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手機鬧鍾一響,施小玲就起床下樓洗漱。這是娘家的房子,在青山鎮城中街,老城中心地段。施小強結婚前,父親施大康費了很多精力才說服左右鄰居,一起將原來的泥木瓦房拆了重建。那是八六年底八七年初之時,剛開始搞“工資改革”,說學校老師的工資每月可增加二十元,權威報紙上還刊登重磅文章,說要讓學校教師成為“太陽底下最讓人羨慕的職業”!哇,從原來的四十幾一下子加到六十多,一時間可把學校裏的老師給樂得是美滋滋的!施小強和陳倩倆都是師專畢業的縣城關中學的老師,確實很有些資本讓人羨慕一時。結婚沒有新房那怎麽成?就是推遲婚期也要先把房子建好!施小玲之所以印象深刻,那是因為她也貢獻了二百塊錢的退伍安置費和三百塊的私房錢哩,在當時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喔!在寬四米進深十二米的宅基地上建起四層樓磚混結構的房子,當中抽出二米做了樓梯間,形成前二十四後十六,一大一小的房間布局。臨街向統一不能放陽台,每家三四樓的兩個陽台都在後麵,和十六平方的小房間連在一起。二樓大房間是父母臥室,後向的十六平方則做了衛生洗漱間,當時還算有先見之明,分隔成兩個小間,抽水馬桶和淋浴在一塊,台盆和雙缸洗衣機還有拖把池這些在一塊。當時什麽玻璃淋浴房一體式台盆之類的還都是“奢侈品”,隻能是砌磚再貼上十二公分見方的瓷磚就已是很上檔次了!三樓是小強的婚房,他們把帶陽台的小房間布置成臥房,前麵的大房間用作書房兼客廳。小玲在四樓,原本也是睡在後邊有陽台的房間,因二樓沒有陽台,隻有三四層樓有陽台可以晾曬,三樓是小強兩口子專有,雖然樓頂也好用,但隻限晴天,不如陽台的全天候方便。父母便讓小玲搬到大房間去睡,這樣四樓小房間便成了家裏的雜物室了。小玲倒無所謂房間的大小,當時和錢智男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之期,也是因為新房子還沒有最後確定下來,再者自己是妹妹,不好搶在小強的前麵,所以也就緩在那裏。直到小強結婚後的第二年,也就是八八年的秋上,她和智男才辦了婚禮。出嫁後,四樓的房間倒是一直保留著。後來小強和陳倩又另外買了一套四居室的聯建房,各方麵都要比樓上樓下的方便,花了些心思裝修後,便搬出去自立了門戶,除了逢年過節和每月偶爾迴來和父母一塊吃頓飯,平常卻是小玲迴來的次數多。


    洗漱後,小玲穿好衣服外出買了早點迴來,在一樓廚房用蒸鍋放好。她太知道智男了,逢酒必要盡興,否則不如不喝。昨晚在小萍家,沒想到夏盛中把蔡劍軍也請了來,加上陳俊四個男人一起推杯換盞,很快把兩瓶飛天喝了個底朝天,還說不夠。吳虹笑道:“隻知道有‘看菜吃飯’一說,不曾想還有個‘看酒估量’的,平常酒量不咋地,結果一喝起茅台,陳俊的酒量居然是倍增了許多!”小玲跟著笑道:“不能醉了,把茅台酒吐掉那實在是可惜了!”吳虹問月海霞幹嘛不來,她如在的話至少也要個二三兩。老夏說:“我可是請了她的!”蔡劍軍笑笑說:“女兒統考成績不理想,在家幫她複盤呢!她來了,我不是要少喝了麽?”施小玲聽過也是隨聲笑笑,不過心裏自然明白,既然蔡劍軍端杯敬過自己,表示了意思,加之夏盛中和陳俊在一旁插科打諢,一個說“河水衝到龍王廟”,一個說“蔡院長穿著中醫院的白大褂在縣醫院整整上了半天的班,他是對我不放心呐!”小玲想,要不是鎮上有事,或許蔡福友也會過來。本來僧麵和佛麵就要兼顧了,再加上小萍和盛中的一番用心,還有什麽可說的!再者,母親也確實是身無大礙,想和不想都必須釋懷。當幾個人把酒喝完,智男說再來一杯“蓮子白”時,施小玲居然隻是笑笑,說:“別隻顧著喝酒,把一桌好菜給浪費了!”全然沒有平常“不能再喝了”的語氣。小萍說:“太陽從西邊出雲了!”


