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芳麗和老韋迴到家。她整理了一下房間和衛生，看時間也要十二點了，便問老韋說：“中午簡單吃點，下午你在家睡一覺。我去看一下在健身舞蹈班的滕曉敏，順便問問她曾經提到過的新湖醫院還缺不缺人手。”
老韋說：“不要燒了，叫碗麵條吧，我看你上次點的黑魚片麵條挺好吃的。不夠的話，再湊片麵包就好。”
“那就點了，一碗魚片麵，我還是尖椒牛腩米線。你加個鹵蛋或是雞腿吧，別吃麵包了！”錢芳麗弄著手機說道。
“雞腿吧。”老韋說，“我剛看了下滕曉敏說的東城群藝館，附近就有個地鐵站口哩！”
“我看過了，下午就乘地鐵過去。一清早就被吵醒，你等會好好補一覺。”錢芳麗說，“跟滕曉敏有得玩的，沒半天逛下來，她是不會歇腳的！”
“你也沒睡好，下午悠著點，覺得累了就早點迴來，不比滕曉敏呢！”老韋說，“上班的事不要太勉強，最好是她主動開口，否則還以為我們差那份錢哩！”
錢芳麗放下手機說：“放心，我也要麵子的！”她說外賣要有一會才到，便去看衣櫃準備下午出門的行頭。
老韋則靠在沙發一眼手機一眼電視的忙著。
矮櫃上傳來芳麗的手機響聲，她以為是送外賣的搞不清地址，過來看時卻是保姆小陶。電話一通，小陶便問：“大姐，你們中午過來嗎？”不等芳麗迴答，小陶又說：“爺爺好像有些不舒服，叫醒他要吃中飯了，他應了一聲又睡去。我過去叫他，隻‘唔，唔’地應著，臉色也不是很好。”
“我們外麵還有點事，中午不過來了。我爸大概是累著了，昨夜又沒睡好，你把放在沙發的那床毛巾毯給他蓋上，讓他睡一會。我媽起來了嗎？你先照顧好我媽吃飯吧！”芳麗交待道。
“奶奶起來有一會了。……那，那好吧！”小陶關了電話。
門鈴響起，芳麗放下電話去開門，是外賣到了。老韋從沙發上站起往餐桌這邊過來說：“吃飯！”見芳麗不吱聲，又說道：“下午我過去一趟。見兩個老人這樣，小陶難免會有些緊張。”
“你不睡，吃得消嗎？”芳麗將送來的麵條和米線從袋子裏端出擺好問道，“剛才我在想，等下我先去爸媽那看一下再去東城群藝館不遲。你要去的話，也要先睡一覺後再去。這樣，下午結束後我就直接迴到爸媽那，我們吃過晚飯再迴來。你看如何？”
“咳，想做點事情總是磕磕絆絆的，一點都不輕身！”老韋歎道，“逢年過節吃飯時一大桌，關鍵時候還是我們倆在跑！”
“他們又看不到的！好端端的一個家，現在鬧得病的病四處奔忙的奔忙！智男也就是個假大空，有眼無珠不會看人，施小輝也真害人不淺！”芳麗生氣道。
“有時熬不牢還真想說他們幾句！”老韋接了一句，端起快餐碗呷了一口魚片麵的湯說：“嗯，味道不錯！”
這時，芳麗的電話再次響起。她抽了張抽紙擦擦手去拿手機，卻是老弟錢智男打來。“又要教我怎麽做了！以前是老爸，現在好像變成他了！”芳麗自言自語道，“想想，還不如小陶呢！”她接過電話，手機裏就傳來智男他一貫的腔調：“芳麗，今天老爸好像有些不對頭，剛才給我打來電話說想我了，問我能不能迴家一趟。我問他有什麽事，支支吾吾的又說沒什麽，再問他，隻說覺得是累了。小玲問保姆，說老爸上午一直躺在沙發上睡著，中飯也沒吃，臉色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你們事情辦完了沒有？一來你們就在東州，二來你們又是行家，我看，還是要你過去，我們才放心！”
“爸媽那裏我們幾乎每天都有去的，今天一早趕過去，呆了幾個鍾頭沒事了才離開。起先我還剛問過小陶呢，說沒什麽呀。老爸躺沙發睡覺我知道的，我還特地交代小陶給老爸蓋床毛巾毯哩！怎麽一到你這裏，好像情況完全變了似的！既然老爸想你迴家一趟，你就迴來一趟唄！剛才我還正和老韋商量，我吃碗麵條就過去，他手頭的事情處理好後再來。”錢芳麗提著嗓子說道。不過，她的嗓音一直比較細膩，嗓門再怎麽提高還都那個樣。
智男幹笑兩聲說：“你說的輕巧，走得開我還要你說嗎？不就是一張機票或高鐵票的事！我和小玲、施小強他們都在表姐這裏，表姐夫陳偉峰說這兩天就介紹一位大老板的項目給我們。以人家的身份都這樣忙裏抽空關心我們，我好意思說老爸想我了，我就迴家一趟啊？什麽時候迴家一趟我自己會安排的！你抓緊時間吃好麵條去看一下，看老爸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知道了！”芳麗應了一句，就聽見手機裏傳來了“嘟嘟嘟”聲。
