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晚高峰,路上車子走的明顯順暢起來。徐文彬抓著方向盤,穩穩地開著車子,不一會到了省人民醫院急診部門口。他打開雙閃將車子停下,就見保安過來喊:“不能在此停車!”徐文彬說:“知道!就走!”邊說邊往急診大廳走去。很快,徐文彬推著一輛擔架車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護士。保安也看清楚了情況,幫忙接過擔架車,好讓徐文彬把老人從車裏抱出來。


    錢芳晴依舊在車裏扶住母親,徐文彬彎身抱老人:“媽,堅持一下。”錢芳晴一手護住老媽的頭部,一手幫忙推移著老媽,錢芳麗也托住老人的雙腳,費了好大的勁,徐文彬總算將老人抱出車子平躺上擔架車。錢芳晴和錢芳麗推著老人跟著護士進去。歇下手時,徐文彬覺得自己的腰背就像斷了似的,好一會都直不起來。那邊剛好有輛車子開走,保安叫他將車子移過去在車位停好。徐文彬垂著腰點了點頭。保安見狀說:“不差這幾塊錢,還是叫個120省事!”徐文彬沒有搭理,將車子開到車位,停好下來,看看位置還真不錯,離急診門口隻隔著救護車專用道。徐文彬點上一支煙,依舊感覺雙臂是又酸又麻,芳晴說得沒錯,老人還真有些分量。才抽到一半,手機叫了,看是芳晴,問道:“怎麽說?”錢芳晴說:“我們在五室。”徐文彬扔掉小半截煙頭往急診大廳裏走去,在掛號收費窗口遇見錢芳麗,她告訴說媽媽在五室。


    省人民醫院也是東江的一塊牌子,當然還有東江大學附屬的一醫、二醫和邵氏醫院,“東”字頭的東江醫院,省中醫院,國家醫科院附屬的東江腫瘤醫院,東州市一醫、二醫,以及民營的東湖醫院、濟世醫院等,都是各有拔尖科室各有學科帶頭人各具實力的譽享省內外知名全國的三甲醫院。即使是急診,省人醫也是按照病患進行分類分診,五室屬骨外。徐文彬走進五室,隻見用淺藍色掛簾隔著的病床大致是八張,拉著掛簾的床位都有病人躺著,另有三四張敞開掛簾的病床空著。從外麵大廳看,今晚急診不算熱鬧。錢芳晴坐在推床邊上的一張椅子照看著母親,見徐文彬進來,告訴他說,芳麗去給媽媽掛急診號了,醫生說要做個ct。“醫生呢?”徐文彬問。“在隔壁。”錢芳晴指了指另一頭的那扇寬大的移門。徐文彬看去,門上寫有紅色的“急診治療”四個大字,在白色的牆和白色的大移門上,紅色大字格外醒目。在治療室的另一側也有一扇門,門頭上標示著“骨外科”。一會兒,錢芳麗和老韋一道進來。錢芳晴說:“要不,你們先迴去吃點吧,估計老爸還在等呢!”徐文彬也勸他們先迴去吃點,現在有他和錢芳晴在就可以了,真的有事再過來也不遠。錢芳晴問母親餓不餓,薛芮文輕聲說“有點餓了”。錢芳麗問母親:“我和韋勝利先迴去,等會帶碗麵條給你,好嗎?”母親右手朝徐文彬和錢芳晴指了指說:“他們呢?”錢芳晴擺擺手對母親說:“我們不用你操心的。等會兒吃麵條如何?”薛芮文微微點頭說:“不要太多。” 韋勝利朝徐文彬道:“要帶點什麽給你們嗎?力氣活就靠你了!”徐文彬擺手搖頭說:“不需要!趁現在沒事,你們趕緊迴去。”錢芳麗將掛號單和母親的醫保卡遞給芳晴,跟母親說了聲“等會過來”,便和韋勝利轉身離去。