    小玲上樓,見智男還響著唿嚕,即使門開著,房間裏仍然飄散著酒氣的味道。她索性把後邊的陽台門也開了,讓空氣流通開來。稍作塗抹梳妝,換了外套便要下樓出門。下了幾級樓梯,擔心床上的智男會著了涼,又上去把陽台的門給關了,在一樓樓梯口上貼了張“早點在廚房蒸鍋裏”的便條,這才放心出門,開車往醫院去。


    從老城擁擠不堪的街區往新城區走,青山鎮的變化是明顯的。過了老一中校址,通往新城的馬路,這才讓小玲感覺到熟悉的中間隔著綠化帶雙向四車道的城市道路。開有七八分鍾,進了寬敞的醫院大門,小玲按指示牌在公共停車區停好車子,拿著包包往住院部大樓走去。她想要不要給小強陳倩他們打個電話說一下,或問問他們,把母親接到東州後,這裏的老房子怎麽處理。她知道,早在新城區開發的時候,陳倩陳俊姐弟倆就在這醫院附近的“康華名府”各買了排屋,在英才當紅之際,小強才將先前的聯建房轉手,又在紅霞大酒店邊上的“碧雲錦”一層一戶有高端住宅之稱的小高層買了頂樓將近有四百平方的大平層。也不知道是有老天幫助還是在哪座廟裏燒對了高香,在辦理房產證時,一處用陳俊吳虹的名字一處用了自家老人的名字。英才集團出事後,任憑“處置辦”和法院怎麽追查,除了上海浦東一套一百二十方的三居室被查封拿了去之外,包括東州以建敏的名字買入的兩套房子,全都得以保存。相比之下,自己和智男也就是東州的兩套三居室,幸好一套寫了老人的名字,一套是兒子錢佑業的名字,才沒有被董小麗那個妖女拿去!後來幾個主要省份城市建立了“一網通”,等到佑業和女朋友要在上海買套房子準備結婚時,佑業已經沒有了首套房首付的優惠了!建敏隻早買了一年多點的時間,什麽屁事都沒有。如今,母親跟隨自己離開青山,那閑置的老房子呢?盡管和哥哥小強之間的兄妹關係不錯,但還能像母親在家時那樣迴來有個房間有張床麽?施小玲的眼眶裏突然間有些濕潤起來。她拿著手機猶豫不決,抬眼看時,前麵已是住院部,不及神傷,拿了張麵紙揩了揩眼眶,抖擻起精神朝母親病房走去。


    小玲進來時,母親已經吃過早餐,正在房間裏走動。一見小玲,母親就問道:“昨晚有人喝醉了吧?”小玲說醉是沒醉,就是多了兩杯。老人說,反正沒事,就讓他多睡一會。小玲問,沒有什麽異樣吧,等下跟陳俊說一聲,我把賬結了就出院迴家。老人說,沒有異樣,你們一迴來,我什麽都好了!她告訴小玲說,昨晚八九點鍾睡,早上五點前後醒來,上過廁所,又在床上靠了一會,六點多沈大姐去買了早餐,一個雞蛋一個菜包一碗粥全都吃了!見母親精神好,小玲也高興,笑道:“再坐一會,我們就迴家,幫你好好洗洗,換身衣服!”老人點頭說:“別急,不差這一時,等你把這裏理清爽再走不遲。”


