踱步而去。父親這一去,卻成了天人永隔。文彬告訴孔陽,是爺爺舍不下奶奶,到天國跟奶奶在一起了。


    送完父親上山迴來,徐文彬在大哥家父親的房間裏坐了許久。文才說今晚就住三樓他原來的那間小套房,順便商量一下老房子重建的事。文彬知道從九二年春節之後,大哥家就再沒他的房間了,之後的每次迴來,他都是住在老房子的三樓,父親也會迴到二樓的自己的老房間,和文彬一道住上幾宿。文彬說芳晴她娘家有房間,現在父親的後事也已完結,最遲後天必須迴學校。劉小虹耳朵好使,聽見他兄弟倆在父親房間裏說話,走至門口插話道:“為老房子拆建,你哥前期還花了不少的錢,這次又是父親的喪事,也沒見你出手替你哥分擔一點!”文彬正要開口,卻被文才用手勢給擋住。他轉向門口對妻子說道:“爸媽在時叫你少管我們兄弟倆的事,你還是聽不進去!老房子建四層,每層都是一個獨立的套房,文彬說隻要四樓留給他就行了,這些都是之前就說過的,爸媽都清楚!你還要他怎麽出手?”文彬上前說道:“大嫂,我哥說的是事實。要不,我不委托大哥也行,找芳晴她爸或她哥出麵,那是完全沒問題的。再說,爸媽生前省吃節用,也給自己留了些防老的錢。這些,我們都清楚,或許我哥沒給你說吧!”說著,他走出房間準備離開這裏。


    “文彬,那張圖紙……”文才跟著出來。


    “我看了,通道和樓梯還是加寬個一二十公分好。現在是你我都在,將來三兄弟三個媳婦,能像你我這樣?還有,大嫂也在,我說明一下,店麵租金多少都歸我哥,我哥不在,租金我收。我會寫張東西給你們的,免得以後說不清楚!”文彬停下腳步迴身說道,“另外,老房子前期費用和這次咱爸喪事的開銷,也拉個單子,我看該出多少便出多少,這樣大家心安!”文彬說罷,自顧朝外走去。


    看著文彬離去的背影,文才迴頭向著妻子道:“你不知道父親的壽險是文彬給買的嗎?就你嘴快!”


    西街口的房子重建後不久,學校旁邊的房子也拆了重建,大哥文才也在四樓給文彬留了一間比過去那間要大個八九方的套房。那年,文彬已經調往省城東州市東湖中學任教。此後,除了清明節,文彬便極少迴到海川。


    離開醫院,徐文彬叫了出租車往府前街去。他要迴家換件內衣褲,再開車去運來汽車城,這樣方便。坐在不甚幹淨還有些難聞的說不出什麽氣味的出租車裏,他腦海裏卻還響著剛才孔騏的話。他不由得輕輕一笑,這老二給他媽慣成跟她一個模樣!迴到家,看脫下來的衣服有些皺巴有些汗味,他索性去衝淋了一下,再穿件幹淨的襯衣,人也覺得舒服許多。簡單收拾一下,拿上隨身的提包出門,開著自己的車前往運來汽車城。


    自零六年初辭職離開學校到北江省淮州商城項目之後,徐文彬已經習慣了在地產項目企業中來往。將近十年的風吹雨打,多少有些“縱橫江湖”的味道,也早已沒了當初那種名片上所謂的“徐總”的虛榮。這些項目企業基本上都是家族成員加上一些自以為“知根知底”的哥們和朋友組成,甚至林興華也不例外,隻不過他會重視職業經理人的作用,到後來也有意識地壓縮“跟班族”往正規方向逐步去靠攏,這是他的過人之處,也是他獲得成功的一個原因。