表姐表姐，不知道隔了幾代還叫的這麽膩，惡心死了！錢芳麗心裏鄙夷地咕噥著。
“上次聽智男說陳偉峰在南部省會華城市的茶江區做一把手書記，還進了市委常委。”老韋邊吃邊說，沒有注意到芳麗的神情。
錢芳麗瞟了眼老韋，應了句“關我們什麽事！”她太知道智男和施小玲倆口子了，一個會擺，一個會拉，隻要扯得上丁點關係，不是親戚便是戰友同學的。之前老韋在東湖，施小玲便說她表妹董小麗是鄧在軍院長夫人也是上市公司“海萍藥業”的老板項海萍的閨蜜兼禦用大廚。後來聽伯母夏荷講起才知道董小麗的母親也是下溪的，那裏絕大部分人家都姓夏，屬宗親吧，或許隻有宗譜說得清楚是第幾代的堂親。不過，施小輝和施小玲倒是同一個曾祖父的堂兄妹，錢芳麗腦子裏莫名地冒出施小輝來。他在東州找老韋幫忙看病時曾請老韋和芳麗一起吃過飯，那晚錢智男施小玲和施小強陳倩他們兩家也都在。記得還有其他幾位有身份的客人，敬酒時好像聽到說是省廳裏的什麽處長和副廳級巡視員，說不能張揚，不讓稱“領導”，除了施小輝和施小強敬酒時會碰下杯子把酒喝了，其他人都不碰杯。因圓桌台麵比較大，隔得遠，錢芳麗聽得不是很清楚，想問邊上副陪位置的施小玲，隻見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他們幾個人身上，壓根兒沒工夫理會一旁的自己。當時的施小輝是西州英才集團的老板，施小強是集團副董事長兼北江省淮州項目董事長，錢智男是淮州項目的總經理。宴請就安排在施小輝他們下榻的香格裏拉飯店，這是錢芳麗和老韋第一次去超五星的香格裏拉吃飯，所以印象深刻。
錢芳麗知道，施小玲的母親夏銀桂和伯母夏荷也是同一個曾祖父下的堂姐妹，兩家都在青山，走走也不遠，平常多有來往。施小玲過去一直叫夏荷為“姨媽”，直到和智男結婚後才跟著稱唿“伯母”。他倆結婚，伯母夏荷有沒有從中幫忙牽線，錢芳麗不甚清楚，但保媒的確是伯母夏荷。錢智男嘴裏的“表姐”叫潘衛紅，她的母親夏小美也是下溪人，是第幾代的堂親姐妹至少夏銀桂是說不上了，隻知道夏小美要大個幾歲，因此過去碰麵時都叫她“小美姐”的。下溪村屬霞溪鎮，距離縣城青山鎮也就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那一帶地勢相對要平緩一些，又是西州和海川之間公路班車的必經之地，因此霞溪一帶特別是下溪村在整個海川縣裏算是比較“活絡的”。不像塔山那邊過去往竹崗方向那頭，再過去就是江川的車山，那一片除了大山就是深山。過去曾聽伯父錢東來講過，爺爺在嶺頭村小教書的那個地方還不算很鄉下哩。在海川縣若講“鄉下”，非那個有“鄉下的鄉下”之說的竹崗鄉莫屬。潘衛紅的丈夫陳偉峰便是竹崗後山人，是陳衛青的堂侄。據說他也是在西江上江那邊讀的書考的師範學院，畢業後先是在上江城裏的一所中學教書，後來是通過陳正守的關係調到北江省寧城市港務局辦公室做了秘書，大概便是那時候開始了他的“從政”之路吧。所以人們隻知道陳偉峰是海川人，而在海川卻少有同學朋友的關係，原因便在此。潘衛紅是西江財校畢業分配上江地區（那時上江是地區還沒有改市）財稅局上江財稅所工作時，在同鄉會上認識了陳偉峰老師而走到一起的。施小玲的哥哥施小強和嫂子陳倩原是海川縣城關中學的同事，而陳倩是夏小美的姨表外甥女，和潘衛紅自然是姨表姐妹，同時她又是竹崗那邊陳竹青的遠房侄女，和縣政協主席月紅宇是遠房堂兄妹的關係，也算是陳偉峰的遠房堂妹了。哈，小地方親戚多，關係夠煩的！
俗話說，親戚越走越近，這話不假。施小玲性格開朗外向，加之嘴甜，原本隔了好幾座山的遠親硬是喊成了近親。施小玲曾在錢芳晴麵前說起過，她每年走動親戚的成本，說多也不多，有個稍微像樣點的“伴手禮”就行了，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也就是小商品市場或補品市場變著花樣選個一兩件加上幾斤時令水果而已。“但包裝一定要簡潔大方大氣才好，否則再好的東西都會掉檔。”施小玲笑道，還順手送給芳晴一塊“歐米伽”女表。芳晴打開製作精美高端大氣的盒子看時，裏麵出廠證號，標準發票，使用及維護保養說明書等一應俱全，且和施小玲手腕上帶的一模一樣，也是亞光的。