    昨下午,他們離開病房後,小玲靠陪護椅上睡了一會。五點不到,小萍就送來一搪瓷缸的清燉石蛙、一小碟醬菜和一小碗米飯。小玲把床上的小桌板放好,把床靠背搖上來,讓母親坐著吃。老人知道他們幾個都要去小萍家吃飯,隻說這麽一大缸的石蛙,怎麽吃得了!小萍說,也不多,其他的都沒有帶,就一小碟醬菜和一小碗米飯,應該不多。小玲也說,小萍一來一迴的忙碌,你就抓緊時間趁熱吃了!老人不再多講,專心吃飯。老人快吃好了,智男才拎著一包紙和幾盒純奶上來。小玲說:“在陳俊那裏煙和茶都過癮了吧!”智男說:“我也會算時間的。再說,吳虹講下班了要過來看媽的,被我擋了。否則,你們幾個女的湊在一塊,要幾點才有飯吃?我勸陳俊吳虹他倆直接往你那邊走了!”小萍笑道:“這樣好,省了你等我,我等你的!”小玲講智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裏沒吃的地方出來的呢!”母親吃好,小玲說要給母親擦把臉。母親說不用她忙,自己會弄。沈大姐也說等下會幫忙老人洗漱的。他們三人從病房出來,步行走到康華名府魏小萍的家時,陳俊和吳虹也正從自己家出來往這邊走。幾個男人一支煙還沒抽完,蔡劍軍也到了。看他們都是熟門熟路的,小玲心裏也就明白了。


    小玲正要問沈大姐在哪,身後便傳來了她的“你來了”的招唿聲。她是去垃圾房扔一次性的早餐飯盒,順便打了開水。小玲客氣地向她表示過感謝,說這裏工作已經完成,沈大姐可以迴去了。沈大姐說要等出院單開來,她結好賬,把老人送迴家才算結束哩!小玲認真說道:“我昨晚已經跟蔡院長說了,很感謝你這兩天的陪護。其餘的,我們自己會處理!”沈大姐嘀咕道:“蔡院長交待了呢……”


    陳俊走進病房,見護工沈大姐還在,便對她說:“這裏好了,你迴去轉告蔡院長,說這裏都好,不需要幫忙了!有事的話,我會和蔡院長聯係的!”


    見陳俊這般說,沈大姐不再猶疑,向老人道了別,去衛生間拿了毛巾牙刷離開病房迴去。


    陳俊對小玲說,剛才陳倩打來電話說你手機沒接,讓我轉告一聲,迴個電話給她。小玲“呃”了一聲,說沒聽見響聲呢!她去包裏拿出手機,果然有兩個陳倩的未接電話,估計是剛才來的路上,不小心按了靜音。陳俊說,他去找一下曾亮,開個單子,順便開些降血脂的藥片帶迴去服用。小玲點頭道:“怪不得聽不見,手機靜音呢,我這就給她迴話!”小玲電話一過去,陳倩很快接聽,也說估計是你手機靜音了。她問母親情況如何,是否今天上午出院,同時告訴說華城的房子已經看好,等下有幾張照片發給她。小玲見十六床的小黃注意著她,說聲“等下”,便往門外走去,到消防通道樓梯口才把這兩天的情況說了一下,告訴陳倩,把母親接迴家休息一二天,順便幫母親整理一下衣物,收拾好房子,就帶母親往東州走。陳倩說讓母親獨自一人在海川,你哥和她也不放心,隻能這樣安排,並問需不需要她迴東州幫忙。小玲說在東州時間也不長,智男很快也要去華城,她準備把母親也帶過去。陳倩說,房子沒問題,兩套都是三居室的,還有一套是四居室,你哥說要,我還沒想好,他是準備把建敏他們都叫過來在華城過個年了!小玲說那敢情才好哩!陳倩說你哥小強已經上班,她獨自跑了幾個小區,感覺就是目前看上的兩套還不錯,租金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但小區環境總的來說還不如東州。小玲講你看上的一般都不差,過個把星期,我們也就來了。陳倩道,你哥交待說你們走後,就把房子鑰匙放在陳俊那,要他有事沒事去看看。小玲笑道,盡讓他做麻煩的事,等走時我會交給他的,他出去找人開出院單去了,你跟他說好就行。陳倩講已經交待了。小玲說沒其他事的話,先掛了,她要去結賬。陳倩說也就是這些雜事,掛了。