    零八年春節前,英才教育集團在海川總部搞了一次大型年會。當時青山鎮新城區的開發建設尚在初期階段,像樣點的酒店還是老城中心街區九十年代末建的“海川國際酒店”。原先酒店前麵還有個“大”字,據說青山鎮就巴掌那麽點大,酒店也就六層樓高,這個“國際大酒店”叫得有點嚇人,這才把大字拿下。又據說,某次會上縣裏領導還作了一番評說,講地方小但格局不能小,二一世紀是全麵邁向國際化的世紀,沒有點胸懷怎麽麵向世界?本想把“國際”二字也拿掉,既然要有格局要有胸懷,那兩字也就保留了下來。為了適應經濟發展,“築巢引鳳”,當然也要顯示出海川人的格局和胸懷,按“地方小內涵不能小”的指示精神,酒店還把邊上的裙樓進行擴建,花巨資搞了一個據說在西州都排得上號的ktv和豪華餐廳。那次承蒙施小強和錢智男的關照,徐文彬有幸跟著他們迴青山公司總部參加年會,真切地領略到國際酒店餐廳和ktv的豪華檔次,也感受到了集團公司雄厚而闊綽的財力,一時間倍感驕傲,腳底生風,仿佛曼哈頓的華爾街也不過爾爾。那晚不管青山有無住房,除了英才學校的普通教職工,其他一官半職的基本上都住在酒店裏,說是方便第二天上午十點鍾在酒店大會議室召開的英才集團中高層人員參加的“戰略規劃與決策會議”。當然,這一係列活動都是離不開縣裏和有關部門領導的大力的支持。從年會晚宴到ktv的與民同樂,再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半才得以開始的規劃與決策會議,領導們無一不全程捧場並予熱烈的讚揚。集團董事長施小輝和他們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宛如自家哥們。中午十二點又是豪華餐廳豐盛的午宴。下午三點,安排外地項目公司成員參觀英才總校和集團總部。


    正是那天下午在英才中學閑逛時,文彬接到大哥文才的電話,說迴來一趟也不招唿一聲,問他是在青山過年還是迴東州去過,晚上要不要迴到大哥家吃頓飯,大嫂給他備了兩小桶自釀的米酒、幾斤年糕和青山特有的凍米糖,要他帶去。文彬想,迴青山一趟,自家大哥都不照個麵也不對,何況每年的清明時節,大哥都是提前把父母墳墓清掃過再等候文彬迴來,兄弟兩家一道上墳上香祭拜父母。大嫂也是包了文彬他們喜歡的酸菜肉絲筍做餡的清明團子,燒好油燜春筍、炒芥菜和清燉土雞,湊巧的話還有燉鵝,讓一家人大飽口福。文彬告訴大哥,等英才這邊的活動結束再過來,吃飯這邊都有安排,就不來麻煩哥嫂了。大哥說,迴不迴來吃隨你高興,記得迴來一趟就行。


    當晚,一幫人在英才學校教工食堂用餐,大餐廳裏擺了五大桌,有文教衛副縣長和人大政協教育局財稅局公安局等領導蒞臨“作陪”。桌上擺的是拉菲古堡幹紅,人稱大拉菲和紅花郎酒。記得副縣長還熱情洋溢地說了一番話,充分肯定英才集團的大胸懷和大格局。誰都知道英才校內完全可以舉辦一場高檔次的年會,大會議室,大餐廳,多功能的羽毛球館本身就是一個超大的ktv娛樂廳,還有大禮堂,整個功能設施設備是一應俱全!但施小輝董事長不省這個錢,把年會活動放到國際酒店,吃住唱全程包場!誰有這個手筆?迄今為止,在海川還暫時看不到第二家!這個影響麵多大?聽說今天滿大街談論的都是英才學校英才集團!這也說明廣告宣傳一年,不如英才集團一次有實力的展示更具影響力,老百姓就認你實際的東西!掌聲過後,施小輝舉杯起身說:“還是兩句話,一是感謝縣裏和各部門領導的支持和關愛,二是我們所能做的,隻能是努力創造財富,為海川的經濟發展多做貢獻,不辜負期望!為此,大家共飲一杯!”徐文彬一邊跟著舉杯喝酒一邊在想,自己好歹是讀中文教語文出來的,跟領導們一比,語言能力似乎相差好幾條街啊!難怪人們常說,大學文憑隻是張門票,真正的大學在校外呢!