芳晴是一陣子的激動，嘴裏一會兒“謝謝小玲姐”一會兒“謝謝嫂子”。她對比著自己手腕上的“西鐵城”，盡管這塊是徐文彬拿了年終獎金帶她到東州大廈名表專櫃自己挑選的，可能是帶的時間長的緣故，也可能是價格心理的作用，怎麽看都是盒子裏那塊質感滿滿的“歐米伽”漂亮！後來芳晴和芳麗姐妹倆閑聊時，芳晴還由衷地講到，人情世故方麵我們還真的不如施小玲！對此，芳麗很不以為然，打心底裏瞧不起施小玲的這種做派，在她看來那是俗不可耐的功利的市儈行為。芳麗深知施小玲眼睛隻會向上看的品性，之前堂姐芳華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說七八年那會施小玲高中還沒畢業，部隊招女兵，而且聽說是報務員通訊兵，她很想去，說想得都快要發瘋了。那陣子施小玲同她母親是天天來家裏找姨媽夏荷和姨父錢東來，直到人武部那頭全部通過才安靜下來。去了沒幾年又急著退伍迴來，她私下對表姐芳華說：“趁現在姨父是人事局局長，迴來好安排工作。”果然迴來後不久就去了郵電局。現在呢，西州英才集團崩塌後，誌軍在家身無分文，靠老母親夏荷的一點退休金度日，智男和施小玲權當沒看見。錢芳華抱怨的，芳麗當然清楚，自己和老韋沒有退休前，市一醫幾乎成了施小玲所有關係的專屬醫院，甚至戰友的戰友的親戚介紹過來，老韋照例幫忙掛號找醫生的全程陪同。如今想來，也隻是無奈地把頭搖了！
“你不要坐地鐵了，等下我和你一道過去。”老韋吃著麵條說。
“幹嘛啊？不是說好的嘛！”芳麗突然大聲地吼了一句。見老韋被自己的樣子驚得怔住，又隻得平靜下來，說道：“你身體也不好，該休息休息。我爸那邊，我先去，你休息一下慢慢過來不遲。”
老韋睜著眼睛看著芳麗，他還真不明白老婆剛才怎麽就發起火來！見芳麗平靜下來，便說：“行呐，別生氣了！抓緊把米線吃了出發過去，否則傳到他們耳朵裏又說你磨蹭了。記住，如有什麽不對勁，直接叫救護車上醫院。否則，你也吃不消的！何況，在家裏一緊張忙亂起來，搞不好還會嚇著老媽的！”
“知道。”錢芳麗平靜地應了聲。她想，自己娘家如此，就讓自己一人承受。他跟著自己為娘家做了很多，又不見得討人的好，何苦來著？自家的日子，最終還是夫妻倆走到頭！錢芳麗覺得想通了，才堅持不要他送。看他剛才那個緊張樣子，芳麗又覺得有些愧疚，幹嘛衝他吼呢？朝智男吼才是道理啊，他高高在上，除了會動嘴皮子，把自己和芳晴當作傭人來使喚，他還會做什麽！他憑什麽這樣啊？可憐的芳晴還看不到也不明白！
錢芳麗無奈地搖搖頭，“咳”了一聲，坐下端起尚有餘熱的尖椒牛腩米線哧溜哧溜地吃了起來。
中午十二點，錢智男接到父親錢西來的電話，問他在哪，有沒有吃過飯。錢智男知他耳背，起身走出餐廳到外頭有些距離的僻靜處才大聲問他有什麽事，說自己正和客人一起吃飯，有事快說。錢西來支吾了一下說：“你媽身體不好，我也有些不舒服，想你迴家一趟……”錢智男不等老爸說完就對著手機大聲說：“爸，不舒服就叫芳麗帶你上醫院啊！我又不是醫生！我這裏有事，一時半會走不開呢！”錢智男還等老爸說話，不想老爸卻已掛了手機。這時，施小玲拿著手機跟了出來，說剛和保姆小陶通過電話，粗略地講了下家裏的情況，說：“給芳麗打個電話吧！一個保姆能指望什麽呢？別把她給嚇跑了不做咯！”
錢智男依言給姐姐芳麗打了電話，聽得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換位想想，也確實如此，你一個常年在外的兒子憑什麽父母一有事情就隻會打電話安排姐姐或妹妹做這做那？特別是芳麗，她經常在父母身邊走動，還用得著多說？錢智男瞧了一眼施小玲，默默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毫不起眼的餐館，在華城幾乎每條街巷都有這類滿是地方風味的大小餐館。錢智男和施小玲下榻的城市之家連鎖酒店就在附近，中午和施小強陳倩一起在這裏點了幾樣菜要了幾瓶啤酒吃個中飯。施小強和陳倩在距離不遠的南華飯店，也就是出租車的一個起步價。南華飯店是一家有年代曆史，在城區幾乎人盡皆知，屬於有檔次的老牌酒店。歲月滄桑，幾經改造，雖然達不到名氣叮當響的“亞洲”“南洋”“大華”那樣的五星級標準，但比起四星還是綽綽有餘的，它自稱“準五星”，屬於那種低調的奢華罷，據說是少了些戶外休閑運動場所和草坪麵積之類的配套設施。管它呢，施小強才不會去理會這些哩。對他來說，隻要能住，有個清淨的房間就行。自從他刑滿迴家，陳倩便將之前分散存在父母和幾個信得過的至親卡上的錢逐步收攏了迴來，盡可能讓他過得順心一些。這次到華城，也是陳倩事先和潘衛紅取得聯係之後才來的。在附近玩了兩三天後，陳偉峰在家約見了他們一次，問了些情況、想法和打算，也就聊了二十來分鍾，不知是秘書還是司機進來照個麵，說又要走了，出門前請潘衛紅陪他倆吃頓飯，叫他們安心在華城休息幾天再說。