    確切地說,在昏暗的房間裏舒睡的錢智男是被窗外的街市那陣陣的喧囂聲給叫醒的。他一看時間將近十點,來不及伸個懶腰,一骨碌地跳將起來,抓了件體恤衫套上,將窗簾拉開,房間裏頓時有了大白天的樣子。他簡單地理了一下床鋪,重新穿了出門的外衣褲,自言自語說:“衛生間在樓下還真的不方便,難怪小強不住這裏!”他很快洗漱好,給小玲打個電話,問是否還在醫院。小玲說在等開藥,又問智男早點吃了沒有,在蒸鍋裏。智男說等他一下,就來。他在門口上了一輛四處轉悠著兜客的出租車,往醫院趕去。到了病房走廊,正好遇上出來的小玲和她母親。智男接過小玲手中的一小包藥和昨天自己買的一小袋的東西,看看除了小玲搭在肩上自己的包包,就無其他的了。老人說:“不在家歇著,跑來跑去,又沒東西要拿。”智男問:“這就走嗎?”小玲點點頭,反問他:“你怎麽來的?”智男道:“門口剛好有輛出租車經過,被我攔住。陳俊來過了?”小玲說:“來過,安排停當後迴門診去了。要不,等會去買幾樣菜,叫他倆過來吃個晚飯?”智男說:“我都沒意見,問題是你忙得過來嗎?我看街口那家‘老牛雜’還在嘛!”小玲道:“迴去還要幫媽裏外洗洗呢,那就到家再說!”


    小玲攙扶著老媽進了電梯,直下到一樓還是他們三人,這在東州各大醫院隻有夜間才有的可能。出了住院部,智男說你們站一下,他去把車子開過來,省得走這麽一段路。說罷,從小玲包裏拿過鑰匙,往停車坪走去。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起,拿出一看是父親錢西來。他接過電話,隻聽老爸喘著氣大聲說:“智男,你和小玲今天迴來嗎?華斌和翠菊兩口子從臨河過來看望你媽,說下午到東州的。”


    薛華斌是大舅家的老二,比智男小兩歲,他上麵有個姐姐叫薛素娟,年齡在芳麗和智男之間,下麵還有個弟弟薛華峰,好像跟芳晴差不多大小。智男聽了說:“這裏小玲的母親剛剛出院,今天趕不迴來。華斌翠菊過來看望姑媽,你是姑父,有什麽好緊張的?小陶照顧老媽忙不過來,你叫芳麗過來幫忙燒幾樣菜請他們吃個飯總不是個難事吧!家裏酒也有,華斌會喝兩杯,除了那幾瓶好的,其他普通一點的白酒拿瓶出來就行了。噢,再問一下,他們要不要住下來,要住下來的話,也讓芳麗到附近的漢庭開個房間給他們!”電話裏老爸大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管自己忙,我這就給芳麗打電話!”這時,智男想起徐文彬來,便給芳晴打個電話過去,問他們幾時迴東州,把剛才老爸的電話說了一下,講自己和小玲在海川一時半會兒走不開,看來老爸隻好叫芳麗了!芳晴說很不巧,他們準備的是明天的機票,不過到東州也幫不上忙了!智男心裏清楚,老爸耳朵不好,芳晴十有八九會給芳麗說的。他放下手機,快步地朝停車坪走去。