    “老人的掛號單呢?”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醫生出現在老人的推床邊上。“掛好了。”錢芳晴將掛號單子遞給女醫生。她粗粗地看了一下老人受傷的部位,對錢芳晴說:“先做個ct。”這時,過來一位女護工問:“住進來了嗎?”“還沒有,估計要住進來。你先去五床,龔醫生快好了!”女醫生邊開單子邊說。


    徐文彬看著護工,以為她會走向五號病床,沒想她卻朝治療室走去。護工走進治療室並沒有隨手將很寬的移門帶上,治療室裏一片狼藉不堪的景象便暴露了出來。手術台上躺著一個麵帶氧氣罩身上多處打著白色繃帶的人,地上是一堆帶著大片血跡的白色和綠色的床單,幾名年輕的醫護還在收拾整理著器械,一名保潔在清理著衛生。“五床是交通事故。唉,年紀輕輕的!”女醫生將檢查單子遞給錢芳晴時自言自語道。徐文彬從桌頭上的席卡看到值班女醫生名叫葉菁,是主治醫生。她對坐桌上的席卡是名男醫生,叫龔偉強,副主任醫生。


    徐文彬和錢芳晴拿著ct單子,按著葉醫生講的,推著老媽往後麵一棟樓的放射科走去。路過治療室朝走廊一側的門口時,隻見一對中老年夫妻神情極度沮喪地在一邊的椅子上坐著,他們相互握著手,女的低垂著頭,男的後仰抬頭看著天花板,看樣子也就六十上下的歲數。大概是治療室裏那個年輕人的父母吧,徐文彬心裏想著。


    說是後麵一棟樓,從急診大廳過去還是有小段路的。夜色漸深,氣溫比白天明顯要涼了一些,幸好出門時錢芳晴給母親帶了一條大浴巾,盡管對老人來說還是有些單薄,但相形之下聊勝於無。到了放射科,偌大的候診廳裏等候的病人已不是很多,跟白天比起來顯得要空蕩了許多。錢芳晴過去將單子遞給服務台裏的女工,她脫口說:“要稍等一會,你前麵還有人。”


    這時,錢芳晴的手機響起,幾乎是同時,服務台裏傳出“請把手機聲音放輕一些”一句不容你質疑的話來。徐文彬朝後頭揮了下手,示意老婆到外麵去接聽。錢芳晴說“是施小玲”,便往外邊走去接聽電話。沒過兩分鍾,懸掛在候診廳服務台兩側的電子顯示屏上跳出“薛芮文,ct 2”的字樣。徐文彬迴頭看了一下,不見芳晴身影,便獨自送老人進了ct 2房間,在護士的幫助下,把老人抱上ct台躺平。護士讓徐文彬出去等候。他走開時對老人說:“媽,我們在外麵。你不要緊張,一會兒就好的。”老人看著女婿,眼皮點了點。


    徐文彬走出ct室,錢芳晴還沒有迴到候診廳,他不敢走遠,隻在邊上來迴地踱步。大約十來分鍾,ct 2門開了。徐文彬跨步走進,掏出手機準備給錢芳晴打個電話,正好她打進來,問在哪裏,徐文彬告訴她在ct 2室。叫徐文彬到外麵等候的那個護士走過來對他說,老人是輕度骨折,片子要明天上午九點半以後,憑檢查單到候診大廳自助機上打印,在本院看病則不需要片子,醫生隨時可看,不影響診治。徐文彬點點頭表示知道。他把老人抱迴到擔架車上時,錢芳晴才進來。她問道:“好了,這麽快?”徐文彬說:“還快?你電話都說完了!”兩人一路無話,推著老人迴到急診五室。


    一名女護工和一名女護士接過老人的擔架車移到靠牆的一邊並拉上周圍的淺藍色掛簾,葉醫生和一名戴著金絲眼鏡且有些禿頂的男醫生來到老人身旁。徐文彬從他白大褂上衣口袋夾著的胸牌看到,男醫生便是龔偉強副主任醫師。錢芳晴在母親身旁照看,徐文彬往後退了出來。