一開始陳倩沒有告訴施小玲說去了華城，隻說陪小強四處走走散散心，休息一段時間再說。是施小玲請哥嫂倆吃飯，說約了錢智男目前在沈陽打工的項目老板一起聊聊，陳倩才告訴說人在華城。施小強則說，方便的話想來華城一趟碰碰麵也可以，但是不保證什麽。施小玲很快說不管怎麽樣你們都要把智男考慮進去，這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好就來。一周後，錢智男和施小玲也到了華城，出發前施小玲在南華飯店附近的城市之家預定了房間。當時陳倩問要不要在南華定個房間，施小強在一旁說不要勉強了，省省吧，不就一張床的事情麽！陳倩也就不再提起。
去表姐家見表姐夫陳偉峰的那天晚上，表姐潘衛紅請他兩口子到一家在小巷子裏門臉不很起眼但屋內古色古香一派明清格調的民居吃了一頓地道華城風味的晚飯，喝完茶臨走時又遞給陳倩一張黑灰磨砂的隱約印有“南華”字樣的vip卡，說迴飯店時到前台給他們登記一下，記得拿迴來。陳倩也沒有客氣，隻看著表姐點頭稱謝。
席間，施小強問智男道：“你爸怎麽啦，還好吧？”施小玲搶著說：“也就那樣！人老了，不是這毛病就是那毛病的！”智男瞟了眼老婆，點了支煙說：“這些年我是很少在家，佑業從英國迴來和他女朋友一直在上海，說是最近又要到香港他們單位的分公司做一段時間，也沒有多少時間在老人身邊。老人麽，隻要有點不舒服就想這想那的！”
施小強喝了一口啤酒，吃了幾口菜，點了一支“和天下”慢慢品著不再多問。
“女方情況如何？”陳倩問。
“家在西安鹹陽，聽佑業講，她父親是軍工企業的高工，母親是中學教師，就她一個女兒。我問起過佑業，他不鹹不淡地迴了一句說‘不愁吃穿’，叫我少操心。”施小玲說道。
“這樣的家庭雖然說不上是富翁，但至少不會差的。你想，搞軍工的，國家會讓他們吃虧嗎？佑業有自己的眼光，他說的沒錯，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施小強接了一句。
“表姐電話裏說已交代過你的。我們來的時候，帶了些海川土貨，我想明後天找個她在家方便的時候去一趟。”施小玲說。
“交代過是沒錯。可是我還沒有和老板有過深入的溝通呢！見麵時又怎麽說？年薪方麵的，我心裏也沒數。”施小強幹了杯裏的啤酒，抹了下嘴角說，“是在公司呢，還是到下麵的項目部去，你們自己有想過麽？我想，薪酬也會不一樣。聽說項目還不全都在華城的，好像外地市外省區也有。這樣的公司，人是要的，但看人又是看賊一樣的。”
“隻要薪酬高，去外地項目部也沒關係。”錢智男給施小強的杯子裏倒上啤酒，又給他一支煙，遞上火點著。
“你一個人在外地項目部行嗎？身邊連個手腳都沒有！何況還不一定就給你項目總，掛個副職，幹活、跑腿、挨罵、陪客喝酒全都是你的，到頭來還不一定說你就行，搞不好我哥甚至表姐夫那頭都得陪你聽閑話咧！”施小玲瞧著智男說，“就說給個項目總，除了項目本身的進度質量工期等，還有財務呢，工程施工、推廣宣傳、銷售業績等等，沒有幾個自己信得過靠得住的人幫忙，就你一個人哪怕是三頭六臂也舞不起一條龍來！除非……”
“沒有除非！”施小強打斷小玲的話，“現在是在給老板打工，有多少能耐拿多少錢，不要動不動就想靠山怎麽樣！”
陳倩見狀，笑道：“具體的還不清楚，就考慮那麽多，好像意義不大。別把情況搞複雜了，我們不是資方，不是老板，還要看人家怎麽說呢！我想凡事總有應對之策的。你妹夫徐文彬呢，還在西部省麽，當初他去西部時不也是一個人去的麽？錢芳晴是後來才跟去的吧！那裏還真的是舉目無親呢，不也走過來啦？別自己嚇自己了！”
“嫂子說的是，等去了看情況再說唄！真的有機會獨當一麵，到時叫徐文彬過來也行的。”錢智男道。
“唔，他倒還可以。”施小強點頭說，“趁現在沒有敲定，你們迴去一趟安頓一下家裏和老人，也好順便摸摸你妹夫的底。”