    芳麗今天睡了個懶覺,八點多了還賴在床上。明天一早就要去新湖上班了,肚子裏有那麽一些興奮也有一些的緊張,天曉得滕曉敏做事靠不靠譜!都說會講大話的人最不靠譜,就像智男?幹嘛扯他去啦! 那麽像她這般把話講得既圓又滿的又會是怎樣的呢?算了,反正不虧本,就權當她是真的!她從床上下來,看了看鏡子裏的樣子,頭發亂得像個茅草堆!不能再這樣懶散了,等會就出去剪個發型,最好也做個麵膜什麽的。拿定了主意,就得抓緊時間洗漱吃飯!她朝廚房裏看了看,老韋還在忙乎著。她又覺得好笑,就兩個人的一碗麵,昨晚又留有雪菜肉絲和香菜,怎麽就那麽有得忙哩?芳麗帶著不解和無語進了衛生間。不知在哪刷到一篇“醒悟人生”一類的短文還是短視頻,講人的行為習慣,是最本能的流露,除非麵臨生死選擇,或可能一時的屈從,否則就不會有“好了傷疤忘了痛”一說。過去讀書的時候總以為哲學是比數理化還要高深的學問,自從有了智能手機有了頭條和抖音,仿佛是春天雨後的春筍,一夜間遍地都是有著豐富人生經驗的學富五車的人生“導師”了!看來也沒什麽深不可測的麽!自己也是讀書出身,怎麽就是不長進呢?工作到退休了,還不明白這些在別人看來是很簡單的道理。錢芳麗一邊洗漱一邊胡亂思想,越想就越覺得自己像蛛網裏的那隻蜘蛛!不過,她也有個好,就是對想不通的東西一般不會深入地去探究,盡管有些埋怨,但總能寬慰自己,已經有許多人在研究了,手機裏有得是你想要的,絕不差她一人!還是想想鏡子裏看到的那個草堆怎麽剪,去哪裏剪,麵膜哪家做得好,這才是今天要考慮的關鍵呢!否則,就這個樣子去科室,那些實習生小姑娘不叫你“奶奶”才怪哩!芳麗梳了梳頭發,突然想起東湖時代廣場後麵的馬路對麵有家叫什麽“緯度空間”還是“生活緯度”的美容店,幾經路過,瞟了幾眼,感覺似乎不錯,挺有些檔次的。對,等下就去那,不去嚐試體驗怎麽知道好還是不好呢!


    好在她從衛生間出了來的時候,老韋已經把麵條端上了餐桌。看看上麵還撒著些鮮綠的香菜,芳麗點頭道:“唔,一看就覺得是味道不錯的了!”老韋頗有些得意地笑道:“底下還有驚喜哩!”芳麗坐下拿起筷子翻了一下,冒出兩個煎雞蛋來。老韋說剛才煎了四個雞蛋,頭一個不小心糊了,在他碗裏。芳麗說煎雞蛋看似簡單,真正煎得好卻也不容易呢。老韋說還行,掌握好火候就好。芳麗點點頭,說:“就要十點了,我吃好去剪個頭發。否則,明天一早這個樣子去新湖,人家還以為是去做保潔的老阿姨哩!”老韋笑笑道:“其實我也想說了!都不去上班,人自然會鬆懈下來的!雖然還不至於邋遢,但頭發修一下,像以前那樣麵膜做一做,馬上就精神迴來了!領導看到也覺得你還能幹個幾年的!我呢,也想好了,從現在開始就當後勤部長!”芳麗也笑道:“兩個人的後勤部長也簡單的,上班後,還是以食堂為主!以前不也這樣過來的嗎?”老韋點頭說:“還是食堂好嘞!外麵的人不知道,我還會不清楚嗎!哪家醫院的食堂會沒大廚的?東湖食堂的小餐廳,就是按照香格裏拉酒店這樣搞的!否則,上麵來的領導不滿意還行啊?估計新湖也一樣!聽說市一醫江東院區也搞了小餐廳,看來不搞還不行!有些菜像我們這種小灶頭是燒不好吃的,有職工食堂,那就方便多了!吃好後,我來收拾,你去忙你的!”