    第二天迴東州前,徐文彬到一中旁邊的大哥家坐了一會。大嫂劉小虹異常熱情,聽說文彬坐一會就往東州走,又要準備燒點吃的給文彬墊墊肚子,省得路上吃那些不衛生不健康的點心,又讓文才把給文彬帶去的年貨拿到車後備箱去裝好,免得搖搖晃晃的散開,尤其是米酒,不留神的話就會翻倒溢出來。文彬講早上在酒店吃了許多自己喜歡的老家風味的早點,現在實在吃不下東西,劉小虹這才擺手,從廚房出來,幫文才裝年貨。見文彬還是那輛桑塔納兩千,她笑道:“今年該換新車了!開這車出去,說你是英才集團的項目總經理錢智男的助手,別人都不會信的!”文彬笑笑,拍拍車子說:“這車結實,耐用!”文彬說的是事實。零五年的十月,徐文彬花了四萬五從呂建輝手上接過這輛車時已經跑了二十幾萬公裏,如今很快就要冒出三十萬公裏了。這車原先是縣交通局的,呂建輝的大舅哥是副局長兼海川縣省道改擴建工程指揮部指揮,工程結束後,他的大舅哥升任西州市交通局公路管理處主任。縣交通局新任局長聽說這車出過幾次險,決定換新的,這才被呂建輝接了過來,因為之前他就開過這車。要不是自己花了些錢,改裝了什麽喇叭和低音炮,呂建輝跟徐文彬說根本不需要五六萬塊錢。別人出六萬五,他沒給,徐文彬隻開了一句玩笑話,說有輛車也好,每次來迴海川就不要往車站趕班車了。呂建輝說,既然有需要,你就開去,能給多少是多少。沒過多久,老呂買了輛別克車,打電話問文彬車子要不要,不要的話就讓給別人了。文彬趕了迴去,呂建輝在給他開走前還帶他去了一趟汽修廠做了一次檢修,這才過戶給他。文彬給他五萬,他收了四萬五。不過,後來也是老呂以三萬的價格幫他脫手了這輛車的。老呂說,從零五年開到現在,頭尾也四個年頭,再折個舊去掉一萬五,三萬塊錢轉手不算虧。


    一旁的大哥徐文才接話說:“新車舊車無所謂,安全可靠就好!”接著跟文彬提到英才集團融資的事,說利息兩分五、三分都有,聽說有些特殊背景的還有三分五,可以月領月存,利滾利吧。去年入冬時,我和你大嫂也存了一些,不多也就五萬塊錢,上周結賬時給了三分息。現在你去了英才項目,有好事怎麽不跟我們講一下呢,這個收益比店麵租金漂亮多了!大嫂湊了過來說:“你在那邊上班,我和你哥都放心,我們想放個十萬,怎麽樣?有三分利息就很滿意了!”這時,老二孔騏駕駛著本田125摩托從外麵迴來,朝文彬喊了聲“叔”之後,掏出硬盒中華煙遞給他一支,又很麻利地打開“之寶”給他點上,問:“就迴去啊,幹嘛不住一晚,明天再走?”孔騏指了指摩托車後架上的箱子,走過去卸了下來,打開給文彬看,兩隻塑料袋子裏裝著一隻鵝和兩隻大公雞,都是剛去毛的。大嫂說:“孔騏叫你住一晚呢,你就明天再走吧!我把鵝燉了你們晚上下酒,順便把雞處理一下,焯過水,給你帶一隻去。”


    “留著孔銘他們迴來吃。我迴去還有事,不耽擱了。”文斌擺擺手說,“哥嫂的意思我知道了,等年後我去單位再看吧。年前都放假了,不差這十天半月!”


    “記住就行。”劉小虹說,“你哥老了,有好事你要記著他一點。”文才笑道:“這還要你提醒啊!既然要走就別耽擱了,早點走也早到家,省得他母子倆惦記!”


    文彬點點頭,繞車子看了一下,正要上車,孔騏從屋裏出來說:“叔,看有沒有合適我做的,我也想跟你去!”文彬看了看他,笑道:“有啊,你這塊頭做保安隊長合適,工資兩千八,去嗎?去的話就跟我上車走!”


    “別理他,一天到晚這山看那山高的!”文才說,“路上注意著點!”


    文彬點點頭上車啟動,朝他們揮了揮手才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滴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村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村夫並收藏滴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