施小玲點頭不語，錢智男說：“那就先這樣安排罷。”
老韋說：“不要燒了，叫碗麵條吧，我看你上次點的黑魚片麵條挺好吃的。不夠的話，再湊片麵包就好。”
“那就點了，一碗魚片麵，我還是尖椒牛腩米線。你加個鹵蛋或是雞腿吧，別吃麵包了！”錢芳麗弄著手機說道。
“雞腿吧。”老韋說，“我剛看了下滕曉敏說的東城群藝館，附近就有個地鐵站口哩！”
“我看過了，下午就乘地鐵過去。一清早就被吵醒，你等會好好補一覺。”錢芳麗說，“跟滕曉敏有得玩的，沒半天逛下來，她是不會歇腳的！”
“你也沒睡好，下午悠著點，覺得累了就早點迴來，不比滕曉敏呢！”老韋說，“上班的事不要太勉強，最好是她主動開口，否則還以為我們差那份錢哩！”
錢芳麗放下手機說：“放心，我也要麵子的！”她說外賣要有一會才到，便去看衣櫃準備下午出門的行頭。
老韋則靠在沙發一眼手機一眼電視的忙著。
矮櫃上傳來芳麗的手機響聲，她以為是送外賣的搞不清地址，過來看時卻是保姆小陶。電話一通，小陶便問：“大姐，你們中午過來嗎？”不等芳麗迴答，小陶又說：“爺爺好像有些不舒服，叫醒他要吃中飯了，他應了一聲又睡去。我過去叫他，隻‘唔，唔’地應著，臉色也不是很好。”
“我們外麵還有點事，中午不過來了。我爸大概是累著了，昨夜又沒睡好，你把放在沙發的那床毛巾毯給他蓋上，讓他睡一會。我媽起來了嗎？你先照顧好我媽吃飯吧！”芳麗交待道。
“奶奶起來有一會了。……那，那好吧！”小陶關了電話。
門鈴響起，芳麗放下電話去開門，是外賣到了。老韋從沙發上站起往餐桌這邊過來說：“吃飯！”見芳麗不吱聲，又說道：“下午我過去一趟。見兩個老人這樣，小陶難免會有些緊張。”
“你不睡，吃得消嗎？”芳麗將送來的麵條和米線從袋子裏端出擺好問道，“剛才我在想，等下我先去爸媽那看一下再去東城群藝館不遲。你要去的話，也要先睡一覺後再去。這樣，下午結束後我就直接迴到爸媽那，我們吃過晚飯再迴來。你看如何？”
“咳，想做點事情總是磕磕絆絆的，一點都不輕身！”老韋歎道，“逢年過節吃飯時一大桌，關鍵時候還是我們倆在跑！”
“他們又看不到的！好端端的一個家，現在鬧得病的病四處奔忙的奔忙！智男也就是個假大空，有眼無珠不會看人，施小輝也真害人不淺！”芳麗生氣道。
“有時熬不牢還真想說他們幾句！”老韋接了一句，端起快餐碗呷了一口魚片麵的湯說：“嗯，味道不錯！”
這時，芳麗的電話再次響起。她抽了張抽紙擦擦手去拿手機，卻是老弟錢智男打來。“又要教我怎麽做了！以前是老爸，現在好像變成他了！”芳麗自言自語道，“想想，還不如小陶呢！”她接過電話，手機裏就傳來智男他一貫的腔調：“芳麗，今天老爸好像有些不對頭，剛才給我打來電話說想我了，問我能不能迴家一趟。我問他有什麽事，支支吾吾的又說沒什麽，再問他，隻說覺得是累了。小玲問保姆，說老爸上午一直躺在沙發上睡著，中飯也沒吃，臉色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你們事情辦完了沒有？一來你們就在東州，二來你們又是行家，我看，還是要你過去，我們才放心！”
“爸媽那裏我們幾乎每天都有去的，今天一早趕過去，呆了幾個鍾頭沒事了才離開。起先我還剛問過小陶呢，說沒什麽呀。老爸躺沙發睡覺我知道的，我還特地交代小陶給老爸蓋床毛巾毯哩！怎麽一到你這裏，好像情況完全變了似的！既然老爸想你迴家一趟，你就迴來一趟唄！剛才我還正和老韋商量，我吃碗麵條就過去，他手頭的事情處理好後再來。”錢芳麗提著嗓子說道。不過，她的嗓音一直比較細膩，嗓門再怎麽提高還都那個樣。
智男幹笑兩聲說：“你說的輕巧，走得開我還要你說嗎？不就是一張機票或高鐵票的事！我和小玲、施小強他們都在表姐這裏，表姐夫陳偉峰說這兩天就介紹一位大老板的項目給我們。以人家的身份都這樣忙裏抽空關心我們，我好意思說老爸想我了，我就迴家一趟啊？什麽時候迴家一趟我自己會安排的！你抓緊時間吃好麵條去看一下，看老爸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知道了！”芳麗應了一句，就聽見手機裏傳來了“嘟嘟嘟”聲。
表姐表姐，不知道隔了幾代還叫的這麽膩，惡心死了！錢芳麗心裏鄙夷地咕噥著。