    錢芳麗扒拉著麵條,看了眼老韋,又覺得剛才有些誤解了他。


    都說女人出門不容易,這話真不假。錢芳麗的心早就飛到美容店了,人卻還在自家門內。穿扮停當,鏡前顧盼再三,跟老韋說道:“不遠,就在附近找家剪頭發的店,要不要染看看再說。估計也沒那麽快,中午別等我了,你自行解決吧!”老韋說:“早飯剛下肚,到時隨便將就一下就行。不說了,快去吧,馬上就中午了!”芳麗穿好鞋,應聲“走了”出門而去。


    邁著輕快的步子,哦,不對!五六十歲的人了,哪來的“輕快的步子”?應當是邁著輕鬆的步子,出了小區,朝對麵的東湖廣場走去。嘿嘿,這才像個有身份有年齡的醫務工作者的樣子麽!錢芳麗笑吟吟地穿過斑馬線,步上石階,準備從廣場內部直接穿行而過。這時,包裏的手機響起,定是家裏老韋又要交待什麽,唉,上了歲數,或許都是一個樣。她拿出手機看時,卻是老爸錢西來的!不是有住家保姆了麽,這時候會有什麽事呢?咳,老爸就像裝了監控一樣,掐著秒表給你來事!“爸,有事嗎?”錢芳麗問道。


    “起先就想打電話,又擔心你們有事在忙。現在就要中午了,估計你們空些下來,才給你說……”老爸一字一板地說著,還沒說到正事,卻被芳麗搶了話。“爸,有事你就快說,我趕時間哩。”


    “怎麽,趕時間?你忙啊……”


    “你別問這問那了,有事就說啊!”錢芳麗在廣場僻靜處停住了腳步,老爸耳朵不好使,走路帶風更聽不靈清。


    “是這樣的,下午呢,華斌和翠菊兩口子從臨河過來看望你媽,小陶一人既要照顧你媽又要燒幾樣菜,會忙不過來。我問智男今天迴不迴來,他說今天接小玲母親出院,迴不了東州。剛剛打電話給芳晴,他們明天才迴來。你表弟他們難得,特地過來看望姑媽,你們都不過來一家的話,讓他們看到就我和你媽兩個老人在家也不好!再說,從西江臨河你媽老家那邊大老遠的地方過來,一年都不見得有一次,總要有幾樣菜上桌請他們吃個晚飯吧!我想,你下午早點過來,順便帶個幾樣吃的,青菜和蔥薑樓下小區門口就有,我會下去買!”老爸喘著氣,大聲地把事情說完,就聽見他的咳嗽聲了。


    錢芳麗捂著嘴對手機大聲說:“知道了!聽到了沒?我知道了!”


    “噢,聽到了,聽到了!”老爸正想問幾點過來,芳麗卻已掛了電話。“多一句都不讓我說完!”錢西來有些不高興地將手機甩到一旁的沙發上,氣唿唿地拿起電視遙控器轉起了頻道。


    錢芳麗放下手機,無奈地歎道:“真夠暈的!”站在那一時不知往哪兒走,竟在廣場傻轉著。包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很快拿了出來,一看卻是芳晴。不等她開口,芳麗便一股腦兒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芳晴說她也知道了,老爸給她打電話時,急得很,說兩句咳兩聲的,跟他說華斌翠菊他們來有什麽好緊張的,他就是聽不進去!芳麗說,好不容易有個時間去剪個頭發,明天去上班,結果老爸的一番電話,我是連剪頭發的興致都沒了!芳晴說,咱爸的脾氣就那樣,我們還不清楚嗎?其實也簡單,等下手機裏點幾個半成品的送來加工一下,燒燒熟不就好了?你頭發剪好再去,來得及呢!芳麗想想覺得也是,兩三點過去也不遲。和芳晴講完又給韋勝利打個電話,告訴他有親戚過來看望二老,等下就直接往水岸華庭去了。老韋問自己大概幾點過去。芳麗說你隻管休息,五點前到,別讓大家等你吃飯就行。都交代完畢,錢芳麗這才匆匆穿過廣場,往已經跳入眼簾的馬路對麵名叫“生活緯度”的那家美容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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