    原先空著的五床已經拉上了藍色掛簾,裏邊隱約傳出一絲女人的抽泣聲。徐文彬走出病房,走廊過道比起剛進來的時候更加的清靜,牆上掛著的電子鍾已經顯示22點10分。徐文彬感覺有些餓,也有些困,在走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老韋和錢芳麗還沒見人影,該不會忘記了老母親的麵條吧?徐文彬坐不住了,起身朝急診大廳門口走去。除了一輛120急救車停在門口外,一切都很平靜。他點起一支煙,走到自己的車子旁,細細地打量起跟隨自己跑了十來萬公裏的親密夥伴,它很安靜,跟四周的夜,徐徐吹拂的涼風,以及昏昏欲睡的街燈,夾雜著漸漸稀落的汽車行駛聲,錯落地交織出一副靜謐的世界,讓人不忍心去打擾這再平凡不過的安詳的夜幕。徐文彬抽著煙,在座駕旁來迴地踱著,不知覺地摸出手機,打給老韋嗎?他知道這裏三人都沒有吃過晚飯,特別是老人,還等著他們的麵條呢!沒必要催問吧?就是飯後散步也該走到了!錢芳晴在病房陪護著母親,醫生在檢查、診斷,有什麽情況,需要跑動時她自然會找他的。徐文彬扔掉煙頭,轉身迴到五室。錢芳晴正從醫生辦公室過來,手裏拿著幾張單子,對徐文彬說:“左側髖臼骨折,其它部位都是外傷。”徐文彬接過單子看了一下,問道:“需要手術嗎?”錢芳晴稍顯疲憊地說:“醫生講有點移位,要看媽媽的身體狀況而定。”


    老人躺在靠近醫生辦公室一側的八號病床。二人走到老人病床旁,徐文彬說媽媽一定餓了,老人用勁地點了點頭。錢芳晴說:“芳麗怎麽到現在還沒有送來,真不知道她在磨蹭什麽!”徐文彬說去附近看一下,有沒有合適媽媽吃的。錢芳晴說要帶點湯的,徐文彬應聲“知道”便轉身出去。從醫院門口出來,他沿著馬路走去,大概百十來米,有家“老城麵館”還開著,有麵條、米線、餛飩。店裏客人不多,加上剛進門的徐文彬不過四人,兩人各自坐著一桌埋頭“唿哧”著麵前的大碗麵,一人正刷著手機在等麵條上桌。徐文彬先要了一碗牛肉麵給自己,過後再要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雪菜肉絲麵和一碗大餛飩打包帶走。有了一碗牛肉麵墊進肚子,走路明顯有了精神。徐文彬很快迴到病房,對芳晴說:“一碗麵一碗餛飩,你和媽趁熱吃!”錢芳晴問:“你呢?”徐文彬迴道:“在店裏吃了一碗牛肉麵。”徐文彬將病床稍稍搖了些起來,便於芳晴給老媽喂食。“剛才你出去的時候,芳麗打來電話,說馬上就到。”錢芳晴說著,打開袋子將餛飩端出來。“趁熱給媽媽吃吧!”徐文彬催促著,至於錢芳麗是否就到,他並不在意。錢芳晴嚐了一下餛飩,說味道不錯,一勺一個地往母親嘴裏送,老人吃的是有滋有味。看來,的確是餓了,不一會兒竟然連湯都要喝完。錢芳晴問母親是否還要吃點麵條,老人搖搖頭,說:“沒想到餛飩有這麽好吃!”徐文彬和錢芳晴都笑了。“好吃就好,明早再端一碗給你吃!”徐文彬對老人說著,將病床放平讓她躺好。錢芳晴用濕紙巾給母親擦了擦嘴,叫母親安心休息,想睡就睡。她輕聲告訴母親,今夜她和徐文彬就在這裏陪她。老人輕輕地對女兒說了聲“趁熱吃麵”後,便不再吱聲。不一會,錢芳晴也將一碗麵條吃完,也說“好吃”。徐文彬說:“餓了,吃什麽都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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