“上次聽智男說陳偉峰在南部省會華城市的茶江區做一把手書記，還進了市委常委。”老韋邊吃邊說，沒有注意到芳麗的神情。
錢芳麗瞟了眼老韋，應了句“關我們什麽事！”她太知道智男和施小玲倆口子了，一個會擺，一個會拉，隻要扯得上丁點關係，不是親戚便是戰友同學的。之前老韋在東湖，施小玲便說她表妹董小麗是鄧在軍院長夫人也是上市公司“海萍藥業”的老板項海萍的閨蜜兼禦用大廚。後來聽伯母夏荷講起才知道董小麗的母親也是下溪的，那裏絕大部分人家都姓夏，屬宗親吧，或許隻有宗譜說得清楚是第幾代的堂親。不過，施小輝和施小玲倒是同一個曾祖父的堂兄妹，錢芳麗腦子裏莫名地冒出施小輝來。他在東州找老韋幫忙看病時曾請老韋和芳麗一起吃過飯，那晚錢智男施小玲和施小強陳倩他們兩家也都在。記得還有其他幾位有身份的客人，敬酒時好像聽到說是省廳裏的什麽處長和副廳級巡視員，說不能張揚，不讓稱“領導”，除了施小輝和施小強敬酒時會碰下杯子把酒喝了，其他人都不碰杯。因圓桌台麵比較大，隔得遠，錢芳麗聽得不是很清楚，想問邊上副陪位置的施小玲，隻見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他們幾個人身上，壓根兒沒工夫理會一旁的自己。當時的施小輝是西州英才集團的老板，施小強是集團副董事長兼北江省淮州項目董事長，錢智男是淮州項目的總經理。宴請就安排在施小輝他們下榻的香格裏拉飯店，這是錢芳麗和老韋第一次去超五星的香格裏拉吃飯，所以印象深刻。
錢芳麗知道，施小玲的母親夏銀桂和伯母夏荷也是同一個曾祖父下的堂姐妹，兩家都在青山，走走也不遠，平常多有來往。施小玲過去一直叫夏荷為“姨媽”，直到和智男結婚後才跟著稱唿“伯母”。他倆結婚，伯母夏荷有沒有從中幫忙牽線，錢芳麗不甚清楚，但保媒的確是伯母夏荷。錢智男嘴裏的“表姐”叫潘衛紅，她的母親夏小美也是下溪人，是第幾代的堂親姐妹至少夏銀桂是說不上了，隻知道夏小美要大個幾歲，因此過去碰麵時都叫她“小美姐”的。下溪村屬霞溪鎮，距離縣城青山鎮也就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那一帶地勢相對要平緩一些，又是西州和海川之間公路班車的必經之地，因此霞溪一帶特別是下溪村在整個海川縣裏算是比較“活絡的”。不像塔山那邊過去往竹崗方向那頭，再過去就是江川的車山，那一片除了大山就是深山。過去曾聽伯父錢東來講過，爺爺在嶺頭村小教書的那個地方還不算很鄉下哩。在海川縣若講“鄉下”，非那個有“鄉下的鄉下”之說的竹崗鄉莫屬。潘衛紅的丈夫陳偉峰便是竹崗後山人，是陳衛青的堂侄。據說他也是在西江上江那邊讀的書考的師範學院，畢業後先是在上江城裏的一所中學教書，後來是通過陳正守的關係調到北江省寧城市港務局辦公室做了秘書，大概便是那時候開始了他的“從政”之路吧。所以人們隻知道陳偉峰是海川人，而在海川卻少有同學朋友的關係，原因便在此。潘衛紅是西江財校畢業分配上江地區（那時上江是地區還沒有改市）財稅局上江財稅所工作時，在同鄉會上認識了陳偉峰老師而走到一起的。施小玲的哥哥施小強和嫂子陳倩原是海川縣城關中學的同事，而陳倩是夏小美的姨表外甥女，和潘衛紅自然是姨表姐妹，同時她又是竹崗那邊陳竹青的遠房侄女，和縣政協主席月紅宇是遠房堂兄妹的關係，也算是陳偉峰的遠房堂妹了。哈，小地方親戚多，關係夠煩的！
俗話說，親戚越走越近，這話不假。施小玲性格開朗外向，加之嘴甜，原本隔了好幾座山的遠親硬是喊成了近親。施小玲曾在錢芳晴麵前說起過，她每年走動親戚的成本，說多也不多，有個稍微像樣點的“伴手禮”就行了，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也就是小商品市場或補品市場變著花樣選個一兩件加上幾斤時令水果而已。“但包裝一定要簡潔大方大氣才好，否則再好的東西都會掉檔。”施小玲笑道，還順手送給芳晴一塊“歐米伽”女表。芳晴打開製作精美高端大氣的盒子看時，裏麵出廠證號，標準發票，使用及維護保養說明書等一應俱全，且和施小玲手腕上帶的一模一樣，也是亞光的。芳晴是一陣子的激動，嘴裏一會兒“謝謝小玲姐”一會兒“謝謝嫂子”。她對比著自己手腕上的“西鐵城”，盡管這塊是徐文彬拿了年終獎金帶她到東州大廈名表專櫃自己挑選的，可能是帶的時間長的緣故，也可能是價格心理的作用，怎麽看都是盒子裏那塊質感滿滿的“歐米伽”漂亮！後來芳晴和芳麗姐妹倆閑聊時，芳晴還由衷地講到，人情世故方麵我們還真的不如施小玲！對此，芳麗很不以為然，打心底裏瞧不起施小玲的這種做派，在她看來那是俗不可耐的功利的市儈行為。芳麗深知施小玲眼睛隻會向上看的品性，之前堂姐芳華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說七八年那會施小玲高中還沒畢業，部隊招女兵，而且聽說是報務員通訊兵，她很想去，說想得都快要發瘋了。那陣子施小玲同她母親是天天來家裏找姨媽夏荷和姨父錢東來，直到人武部那頭全部通過才安靜下來。去了沒幾年又急著退伍迴來，她私下對表姐芳華說：“趁現在姨父是人事局局長，迴來好安排工作。”果然迴來後不久就去了郵電局。現在呢，西州英才集團崩塌後，誌軍在家身無分文，靠老母親夏荷的一點退休金度日，智男和施小玲權當沒看見。錢芳華抱怨的，芳麗當然清楚，自己和老韋沒有退休前，市一醫幾乎成了施小玲所有關係的專屬醫院，甚至戰友的戰友的親戚介紹過來，老韋照例幫忙掛號找醫生的全程陪同。如今想來，也隻是無奈地把頭搖了！
“你不要坐地鐵了，等下我和你一道過去。”老韋吃著麵條說。
“幹嘛啊？不是說好的嘛！”芳麗突然大聲地吼了一句。見老韋被自己的樣子驚得怔住，又隻得平靜下來，說道：“你身體也不好，該休息休息。我爸那邊，我先去，你休息一下慢慢過來不遲。”
老韋睜著眼睛看著芳麗，他還真不明白老婆剛才怎麽就發起火來！見芳麗平靜下來，便說：“行呐，別生氣了！抓緊把米線吃了出發過去，否則傳到他們耳朵裏又說你磨蹭了。記住，如有什麽不對勁，直接叫救護車上醫院。否則，你也吃不消的！何況，在家裏一緊張忙亂起來，搞不好還會嚇著老媽的！”
“知道。”錢芳麗平靜地應了聲。她想，自己娘家如此，就讓自己一人承受。他跟著自己為娘家做了很多，又不見得討人的好，何苦來著？自家的日子，最終還是夫妻倆走到頭！錢芳麗覺得想通了，才堅持不要他送。看他剛才那個緊張樣子，芳麗又覺得有些愧疚，幹嘛衝他吼呢？朝智男吼才是道理啊，他高高在上，除了會動嘴皮子，把自己和芳晴當作傭人來使喚，他還會做什麽！他憑什麽這樣啊？可憐的芳晴還看不到也不明白！
錢芳麗無奈地搖搖頭，“咳”了一聲，坐下端起尚有餘熱的尖椒牛腩米線哧溜哧溜地吃了起來。
中午十二點，錢智男接到父親錢西來的電話，問他在哪，有沒有吃過飯。錢智男知他耳背，起身走出餐廳到外頭有些距離的僻靜處才大聲問他有什麽事，說自己正和客人一起吃飯，有事快說。錢西來支吾了一下說：“你媽身體不好，我也有些不舒服，想你迴家一趟……”錢智男不等老爸說完就對著手機大聲說：“爸，不舒服就叫芳麗帶你上醫院啊！我又不是醫生！我這裏有事，一時半會走不開呢！”錢智男還等老爸說話，不想老爸卻已掛了手機。這時，施小玲拿著手機跟了出來，說剛和保姆小陶通過電話，粗略地講了下家裏的情況，說：“給芳麗打個電話吧！一個保姆能指望什麽呢？別把她給嚇跑了不做咯！”
錢智男依言給姐姐芳麗打了電話，聽得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換位想想，也確實如此，你一個常年在外的兒子憑什麽父母一有事情就隻會打電話安排姐姐或妹妹做這做那？特別是芳麗，她經常在父母身邊走動，還用得著多說？錢智男瞧了一眼施小玲，默默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毫不起眼的餐館，在華城幾乎每條街巷都有這類滿是地方風味的大小餐館。錢智男和施小玲下榻的城市之家連鎖酒店就在附近，中午和施小強陳倩一起在這裏點了幾樣菜要了幾瓶啤酒吃個中飯。施小強和陳倩在距離不遠的南華飯店，也就是出租車的一個起步價。南華飯店是一家有年代曆史，在城區幾乎人盡皆知，屬於有檔次的老牌酒店。歲月滄桑，幾經改造，雖然達不到名氣叮當響的“亞洲”“南洋”“大華”那樣的五星級標準，但比起四星還是綽綽有餘的，它自稱“準五星”，屬於那種低調的奢華罷，據說是少了些戶外休閑運動場所和草坪麵積之類的配套設施。管它呢，施小強才不會去理會這些哩。對他來說，隻要能住，有個清淨的房間就行。自從他刑滿迴家，陳倩便將之前分散存在父母和幾個信得過的至親卡上的錢逐步收攏了迴來，盡可能讓他過得順心一些。這次到華城，也是陳倩事先和潘衛紅取得聯係之後才來的。在附近玩了兩三天後，陳偉峰在家約見了他們一次，問了些情況、想法和打算，也就聊了二十來分鍾，不知是秘書還是司機進來照個麵，說又要走了，出門前請潘衛紅陪他倆吃頓飯，叫他們安心在華城休息幾天再說。
一開始陳倩沒有告訴施小玲說去了華城，隻說陪小強四處走走散散心，休息一段時間再說。是施小玲請哥嫂倆吃飯，說約了錢智男目前在沈陽打工的項目老板一起聊聊，陳倩才告訴說人在華城。施小強則說，方便的話想來華城一趟碰碰麵也可以，但是不保證什麽。施小玲很快說不管怎麽樣你們都要把智男考慮進去，這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好就來。一周後，錢智男和施小玲也到了華城，出發前施小玲在南華飯店附近的城市之家預定了房間。當時陳倩問要不要在南華定個房間，施小強在一旁說不要勉強了，省省吧，不就一張床的事情麽！陳倩也就不再提起。
去表姐家見表姐夫陳偉峰的那天晚上，表姐潘衛紅請他兩口子到一家在小巷子裏門臉不很起眼但屋內古色古香一派明清格調的民居吃了一頓地道華城風味的晚飯，喝完茶臨走時又遞給陳倩一張黑灰磨砂的隱約印有“南華”字樣的vip卡，說迴飯店時到前台給他們登記一下，記得拿迴來。陳倩也沒有客氣，隻看著表姐點頭稱謝。
席間，施小強問智男道：“你爸怎麽啦，還好吧？”施小玲搶著說：“也就那樣！人老了，不是這毛病就是那毛病的！”智男瞟了眼老婆，點了支煙說：“這些年我是很少在家，佑業從英國迴來和他女朋友一直在上海，說是最近又要到香港他們單位的分公司做一段時間，也沒有多少時間在老人身邊。老人麽，隻要有點不舒服就想這想那的！”
施小強喝了一口啤酒，吃了幾口菜，點了一支“和天下”慢慢品著不再多問。
“女方情況如何？”陳倩問。
“家在西安鹹陽，聽佑業講，她父親是軍工企業的高工，母親是中學教師，就她一個女兒。我問起過佑業，他不鹹不淡地迴了一句說‘不愁吃穿’，叫我少操心。”施小玲說道。
“這樣的家庭雖然說不上是富翁，但至少不會差的。你想，搞軍工的，國家會讓他們吃虧嗎？佑業有自己的眼光，他說的沒錯，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施小強接了一句。
“表姐電話裏說已交代過你的。我們來的時候，帶了些海川土貨，我想明後天找個她在家方便的時候去一趟。”施小玲說。
“交代過是沒錯。可是我還沒有和老板有過深入的溝通呢！見麵時又怎麽說？年薪方麵的，我心裏也沒數。”施小強幹了杯裏的啤酒，抹了下嘴角說，“是在公司呢，還是到下麵的項目部去，你們自己有想過麽？我想，薪酬也會不一樣。聽說項目還不全都在華城的，好像外地市外省區也有。這樣的公司，人是要的，但看人又是看賊一樣的。”
“隻要薪酬高，去外地項目部也沒關係。”錢智男給施小強的杯子裏倒上啤酒，又給他一支煙，遞上火點著。
“你一個人在外地項目部行嗎？身邊連個手腳都沒有！何況還不一定就給你項目總，掛個副職，幹活、跑腿、挨罵、陪客喝酒全都是你的，到頭來還不一定說你就行，搞不好我哥甚至表姐夫那頭都得陪你聽閑話咧！”施小玲瞧著智男說，“就說給個項目總，除了項目本身的進度質量工期等，還有財務呢，工程施工、推廣宣傳、銷售業績等等，沒有幾個自己信得過靠得住的人幫忙，就你一個人哪怕是三頭六臂也舞不起一條龍來！除非……”
“沒有除非！”施小強打斷小玲的話，“現在是在給老板打工，有多少能耐拿多少錢，不要動不動就想靠山怎麽樣！”
陳倩見狀，笑道：“具體的還不清楚，就考慮那麽多，好像意義不大。別把情況搞複雜了，我們不是資方，不是老板，還要看人家怎麽說呢！我想凡事總有應對之策的。你妹夫徐文彬呢，還在西部省麽，當初他去西部時不也是一個人去的麽？錢芳晴是後來才跟去的吧！那裏還真的是舉目無親呢，不也走過來啦？別自己嚇自己了！”
“嫂子說的是，等去了看情況再說唄！真的有機會獨當一麵，到時叫徐文彬過來也行的。”錢智男道。
“唔，他倒還可以。”施小強點頭說，“趁現在沒有敲定，你們迴去一趟安頓一下家裏和老人，也好順便摸摸你妹夫的底。”
施小玲點頭不語，錢智男說：“那就先這樣安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